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府里住着的那位薛弄熙,不也是志趾气高扬,好像没什么是能入得了她的眼一样吗?这般想着,便不愿错过机会,抬眸笑呵呵地说道:“不麻烦、不麻烦。”
身子亦凑近了如锦,花落綝四下指这指那,更是专门捡了有趣的事说,将如锦逗笑。
如锦见她自个笑得无比灿烂,忍不住就想问她在陈府的日子。不是同情她过得不好,只是想知晓她千般算计之后换来的生活,她心里是否满意。今日便是随便遇着了一个陌生人,她都这般积极,难道府里没有她能交心的人?
细细一想,还真是没有的,以前她就只有自己。
深深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如锦摇摇头,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可怜她吗?嘴角露出一抹嘲弄,主动开口道:“花姨娘你可真会说话,平常的事被你一说,意思都变得不一样了。”
后者呵呵笑了,客气道:“您别嫌我啰嗦就好。”
“怎么会,我瞧着你很会说话,定是很招人喜欢的。”
闻者眼神微暗,没有接话。
“怎么了,你哭了?”本是想拍拍她,弯身才发现她的眼角噙了泪水。
花落綝忙抹了抹眼角,摇头道:“没有。”嘴上说着没有,但双眼通红,一副梨花带雨,甚为惹人怜爱。
如锦只“哦”了一声。
花落綝诧然,转头想要再说话的时候,却听得对面的人说道:“姨娘可是方便,说些我大姐屋里的事吧?”
“你真关心你姐姐。”
如锦听她那么说,前世里那份压制住的怒气与伤绝又被勾起。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对面的人,四目对视,似是想透过她的双眼看清她的内心。到底是有什么非不得已的理由,亲自哄着自己吃下那沾了毒的莲子酥。
十几年的姐妹,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她居然也下得去手!
如锦怒极反笑,眸中恢复平静,瞧着她问道:“你有姐姐吗?”
花落綝明显后悔自己说了方才的那句话,可对方已经问了,便只好答道:“有的。”
“你姐姐对你可好?”
花落綝的眼神瞧向别去,“很好。”声音很轻。
如锦却不容她躲避,走到她面前,佯装欢快道:“那你肯定很明白这种感觉了。我大姐对我百般好,我又怎么能没有良心,再说了,不关心她关心谁?同样身为人妹,你自然理解这种心境。”
见花落綝只是一味地躲闪,如锦又道:“对了,你姐姐是大姐夫早前的未婚妻吧?”
陈家不愿承认那场婚礼,自己难道还偏得说是陈浩宁的亡妻吗?
这份尊严,如锦亦是要保留的。
花落綝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才突然抬头,状似镇定地道:“唐二奶奶,您不是想知晓我大嫂和大哥间的事吗?”
转话题,不愿面对了吧?
如锦看着她,配合道:“是啊,你知道吗?”
“自然是晓得的。”花落綝见如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固执,庆幸她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自己真是傻,居然能和她聊到“姐姐”这样的敏感话题。心底无息地叹了一声,是啊,自己就是没有良心,简直枉为人妹!
亏得大姐从前处处维护,对自己简直如母亲般呵护。花落綝抬头,望着那碧玉般的天空,目光毫无焦距,显然是已经沉静在过去的回忆中。
如锦便咳了两声。
花落綝回神,忙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紧跟着道:“大哥和大嫂的关系比年前缓和了不少。”
“真的吗?”如锦一脸欢雀,心中却有些怅然。
又好了吗?
“对的,前阵子大哥还纳了大嫂的贴身婢女水花做通房。”花落綝似是说完才意识道如锦的身份,忙又道:“唐二奶奶别多想,这是大嫂允许了的。”
如锦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产生一股寒意。正想再问下去的时候,却听到侧身后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如锦转身,只见走来一群人。为首的两个妇人着装艳丽,后面跟着好些丫鬟婆子。
花落綝忙低了低头,站在原地又就拢了拢衣裳。
如锦已经走了过去,开口唤道:“大姐,四姐。”声音平淡。
许是早前的争吵,薛弄芸表情淡淡的,说话亦有些敷衍,“早听说妹妹来了,在屋里等了许久竟都没见着你人。”
“咦,五妹妹,你怎么会和这个女人在一起?”薛弄熙一把扯过如锦,而后冲着花落綝大吼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花落綝目光微闪,“我……在路上遇到唐二奶奶,正想着将她带到大嫂屋子里去呢。”
“不用你麻烦,现在我们也见着五妹了,你可以离开了。”薛弄熙语态轻蔑,不屑地望向花落綝。
被说的人咬了咬唇,只将头低得更低。
如锦见此便道:“四姐,这儿是陈府,咱们是客。”
话音刚落,就听薛弄熙讽刺的声音入耳,“她不过只是个姨娘,又非主,咱们干吗要对她客气?再说,她都做了那些个勾当,哪会还怕人说?”
第290章 诉苦
“熙儿!”
薛弄芸一声喝住,薛弄熙便缩了脑袋了站到后面,口中还念叨:“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如锦的目光在薛弄熙与花落綝之间打转,心底猜忌道着她们二人之间有什么事吗?薛弄熙说落綝做了那些个勾当,眼神射过去,极为不解。
落綝又做了什么吗?薛弄熙怎么会知道?
