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几时的事情?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叶管家恭敬的叉手道:“回老爷,这是今天刘家刚刚送来的消息。我问过送消息的人,说是刘二爷前一段就劝过刘老太爷将大房的次子过继到三房名下。因为事情没有决定,所以就没有通知老爷。”然后又将雪梅的信奉了上去。
“你先下去吧,”叶哲光接过信后挥手让管家下去。管家叉手后刚走后门边,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的,“把今年县试中刘童生父子应试的文章抄来一份给我看。”然后便低头看信。
管家怔了怔,瞬间想明白这童生父子是谁,答应了一声便依言退下。不一会,便将今年县试中刘承业父子的原卷给拿了过来。
叶哲光已经看完了雪梅的信,正在思索。见到管家取来了卷子,就用心用意看了一遍,只见文章浮夸华而不实,心里不喜。“这样的文字,都写的是些甚么!除了文字还通顺,竟都是些粗心浮气的话,怪不得十几年不曾进学。”丢过一边不看了。
脑子里又想起了正在馆中闭门苦读的叶秋鸿和姜恒。为免打搅他们,家人没一个敢前去的。几次往馆里送东西,都只是下人们。
已经有一月不曾见过两个孩子,也不知他们怎么样?等到明年乡试之时,若真的能中举。才不负自己这十几年来对他们的教养之恩。
想到姜恒,又想到冤屈而死的好友。
想到好友时,身上突然打起了冷颤,悚然一惊,暗自道:“莫非是姜兄在身边警示我不可胡思乱想?”他左右看了看。书房中一切井然有序,没有一个人影。定了定神,捧起手中书本接着看,再不敢往下想了。
可是越是如此,脑子里越是繁乱,最终连书上写的是什么也看不下去了。气急之下。便将书本丢到一旁,猛然站了起来。
窗外,秋叶慢慢自树上飘零,被风吹着抹过了窗口,唯有几株芭蕉还在风中颤抖着。如同他的心。飘飘忽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兄到底在宫中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被建文帝连夜赐死?不仅赐死了他,连他妻子也不放过,若不是姜恒刚刚出生还不懂人事,只怕已经遭了毒手。
姜太医连夜逃离,连孙子都不敢带。幸好隔了几日便是靖难之役,宫里忙着对付北边的……
那一年,自己血气方刚,誓要为好友寻个公道。却被父亲一顿呵斥。命令自己带着孩子们回了家乡,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许多真实已经湮灭在黄沙之中。
曾问过姜太医好几次,他只是摇头不语。问得急了才说了一句话,“你做为今上的臣子,却打听前朝的事情,不怕被锦衣卫知道?”听到这句话,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打听往事了。
罢了。别再想了!叶哲光转过身,面朝着书案。
“当今天子重文章。有空在这里自怨自艾,不若替两个孩子寻些正务文章。也好教他们在馆里安心读书。待明年考个举人出来,才是我的荣光。”想到这里,他又气定神闲走到了书架边,仔细的翻找了起来,将历年来自己所读的心得体会都再翻了一遍。过了一会,似有所得,便又提起笔,写起应试心得来。
董宜人心疼他,来到窗外看了好几遍,听到管家说他是在给两个孩子写东西时,急忙吩咐灶房熬了一锅燕窝来,悄无声息地放到了叶哲光旁边,又替他新添了茶水。
到了晚间掌灯时分,已经足足写了几十页。
叶哲光写完之后又仔细看了好几遍,将里面不合意的划去,如此一来几十页便缩小成十几页,最后将不要的全部放在火盆里烧成了炭灰,才将这十几页纸给锁了起来,准备明日再重新抄写一遍。
董宜人见到他已经写完了,才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女使端着晚饭。
叶哲光净了净手,又理了理美须,坐下之后拿起筷子看到董宜人站在旁边不入座,便奇道:“你怎么不进膳?”
