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归还是在哼哧哼哧的捣药,隔了好一会儿抬头道,“人都回屋去了!不懂你们这些整天情情爱爱的人,阿久显然也是把你看进眼里去了,喜欢就大大方方的去喜欢呗,还弄什么偷窥。”
“我见着她第一眼便求娶了。”魏予之当时虽砰然心动却没有到一眼定情非卿不娶的地步,也许与他一贯的行事作风有关,不愿意在这方面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又或者强大的精神力赋予了他敏锐的直觉,他知道即使眼下还没有情根深种,将来也一定会越来越喜欢她。
“咦,竟有此事!”莫思归忍不住同情他,“当时她肯定狠狠挖苦你了吧!”
莫思归琢磨,安久那张嘴平时都那么欠,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更是毫不留情。
未曾想,魏予之却摇头,“并没有,我与她相识至今,极少在言语上有交锋。”
他们哪一回都是生死线上,不是她逃亡就是他遭难,不是他捉了她,就是她捉了他,总得有个人要遭难。
莫思归有点吃惊。
魏予之却未容他再继续追问,转变了一个他绝对不会绕开的话题,“神医为楼氏姑娘赴汤蹈火,在下很羡慕。”
“赴汤蹈火有什么用,她就是一头犟驴子,不把南墙撞塌不罢休。”提起这个,莫思归就开始愁,哪还有心情去八卦别人。
魏予之慢慢走回去,在床上躺下,“物极必反,情深不寿。大约这世间容不下极端的事物,所以才会特别痛苦,神医且得放宽心才行。”
情深不寿,这“情”不管是什么情,爱也好恨也罢,陷得太深总不会长久,否则终将走向毁灭。
魏予之闭上眼睛,他这话其实不是在劝莫思归,而是在劝自己。
莫思归仿佛明白他的意思,为缓解抑郁,从药堆里扒出药烟,“这是我最新配方‘神仙乐’,你要不要尝尝?”
第三百六十二章 神仙乐
魏予之躺在榻上看着他,“多谢神医美意,在下不需要。”
莫思归点燃了药烟,躺在药堆里吞云吐雾。
烟雾散开之后就变得透明,但魏予之还是闻到了甜甜的味道,身心说不出的放松,可以想象若是将这股药力吸入体内应当会多么舒适。
“是药三分毒,神医想必比在下更清楚,为何……”在魏予之看来他这是在作践自己。
“药,不是你想停就能停。”莫思归眯着眼睛,缓缓道,“我几年前开始便得了严重失眠症,一直以来都靠药烟催眠才能入睡,我从前便常拿自己试药,早就产生抗药性,旁人用一成药量我要用五成,长久以来,体内积攒下不少毒性,这神仙乐倒不纯粹是为了舒坦,它是一种解毒药。”
他弹了弹烟斗中的药渣,笑道,“说不定神仙乐用的久了又需要另外一种解药,终有一天我的身体会承受不住这些药力。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一天还远,我虽不能让自己逃脱死亡,但活个七八十岁总没有问题。”
魏予之默然,他现在连活到四十岁都是奢望。
“不过活这么久干什么呢?差不多得了。”莫思归叹了一声,继续道,“我这辈子注定有一样东西要得不到。”
从他开始失眠那一天开始,就在无穷无尽的药中沉沦下去,感情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前进的动力,对于莫思归来说,却是巨大阻力。
“你天生在医道方面的天赋高于旁人,拥有很长的寿命,就注定在别的地方要失去点什么。”魏予之道。
莫思归没有答话,魏予之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在满室馨香里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
除了梅嫣然早早起来做饭,其他人都还在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华容简便带着小厮过来了。
楚定江和安久起床时,他已经在厅内等了半个时辰,茶换了好几盏。
华容简正靠在圆腰椅上撇着茶叶沫子,抬眼看见安久进门,不由撇了撇嘴,“我都来了半个时辰了!你就是从城外起床也早该赶到了!要不是体谅你是个病人,我必须要发飙。”
“谁让你来了。”安久顶着一张浮肿的脸在他对面坐下。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华容简指了指桌上一堆东西,“这些是给你的补品,平时让梅姨多给你做些吃吃。”
安久对吃的东西一点都不抗拒,给多少收多少,“都是些什么?”
