看热闹的众人纷纷退后,渐渐退离了柴房的院子。不过总有些许胆子稍大的人,掩在周边的树后或者不远处,探头探脑注意着院子里的动向。此时就算是看不到听不清,却还都不愿离去。
廖氏的余光早就注意到进了院子站着的钱氏,可脸上不动声色,还是望着那趴在长凳子上被两个小厮牵制住的阿莲。
阿莲此时薄薄的绿纱裙已经全部印满了血迹,整张脸上不知是被晒出来的热汗,还是因为疼痛而冒出来的冷汗,浸湿了她脖颈间的发丝。阿莲昏昏沉沉地趴在凳子上,意识已经去了大半。
“说,到底是谁让你勾引的二爷?!”
廖氏重重放下手里的茶盏,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劈天盖地就问了这么一句。
这是众人站在这里看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沉默着的二夫人问的头一句话。众人很好奇,不禁均纷纷地将目光朝那半醒半晕的阿莲射去。
阿莲双唇泛白,眼珠子挣都睁不开,整个人完全没有一丝往日的灵气。身上的板子还在继续,她现在是疼得连唤声求饶都唤不出来了。
“二弟妹一大清早这样审阿莲,是想问出些什么来?”
钱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廖氏转过头,状似一脸意外地道:“哟,是大嫂来了。”人却没有站起来。
旁人见状,倒是纷纷往院角退去,向钱氏见了礼后,不如方才的随意,目光看着地面,一动都不敢大动。
钱氏皮笑肉不笑,整个人透着一股冷意。往前走了几步,瞥了眼被打得惨不忍睹的阿莲,对着廖氏正色道:“好歹阿莲也是服侍过亦哥儿的人,弟妹这般对待,就不怕伤了母子间的和气?”
钱氏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廖氏的面色越发的阴霾。
昨夜里同儿子闹得不愉快,说到底其中也有钱氏的因素。早跟自己老爷说了,将亦然留在燕京不妥。瞧,现在儿子被钱氏教成什么样了?平时心心念念地迷着路珠儿,现今为了一个婢子都能同自己争执。
抬头睨了钱氏一眼,廖氏也不示弱,淡笑着道:“这个事,倒真不劳烦大嫂关心。亦哥儿年纪还小,不如俊哥儿懂事,屋子里又有几个懂事的丫头。我常年不在他身边,这种事情亦哥儿懵懂,自然难免会犯错。”
廖氏含沙射影,竟是以薛俊然为例,说自己儿子心思单纯。
难道这还要怪自己没有安排到底,为她的宝贝儿子寻几个通房丫头?钱氏听了心中闷闷,不言这个而转了话题,看着阿莲沉脸道:“弟妹一早就兴师动众,这般大施酷刑,怎么也不通知一下我?怎么说都是我眼皮子底下的丫头犯了错,倒是让二弟妹费心费力了。”
廖氏一笑,见周边只有她坐着的一个椅子,想着还是站起了身,对眼前的钱氏道:“大嫂贵人事忙,平时要管治府里上上下下,难免分身乏术,有些疏忽。我能替大嫂分担的,自然就不想累着了您。再说,这种轻浮挑事的祸害,怎么还能留下?!”
廖氏言词凿凿,望着钱氏竟然一点都不心虚。
阿莲抬了抬眼,模糊地视线中出现钱氏的身影,私下看了看,却没有见着自己的娘亲。无奈地垂头,口中只喃喃道:“大、夫、人,救救……奴婢,救……救……”手垂下空中,竟是连伸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钱氏听了张口就斥道:“你个不安分的蹄子,平日里我是怎么交代你的,竟然做出这种狐媚诱主的事情来。现在就是打死了你,也不枉过!”
廖氏在旁边听着,讥笑道:“听说这丫头,大嫂平日里可是疼得紧。”
钱氏转头,眸中透着不悦,抿唇就回:“二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大嫂这次可真是太心急了,我这还没离开燕京呢,大嫂就对亦然这般关心,连房中之事都开始替他安排。”
廖氏的话说得极其变调。可钱氏听后还不好反驳,毕竟阿莲确确实实是从她屋子里出去的人。
钱氏自知理亏,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廖氏见了,就更道:“唉,真是作孽,这府中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情?”
钱氏再看廖氏,此时她脸上虽还微有怒气,但更多的却是解气,似是痛快了不少。
“大夫人、大夫人。”
钱氏同廖氏正对峙时,吉祥跑进院子。见着周边那么多人,忙收了慌张的神色,而后只看着钱氏。
钱氏正暗自责怪她这样闯进来,旁边廖氏就出声道:“原道是我在薛家也成了外人,这府里的事情再没什么资格知晓了。”
薛家还没有分家,廖氏的话明显是说钱氏排挤她,这种关键时刻,钱氏真是无比烦心。对着吉祥挥挥手就不耐道:“是什么事,做什么吞吞吐吐?!”
吉祥还是忍不住瞧了眼廖氏,见实在没有法子,才只好禀报道:“大夫人,定国公府唐家又派人来了。”说着唏嘘地睨着钱氏神色。
廖氏很是意外,“哟,唐府的人上门?”转头望着钱氏,神色阴晴不定,似笑非笑地问道:“大嫂,我怎么从不知唐府的人来过?”
