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
“奶奶,申时刚过。”那旁白芍回了话,就往内室开了柜子取出一套新衣。
如锦身上的衣裳因为在榻上午睡,现下有些褶皱。
如锦听了白芍的话,不可思议地望向外面,但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透过琉璃窗子,隐隐地就能察觉到外面光线不足,如锦心下一惊,“怎么已经过了申时?安妈妈是不是来过了?”
白芍一边为如锦换下早前的衣裳,一边回话道:“未正时分,安妈妈来过一次。奴婢进屋来,见您睡得正香,就没有唤醒您,想着推后一会也是可以的。熟料奶奶竟是那样好睡,若不是安妈妈又来,奴婢也不会进来唤您起身。”
如锦的头晕晕的,有些沉重,右手扶上额头,晃了晃回忆着道:“中午回来,我不过就觉得有些困意,想小憩一会,怎的睡得这么晚?”
“想是前阵子为了亲事的事,奶奶您给累着了。”
郑妈妈说着,又催促着白芍做事,“可快一些,今儿个是头一回,老奴还真怕外人有闲话。”
如锦面色也是一滞。
为了午觉而耽误全院的人,想来确实是有些过分。但今儿个自己是怎么了?平日里不睡午觉,也不见得有那么疲倦的。
白芍手脚麻利,很快就伺候着如锦换上了一件紫金铃兰花色的褙子。坐在梳妆台前,只觉得口中无比苦涩,如锦转头看向郑妈妈:“妈妈,给我倒杯水来。”
“瞧老奴,竟是忘了奶奶您一醒,口中干涩。”郑妈妈说完匆匆往屏风外倒了茶来。
如锦一喝而尽,将空茶杯递与郑妈妈,余光撇向那方案台上燃着的熏炉,此时还冒着袅袅青烟,想了想道:“将香给息了吧,满屋子都是这味。等会二爷回来,许是会不喜。”
男人,应该都不是很喜欢这种淡雅的香气吧?如锦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郑妈妈顿了顿,“哎”了一声就走过去依言做了。
白芍为如锦挽着发髻,还好如锦睡相一向好,头发倒不是很凌乱,稍稍整整就好。望着镜中有些没精打采的如锦,白芍口气凝重道:“奶奶今儿个,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或是手上的伤又疼了?”
如锦晃了晃右手,现下已经没什么感觉,“没事,他送来药很好,我的手现在都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了。”
白芍给如锦斜插了如意木兰簪,嘴中幽幽道:“下午的时候,姑爷回来过一趟,进了屋子见着您睡着,就在旁边坐了一会才离开的。也是姑爷对安妈妈吩咐了,让她不要来打扰奶奶休息,等晚些时候再带人来拜见。”
如锦眼神有些呆滞。
怎么他回来,自己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听到?微微晃了晃头,自己这可真是有够随遇而安的,什么情况都还没摸清,竟然能睡得那样沉。
白英掀了帘子进屋,绕过屏风,走至如锦身后轻轻的问道:“奶奶,您好了吗?”
如锦一想到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自己,忙应道:“好了好了。”说着不顾还准备给自己戴绢花的白芍,转身就瞟了眼外面,不安道:“安妈妈她们,是不是早就在外面了?”话中隐隐带了一丝紧张。
白英颔首,“回奶奶话,是等了有一阵子了,奴婢这才进来瞧瞧。”
如锦脸上带着一抹不好意思,拔腿就要往外走去。后头白芍手中拿着红色绢花,唤住如锦道:“奶奶,您且等等。”
如锦不解地转过头,适逢白芍抬了手臂往自己的鬓角簪了花。
白芍低头解释,“奶奶您还是新嫁娘,这红花需得戴上一阵子。”见着如锦愣神,又补充道:“整个流雨轩的人都戴了花,是喜庆。”说着歪了头,让如锦瞧她头上那朵略显简单的小红花。
郑妈妈心知如锦不喜欢呆这种艳丽的大红花,开口就接道:“奶奶,都是图个吉利。”
如锦似懂非懂地颔首,接着也不纠结这红花不红花,边往外嘴里还边念道:“本来自曲意苑出来,我心里还担心着见院内众人的事情。便是在大嫂的屋子里,我都没敢多坐,饮了半盏茶不顾她的挽留就离开了。我怕误了时辰,没想到回到自己屋子,不过是想小寐一会,可睡到了现在,果真是误事。”语气极为无奈。
“奶奶最近操劳,疲惫是难免的,您不必自责。”
郑妈妈走在如锦右侧,安抚着她心底的紧张,又道:“再且,奶奶您是主子,让她们等等也是应该。”
这阵子,操劳亲事的可不是自己。若说疲惫,也就只有昨天一日,可今儿早晨的时候,自己还挺精神的。唉……想太多也都没有用,时辰已经过了。
如锦抿了抿嘴唇,等到门口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口渴,但心知不能再耽误时间。郑妈妈说的话虽是有理,可等上一时是无碍,但一下午却怎么都说不过去。
毕竟,如锦从未想过用这种法子树威。
白芍打了帘子,如锦跨出门槛,在廊下就见着靠近西墙那两珠玉兰树旁站了黑压压的几排人。缓了缓脸色,让自己看着稍稍轻松自在些,如锦这才下了台阶,往那走去。
着了一身木青色杭绸褙子的安妈妈上前迎了如锦,屈膝行礼:“见过奶奶。”一如之前的脸色,不见有丝毫异样。
如锦点了点头,跟着她走到一干婢子、仆妇前。
“见过二奶奶。”
想是第一面,众人都跪了下去,行了个极为庄重的大礼。现下还是日短夜长,院子里光线有些黑暗,由于灯笼还没有点着,此时如锦一眼望过去,只觉得微弱的夕阳光线将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都起来吧。”
如锦让她们起身,抬头细细打量了她们,为首的是两个同着了素绒绣花袄、中等身材的秀气婢子。如锦见过几面,昨夜和今早都是伺候唐子默的人,想来就是早前安妈妈口中的巧儿、慧儿。
往后规规矩矩正站着三排人,第一排是三个同样装束的水灵婢子,年纪比巧儿慧儿都微微小了些。中间那排是四个素衣媳妇子,头上戴着的红花显得此时格外明眼。最后站着的一排也是四个人,年纪颇大,瞧着她们的装扮,想是在洗衣房或是做些打杂的粗使婆子。
二、三、四、四,总共也不过十三人,加上安妈妈,是十四。如锦想起早上安妈妈说流雨轩里外总共是有十七人,不禁在心底纳闷,那其余的三个人去了哪?