董宜人笑了笑,指了指漏刻道:“老爷也不看看现在几时了,早已过了晚膳时间,我也是令灶房将晚食一遍遍的热过后才端过来的。”
叶哲光扭了下头,看到书房里的漏刻已经显示到了亥时正,不由得哑然失笑。
晚饭已毕,夫妻俩人便在书房里又聊了一会天。叶哲光将自己写的应试心得拿来给董宜人看了看。董宜人出身名门,与诗词文章一道上也是颇有见解,看完了叶哲光的应试心得后不由得连连点头。
“老爷的文章比起前些年更加精进了,于八股一道也更加娴熟,若是两个孩子得了这份心得,不知有多欢喜呢。”
叶哲光受到妻子的夸奖,连连颌首,“自古无场外的举人,当初我连考两场也未中,若不是你在后面鼓励我,只怕我到现在也只是一个穷酸秀才。即是娘子说极好,那自然是极好的。明儿我滕抄了之后,你派个人给孩子们送去。”
“何用老爷辛苦?”董宜人浅笑,“妻在家中闲来无事,明日替孩子们抄写一遍就是。也好叫孩子们知道知道父母对他们的期盼之情,定是能考得好的。”
“好,”叶哲光连声叫好,深情的望着妻子,“好一个父慈母悲,子当报恩孝亲,若是孩子们明年中了举人,定叫他们给你磕几个响头。”
“我自己的孩子,还用他们感谢我?”董宜人啐了他一口,“纵是阿恒,我也当他亲生儿子一般。”
叶哲光便捏着妻子的手。轻笑道:“阿恒自然是懂得你这一番良苦用心,若不然的话,定不会勿勿定下刘家之女。”
说到姜恒,董宜人立刻失落了起来,“阿恒是个读书种子。可是却定了如此一门亲事,这叫我心里怎生能安稳?将来他若是金榜提名之时,少不得要受到各位阁老们的重视,那刘家女有何德何能?她是能操持家业还是能应酬官场后宅?我一想起她,便觉得浑身剧痛,我的阿恒……”董宜人说着便哭了起来。
叶哲光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温言道:“阿恒娶了农家女,对他只有好处而无坏事。你只见那刘家女粗鄙,却未曾想到阿恒另一层身份。将来他有金榜之日,今上少不得要查三代祖宗,到时若知道他父在前朝中为太医。定是一番麻烦。可是他若娶了农家女,便是个无根无萍的人,今上只会对他心存怜悯之意,若是有人想害他只怕是会被人讥笑以大欺小以强欺弱。后面又有咱们家护着他,岂能叫他吃亏?他若是真按你所说,娶了一个名门贵女,这才是真的害了他一生哩。”
董宜人听到这里微微动容。
叶哲光又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阿恒这孩子莫看年纪幼。看事情却极为准确,我刚刚和他说了几句,他便立刻定下了刘家女。足见他是一个心智艰定之人。你以后莫要再对刘家女冷言冷面,抽空也要指导她一番。免得她成亲之后,连句话也不会说,平白坠了阿恒的名头哩。”
董宜人听见这话便微微颌首。
“刘家二房今日新送来的消息你听了吗?”叶哲光又问道。
董宜人颌首道:“听了,敬山在大房中不是一直挺好,怎么二房竟是生出了要把他过继到三房的心思?”
“我倒是有不同的想法。我曾听闻这大房不学无术,在乡邻中名声极不好。那一天乡宴之时。我曾问过敬山几句,四书五经他竟是一概不识。只读了启蒙的书。这怎不叫人生气?若是能叫他从小读书,纵是中不了举,我也能想法子叫他中个秀才,再让刘家二房给他置办几亩地,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懂,每日混吃等死?还不如过继到三房……”说着便把雪梅的信递到了董宜人手里。
董宜人粗粗看了一遍,也松了口气,“照信里这么说,确实是跟在三房较好。三房为人厚道老实,又同意让敬山读书,对这孩子将来有好处。”
“你明日收拾些东西送到刘家,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叶哲光嘱咐道。
“自不劳老爷吩咐,我明儿自会办得妥妥当当的。”董宜人说着话,便将信件递到了烛台之上,引着火后又扔到了火盆中。夫妻俩人看着信件化成了灰烬,才齐齐转过头来。
“如此说来,刘三姑娘竟是一个懂事的,我以前倒是错怪她了……”董宜人思前想后,觉得雪梅这件事办的极好,以前对她的冷淡着实有些不公平。
“我就说过,阿恒的眼光极好。他选的人定不会有差,你以后有了时间便时常将她请来。眼看着她离成亲没有几年了,早晚熟悉一些家务也是好的。总比跟在她父母后面学种地要强。”叶哲光说道。
“老爷说的极是!”董宜人听着丈夫的话不停的点头,脑子里却在盘算着明日送给雪梅些什么礼物。
夫妻俩人又说了一阵子话,才唤过了掌灯的女使,踏着月色一路往卧房而去。
一轮明月轻轻照在府衙飞挑的屋檐上,让夜色中的府衙多了丝肃穆之气。一阵轻风吹过,带来了秋末的寒气。府衙里的女使婆子人迅速的行动起来,将后院小道上的门,一扇接着一扇的关上。
不一会,整个府衙便进入了睡梦中。
明月打了个哈欠,又躲回了云层。再跃出时,已经出现在南河村里。
……
……(未完待续m。)
正文、第153章 叶家送礼
次日一早醒来,刘家二房的人便集体去了老宅。今日是敬山认亲之第一天,少得要重新拜过家里的人。
刑氏和雪梅都穿着一身新的衣裳,又给刘承志和敬民也换了身。到了老宅一看,三房已经喜气洋洋的站在了堂屋。刘承业面无表情的站在刘老爷子身边,看到刘承志一家进来了,哼了声转过头。
刑氏不以为忤,只当看不见他,笑着走过去,先给老爷子和饶氏行了礼,又走到段氏身边拉住了她的手,道:“我们来晚了。”
段氏笑盈盈的不见以前愁苦之色,看向刑氏的目光也带了感激,“是我们来的早,天还没亮就过来了,咱爹娘还没起床呢。二嫂来的不晚,不晚。”
“二伯娘,”敬山穿着一身新衣裳,将敬民送他的玉佩小心地佩在腰间,脚上又穿了一双新鞋新袜,从头到脚都是一身新,可见三房是精心为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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