钱氏心虚,没想到竟然是这一要事。
目光闪烁地望着廖氏,钱氏解释道:“前日唐府派人来,说是要请弟妹你和五侄女上门,我给拒绝了。”
廖氏十分意外,可更多的是气愤钱氏故意瞒着自己。冷笑两声,就这样意味不明地望着对方。
钱氏被廖氏看得心里发麻,便转头看向吉祥,问道:“来人现在在哪里,说了什么话?”
吉祥微有犹豫,见着二位夫人面色都极为不悦,不敢磨蹭便忙回道:“来人不肯进府,只说是要个答案。他还是重复着上回的话,只是在话尾道,说若是二夫人现在还生着唐家的气,不肯上门。那就只好请梨妃娘娘出面做个和事老,代唐家向薛家致歉了。”
这话说的严重,君臣之别,唐家竟然搬出了梨妃。
廖氏越发地觉得这其中有古怪,侧首就对钱氏道:“大嫂,致歉是什么意思?”
钱氏微微一叹气,幽幽地回道:“还不是上一回的事,说因为那日在唐府,连累了五侄女声誉受损,被街坊间茶余饭后议论,深感歉意。所以特地上门,想请你和五侄女过府。弟妹你也晓得现在二府的形势,再说那回事到底是从他们唐府传出,我担心这过府不过只是个幌子,便替你回绝了他们。”
廖氏心知二府间的微妙,却还是责怪地看了眼钱氏,埋怨道:“嫂子回绝,事后好歹也和我说一声不是?”
想了想,廖氏又转头对吉祥道:“你出去回了唐府的人,就说我和五姑娘改日自去叨扰。”
第143章 想留下吗
坐在月怑院的大堂里,如锦不时往外瞅着,等了许久,却依然不见廖氏回来。心中越发不安,正有些坐不住时,却盼来了如幂。如锦站起身,望着跨过门槛越走越近的人,淡淡先唤道:“二姐姐。”
如幂微微一笑,极为礼貌地颔首,同如锦打了招呼才在丫鬟的服侍下落座。
二人面对面,你看我我看你,却均是保持沉默。最近的日子,两人都不曾怎么交流。如锦是本意不愿与之深交,然如幂似是也想通了。在如锦身上过多纠缠不过是浪费时间,何况入宫一事已经定下,她只需安心等着进宫的日子到来。
道不同,今后面对的时局也不一样。一道宫墙,自然会将如幂的世界同外界隔离。从前的事情,如锦并不觉得有翻旧账的必要。毕竟是亲姐妹,虽然看不惯二姐姐的做事风格,但也不必闹到僵持的地步。
且相比前世的那份旧仇,同如幂之间早前的小小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如锦低下头,提到陈家,难免就想起前几日自平易王府传到薛府的消息,心中更是百味陈杂。
听说陈府已经为陈浩宣挑好了媳妇,对象是礼部侍郎府的四姑娘,闺名唤作石芳,年前便会完婚。至于落綝,陈家老夫人做主,将她给了陈浩宣做妾室。
本也是个官家小姐,偏落得如此地步,乍闻这消息之时,如锦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早前听薛弄芸道落綝被送回了柳州,如锦着实也茫然过。落綝对自己的狠,自己对她的恨,如果相隔两地,许也是很难有个结果。那么多年的姐妹之情,真要自己慢慢将她亲手推入不复之地,其实还真没有当初她毒害自己的那份果断。
前世里习惯了保护落綝,便是上一回,故意引了陈府护卫去撞见她和陈浩宣的私会,如锦心里痛快的同时,心底难免还是有几分不忍。
其实花家在柳州也算是大户人家,即使燕京有些闲言碎语,但落綝若是真想改头换面,平平淡淡过一生,自然不愁。她现在千方百计回到燕京,难道就是连上天都要自己好好清算这份恩怨?
自己同落綝之间没有明显的矛盾,幕后主使者,如锦心里自然也能猜到几分。
这份仇,可有得算了。只是最近,弄芸没有回府,也不知他们二人到底怎么样?
现今落綝未婚先孕,声名狼藉,就是薛府的下人,都说她骨子里不安分。脑中响起下人间私下的言论,说大姑奶奶婆家的那两位表姑娘,先后都如此不堪,对男子轻浮,一点大家闺秀的教养都没有。
如锦听了,不过冷笑一番。
薛家是薛弄芸的娘家,府里的下人自然是向着她,又有谁会去探究当初的自己是清白还是蒙了冤?
不过落綝,与人为妾,你这是何等的作践自己?
每每想起从前那个笑着对自己撒娇的妹妹,如锦就觉得胸口烦闷。
为什么她还要回来,因果轮回么?
越想越心烦,如锦抬头,见对面的如幂已经低了头。数日不曾细看,现在的二姐姐粉面桃红,脸上是惯有的和善,并未金簪翠绕,相较于那日去唐府的妆华丽,虽然清新了几分,但却是让人忍不住多瞧几眼。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传来纷纷乱乱的脚步声。如锦二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走到堂外,只见廖氏一脸愠色地走来,旁边是低着头的薛亦然,身后亦跟着不少丫头、婆子。
“母亲。”
二人上前,在院中央给廖氏行了礼。
廖氏心情不耐,瞧了二人一眼,倦倦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