就这一刻,自院门口匆匆小跑进一个芽绿色的丫鬟。等脚跨了进来,似是被院中间的景象给愣住了,脚下步子徒然定住,只傻傻地看着。
第214章 院人
如锦见她停滞不前,因又是个面生的,竟望着她也没有说话。
安妈妈见此,上前先扯了扯那丫鬟的手臂,小声斥道:“你跑哪去了,竟是让奶奶等你!”说着转过身,正对着如锦,介绍般道:“奶奶,这是春桃。”
如锦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十三四岁的模样,还真是人如碧桃,俏丽水灵。她脸蛋微圆,相貌甚甜,一双大大的眼睛漆黑光亮,眸中闪过些许慌乱,却没有惧怕。
此时待安妈妈的话落,双手搁在腰侧,对着如锦行了礼道:“奴婢春桃,见过二奶奶。”声音细细柔柔,很是讨喜。
如锦点了点头,也不问她为何迟到,只严肃道:“下不为例!”声音不怒自威,淡而不冷。
“还不快去站好。”
安妈妈的右臂一晃,春桃就依言往巧儿、慧儿身后站去。同行并排站着的三个女孩看了看她,眼中略有担忧,又似是紧张。
如锦面向众人,一瞬的词穷,干咳了两声才道:“今儿个我是头一回见大家,你们都本是流雨轩的人,从前是怎么伺候二爷的,今后还怎么当差,我自然不会亏了大家。”
“是,二奶奶。”齐声的回话。
如锦点了点头,复又续道:“院子里的事情以前都是安妈妈在打理,想来你们也都是听惯了她的吩咐。现下我虽进了这流雨轩,但大家也不必拘束,一切照例。”
如锦的这话,无疑是承认了安妈妈在这院子里管事妈妈的地位。
余光瞄了眼那旁跨脚想开口的安妈妈,如锦抢先一步道:“妈妈是府中的老人,将这院子交由你打理,我心甚安。”嘴角盈盈,一脸信任。
安妈妈心下微征,她在众人面前这般抬高自己,一来显示她的贤惠,二还笼络了人心,谁都说不了她一个苛刻的名词。但是将这些种种都给了自己打理,她撒手不管事?
无论今后出了什么事,都得自己兜着,她浑然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高!
心下如此思忖着,安妈妈就僵着脸道:“奶奶,这样不妥吧?”
如锦歪了歪脑袋,含笑反道:“如何不妥?”
后者望着她这样单纯的面容,一下竟是不知该如何说话,视线落到她身后的郑妈妈身上,就道:“奶奶,早前是因为院子里没有女主人,故而由我这个老妈子来打理。现下奶奶都嫁给了二爷,如何还能有老奴的事?”一脸讪讪。
如锦一愣,没有想到,她竟然不想要这管事的权力。
说到这,也着实是稀奇。这唐府里的人好似都太过淡泊权力了些。往常的府上,上到夫人姑娘,下到丫鬟婆子,谁不想将权力抓的紧紧,对其余的人指手划脚?
但身为一家主母的唐夫人散权,现在就是一个乳娘,也不爱摊事。这唐府的人,当真如此镇定?
如锦望着安妈妈,抿嘴不语。
后者见此,就再道:“奶奶和二爷已经是夫妻,所谓男主外、女主内,这院子里的事,奴婢可不敢往身上揽。”
竟是用男女之论来含沙射影?
别说是如锦了,就是其他的人,也都听出了其中的深意。巧儿慧儿同身后站着的三排人一脸惊讶,紧接着目光投在如锦身上。白芍与白英二人先是端量了下敛眉收神的安妈妈,眼神最终也停在如锦身上。
至于郑妈妈,眼神就一直落在安妈妈身上,似是要隔着她那层层衣布进而看穿她内心所想。
如锦心里想了想,面上波澜不惊,缓缓道:“妈妈说的自是有理,您是二爷的乳娘,我也敬重您。只是现下我才刚进府,很多事情都不懂,做事难免就会有疏忽,眼下只盼妈妈提点我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