“人参燕窝之类的寻常东西。”华容简道。
“不好吃。”安久不喜欢吃人参,尤其是前一段时间昏迷的时候都靠参汤吊着气,她觉得自己浑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人参味。
华容简看着她苍白无华的脸,忽然道,“你留在这里吧,至少我能保你安全无虞,以后再不需受这样的苦。”
这里有两个精神力臻入化境的人,院子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没有秘密,华容简此言一出口,那两人均侧耳倾听。
“我若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我自己愿意找死,谁也保护不了我。”同样,安久想要安稳的生活,也不需要别人来给,如今她有选择的空间。
第三百六十三章 玄(含补)
华容简见她说的认真也就不再劝说。
“你变了。”安久皱眉。
短短半载,华容简飞快的成熟起来,无论从外貌还是气质。安久不喜欢这种改变,从前那个与她一起看星垂大江、饮酒谈心不羁少年没有了,他的深沉与楚定江、莫思归、魏予之太像了。安久不是讨厌这种深沉,只是更欣赏那个令人感到温暖的少年,纵然他在人们眼中是个十分荒唐的人。
“人哪有不变的。”华容简说罢,看着她笑了,“你没有变。”
安久在不断的寻找心灵上的解脱,心态自然也在不断变化,然而她那份纯粹始终未曾消失。
“能护住本心是一种本事。”华容简一袭蓝色锦袍,外面罩着黑色大氅,颈间一圈黑色狐裘衬着那张古月生辉的脸,说话的时候虽笑着却透出一丝落寞。
安久忽然走上前握住他的手。
华容简抬头,满脸诧异。
感受到从掌心传过来的温暖,安久扬了扬嘴角,“你有些东西也没有变。”
华容简慢慢收拢手指,回握住她冰凉瘦小的手,眼睛里忽然有点湿意,就在连他自己都迷失的时候,她却说他还有些东西没有变,“谢谢。”
须臾,安久抽回手。
华容简觉得心里空落落,叹息一声,从腰间解下一块坠子递给她,“日后有麻烦拿着它来华府找我,必倾尽所能。”
那吊坠与寻常配饰不同,坠子是墨玉刻成的一张人脸,那脸上只能隐隐看出五官,却辨不出具体样貌,仔细看玉石中有点点光亮闪烁,如同夜空。
安久没有客套,接过来揣进了袖袋里。
华容简见状不由微笑。
她一直都这样的人,只有把对方当做朋友才会毫不犹豫的给予或接受。
“我走了。”华容简看着一动不动的安久。绝了等她起身相送的想法,“你好生养着吧,不必远送。”
看她要张口解释,华容简忙打断。“知道你没打算送我。”
安久点点头。
华容简无语,走到门口忽又驻足回身,“如果你改了主意,随时可以回来嫁给我。那年我虽然娶了梅如焰,但她一天没有上族谱就不是我正房夫人。”
或许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不等安久回答他便匆匆离开。
真实那么美好,又那么伤人。
安久坐了会儿,起身出去吃早饭。
楚定江依旧站在廊下等她。
小院里的病人们都能下地自由行动了,梅嫣然便不再将饭端到每个人屋里,都要去饭厅。
安久和楚定江到的时候。魏予之和莫思归已经快要吃好了。
“思归说你今天可以吃饭了,今日做了些清淡的小点。”梅嫣然盛了碗粥放在她面前。
安久注意力全部被桌上各式各样的早点吸引,草草道了声谢,便拉开架势吃了起来。
魏予之手里捏着半个馒头,看如同恶狼似的某人。不禁呆了呆。
吃到第十个包子,安久再抓第十一个的时候被楚定江伸手拦住,“不能再吃了。”
安久默默松手,端起粥喝了一口。
莫思归夹起那只包子,幽幽叹道,“吃饱了呢,但是姨母手艺真是太好了。忍不住还要再吃一个。”
说着咬了一大口,吃的吧唧吧唧响。
魏予之看了安久一眼,瘦瘦弱弱的模样,端着一碗白粥,顿时让人觉得像被继父继兄虐待的小姑娘,于是精神力微放。将半只咸鸭蛋推送到她面前。
楚定江自是察觉到了,却也没有再阻止,反而主动给她挖了半个鸭蛋放在碟子里。
饭罢。
梅嫣然收拾桌子,几个人就桌说起话来。
“莫神医,阿久病情可有碍?”楚定江问。
莫思归道。“就是身子虚了点,慢慢补回来便是,其他没有什么大问题。”
楚定江笑了。
莫思归瞧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觉得脚底板有一股凉气往上窜,“你……”
莫思归左右看了看,一把抓住魏予之,“可不止你一个化境啊,你不能乱来。”
“怎么能是乱来,莫神医为阿久的病情尽心尽力,某今日只是想算算总帐。”楚定江最后几个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想起莫思归每次给安久治病都要看光光,一股子气就憋不住。
“神医。”魏予之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与安久有关系,楚定江又这般怒,那对安久来说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他默默抽回手臂,“在下是病人。”
“嗷!”莫思归嚎了一声,拔腿蹿出去,“楚定江,你敢动老子一下,就别想再有用得上老子的那一天!”
楚定江捏准了莫思归的脉,确定他不会不管安久就成!
那边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以及莫思归的惨嚎。
安久若无其事的摸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被魏予之发现之后一个刀子眼瞪过去。
魏予之腼腆的笑着低下头。
梅嫣然飞快的把东西全部都撤下去,以防安久再掩耳盗铃的偷吃。
早饭过后,两个病人在院子里活动。他们都是刚刚受过重创,不适宜做剧烈运动,魏予之裹着被子坐在廊下晒太阳,手边摆了棋盘,自己在摆着残局,一旁的白梅被冰雪裹住,阳光下熠熠生辉,冷香隐隐。
魏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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