花落綝只觉得在此尴尬,与几人告了别就离开。走了几步,却依旧不安地回头看了眼薛弄熙。动作落在本就盯着她后背瞧的如锦眼中,疑云更大。
薛弄芸却走到了自己身边,拉了衣袖道:“妹妹既然来了,就去姐姐院子里坐坐吧。”口吻虽淡,却也不冷。
如锦转身颔首。
花落綝是强撑着镇定离开那条道路,待等到拐了弯她的面上就尽是慌乱。婢子木蓝走到她身旁,弯腰紧张道:“主子,您怎么了?”
花落綝抬眸,含恨的目光望向远处,咬牙道:“那个薛弄熙,她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木蓝隐隐地是知晓什么事的,但不敢挑明,便只得装糊涂道:“她早晚是要离开的,今儿个唐家二奶奶过来,指不准就是劝她回婆家的。”
“我看未必!”
花落綝说着站直身子,复又对着木蓝道:“你看她进了府一点儿都不着急,如果真是急着劝薛弄熙离开,还能与我逛园子?”
“许是她见姨娘您热情,不好推辞?”
花落綝又摇头,“她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卖我的面子?”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冷笑道:“你想到了吗,她唯一问我的就是大哥与薛弄芸之间的事情!”
“姨娘,您怎么喊少夫人名讳?”木蓝紧张地左右看看,复说道:“那位唐家的少奶奶还真是奇怪,我方才瞧着她与少夫人和秦二奶奶的关系,似是并不怎么好。”
“前阵子,我听说薛弄芸去武国公府,与这位唐二奶奶吵了一架。”
“哎呦,我的好姨娘,您别再唤少夫人性命了。回头谁告诉了她,又要为难你了。”木蓝一脸担忧。
花落綝无奈地笑笑,抬步边往前边道:“我不唤她名字,她也不会让我好过。”说着侧后望向木蓝,又喃喃道:“木蓝,这么多年来,你瞧这府里有谁是真正待见过咱们的?”
木蓝面色也是凝重,只出言唤了声“姨娘”。
“薛弄芸恨我大姐,所以就算我对她卑躬屈膝,她照样能挑我的错,让我过得不舒坦。”花落綝的语气带了几分惆怅,“就是方才那位唐家少奶奶,你以为她是真心相待我?谁对谁,能离得了利用呢?”
木蓝被花落綝这种忧伤的语气听得微征,心疼她便劝道:“您别这样想,奴婢看着心里难受。”
前方的人停了脚步,冷呵了一声道:“木蓝,你就当真对我没有二心了吗?”
听者面色阴晴不定,眸光复杂。
“当初木香对我姐姐那般忠心,在受制于人的前提下,还不是和我一样选择了保命?都说薛弄芸身边的婢子对她绝对忠诚,不也乘机爬上了大表哥的床?木蓝你呢,当初回到柳州的时候,是谁向我二叔提了那样的点子,若不是你我能轻易地喝下那碗汤,被送进……”花落綝突然凝噎,抬脚就快步往前。
很多事明明都清楚,但是谁能为自己讨公道、寻真相?
如锦跟着薛弄芸与薛弄熙到了一处大院,院子里是方生了新叶的木槿花,成片成片,翠绿生机。见她的目光盯着那些花草瞧,薛弄芸笑了笑道:“妹妹你从前也喜欢这花的。”
没有想到,从前的薛如锦居然会和他喜欢一般的花。
如锦昂头,“可我现在喜欢的是锦葵。”说着目光落在四下,随意自在。
薛弄芸在大堂里招待了如锦,双花进来上了茶。
端起茶盏,如锦小抿了一口,后冲着薛弄芸点了点头道:“是明前龙井,姐姐这就是有好茶。”
薛弄芸却没有心思与她在谈茶,上一回那什么茉莉花茶的事情,到现在还郁闷着呢。真是懊悔,自己怎么就干了那样的蠢事?望着如锦的目中还隐含着不满,真是不晓得该不该怪她。
“咦,怎么只见着了双花,水花呢?”
薛弄芸干咳了两声,不答反问道:“别管这些个婢子的事了,妹妹你过来是……?”
落綝不是说薛弄芸是自愿将水花给了陈浩宁的么?想来真相根本不是这样,薛弄芸闭口不提,如锦心中生出一股畅快。
“昨儿个去了大伯母那里,她总埋怨我说是出嫁了都不跟家里姊妹往来了。”如锦讪讪地笑着,复又望着薛弄芸和薛弄熙二人,尴尬道:“我想着上回冲撞了姐姐您,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还没与你道歉,着实不该。”
薛弄芸倒也不与她计较,“你知道冲撞了我就好。”说着叹了口气,“不过你那番话,说的可真是重。”
如锦便站了起来,讨好般笑道:“是我的不是,大姐莫怪。”
薛弄芸这才释然一笑,“都是自家姐妹,是该多往来。”
如锦附和。
确实不能与她闹僵,否则以后还怎么来平易王府?或许该改变原先的态度,自己与薛弄芸越亲密,来这里的次数就可以越频繁。走动的多了,调查起来方便,也能了解陈府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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