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歆对周围这些人的目光视若不见,一心跟着摊主学编织方法。他本身就极为聪敏,不大一会儿便学会了,试了几次,终于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宜男蝉,小心翼翼地揣进袖袋里,骑上马绝尘而去。
追上桓姚的牛车,桓歆把马交给随从,进了牛车里头,让知春也出去了,然后才兴冲冲地从袖袋里拿出那个宜男蝉给桓姚献宝。
桓姚却兴致不高,只是懒懒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东西在作为会稽王妃的那几年她就见识过了,宜男蝉,求子的。
“姚姚,这是我亲手做给你的,喜欢么?”
桓姚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桓歆又继续与她道:“听说由夫婿亲手做的,尤为灵验,说不得明年此时,我们的小儿便已经降生了。”
说到此处,他兴致高涨,似乎两人的孩子真的已经出生了一样,开始畅想:“姚姚,我们的小儿,我给他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唯爱,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母亲是我此生唯一至爱。你看可好?”
“你拿主意便是。” 这个时代的孩子大多是父亲或者祖父取名的,桓姚自己不太擅长这个,也不想越俎代庖,听着觉得桓歆取的名字也还过得去。
桓歆得了桓姚应允,便拍板定下了未来第一个孩子的名字,继续畅想,要几岁教他儿子读书习字,几岁教他习武,几岁带他旁听政务,倒是不亦乐乎。
桓姚见他越说越起兴,心情更加烦躁。看吧,他果然是想要孩子的。他也开始着急了,不然就不会送她宜男蝉,不会带她去慈姥庙上香求子了。
“姚姚,你看我们给小儿把宫室安置在何处合适?”桓歆又想出一个问题。
桓姚听他一路都在说儿子,心情更加不好,看来,他不仅是想要孩子,还重男轻女,当下话语中便泄露出了些情绪:“你就这样想要儿子?”
成婚这一两年来,随着桓姚对他越来越温柔体贴,他在桓姚面前心思便越来越不设防,有时候甚至跟个大孩子一样,真是越活越小了。
听桓姚问这话,立刻顺口接道:“自然,天下哪个男人不想要儿子。”他也有这个时代的男人喜欢儿子的通病。
话一出口,却发现桓姚已是蹙着眉头,这才惊觉失言,连忙补救道:“卿卿勿恼,只要是你为我生的,是儿固然好,女儿我也爱。”
桓姚却突然问:“我若生不了呢?”她一瞬不转眼地看着他,只见他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又陷入了沉思。
“姚姚,你最近就是在为此事烦恼?”桓歆这才找到了桓姚这些日子情绪不对劲的症结。
桓姚闷闷地没有回答他,这态度却算是默认了。
桓歆细一回想,他竟从来没对桓姚说过对于子嗣上头的安排,不由为自己的疏忽深感自责。
他确实想要一个拥有两人血脉的孩子,但一方面两人血缘太近不一定能拥有一个建康的子嗣,另一方面,桓姚的身体也不好,不见得能承受生育之苦。是以,他能做的,也就是尽最大努力让御医为桓姚调理身体,除此之外便一切随缘了。
桓姚今年才二十二岁,按照他所了解的,适合生育的黄金年龄还有八年。他们可以先等一等,若真到了那时候还没有孩子,便从亲近的兄弟处过继一个合适的人选来继承皇统。
“无妨的,姚姚。”桓歆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背,“我们且等几年,到时若没有子嗣,兄弟叔伯家多的是男丁,过继一个到名下一样的继承家业。你万莫因此伤了心神。”
“你难道不想要个有自己血脉的子嗣?”桓姚幽幽问道。对于子嗣的执着,也是天下男人的通病。真到那个时候,桓歆能忍住不去找别的女人来给他生孩子吗?
“若那子嗣身上没有你我共同的血脉,我又要来何用。”桓歆这话说得平淡,并没有指天发誓,也没有慷慨激昂,就像谈论天气一样稀松平常,可他的神色,却让人知道,正因为如此自然而随意,才是他心中想法最真实的表露。
“姚姚,别再为此伤怀了可好?”桓歆怜惜地轻轻磨蹭着她柔软馨香的发顶,“于我来说,没什么比你更要紧的。”
桓姚渐渐放松下来,竟然就这样埋在他怀里睡着了。这也是这段日子以来,她睡得最沉稳香甜的一觉了。
当两人都对这事放开了,完全抛到脑后时,桓姚却在金秋十月末的一个早晨,因为早膳时突然呕吐,被诊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对于他们这个三口之家来说,真是一件大喜事。
桓歆几乎是走路带风,每日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的小儿说话,亲自请教了御医,看了各种保胎安胎,孕期注意事项的书,直恨不得把桓姚保护得密不透风。
习氏只有桓歆这一个儿子,对于桓姚这一胎也是万分关注,对桓姚管吃管穿管行走的,简直要每天晨昏定省,只恨不能直接住在广明宫了。
桓姚每天被这么多条条框框约束着,有时候也难免心情不好发发脾气。不过,更多的时候,想到自己腹中正孕育着一个全新的生命,与自己血脉相连,却也开始由衷的期待着它的降临了。
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倒是桓歆老是儿子儿子地喊。对她来说,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是残缺是健康,她都会好好爱护它,陪伴它成长,教它做人做事的道理,做一个称职的好母亲。
桓歆对于孩子的喜悦,止于桓姚开始显怀的五个月后。那时候他几乎是隔三岔五地晚上做噩梦,每每半夜惊醒,很快人便瘦了一大圈。他时常盯着桓姚的肚子发呆,甚至有时候会跟她说,若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
桓姚再三”审问“,他才交待,说最近常常梦到桓姚生产时遇到各种不测。他很害怕,因为这个孩子失去桓姚。
桓姚哭笑不得,她自己都还没开始害怕呢,他就先想到这些了。勒令他不许再看和孕妇有关的书籍,每天只许处理政事或练武。
桓歆阳奉阴违,私下里开始到处让人去找妇产科圣手,有经验的稳婆,对生产有帮助的各种药,吊命的,补血的,治伤的,简直五花八门。
好不容易捱到桓姚十月生产,在产房外头更加提心吊胆地守了一整夜,期间不停地询问桓姚的情况,甚至几次三番要进去陪产,却被桓姚严词拒绝了。待听到婴儿清亮的啼哭,终于忍不住冲进产房。
“恭喜陛下,娘娘产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母子均安!”见桓歆进来,一屋子的人跪下来给桓歆道喜。
桓歆冲到床边,见桓姚虽然虚弱,却并没有发生他想象中的各种危险,再一看孩子,有些泛红,却看起来强壮健康,总算是放下心来。
“你这混帐,我痛死了,以后再也不生了!”桓姚低声抱怨道,生产的剧痛时,她没少骂桓歆,桓歆也一个劲儿在房外赔小心。
桓歆也不想再来一回这样的十月惊魂,闻言立刻答应:“好,再不生了!”
说完,竟然拉着桓姚的手,直接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他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实在是累极了。
桓姚又累又痛,也合上眼睡过去了。
屋中众人见这帝后二人如此,都傻了眼,真想不到,陛下平日里看着不苟言笑威风八面的,竟会做出如此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
刚刚出生的唯爱,在新上任的奶姆怀中抱着,尚无人理会。好在他的的大母很快也进来了,抱着他看了鼻子看眼睛,委实爱得丢不下手,这才让他没有受到冷落。
唯爱那对新上任的父母,却是昏天暗地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来得及好好端详他。
宣武三年七月初三,太宗降生,翌日大朝,□□赐其名曰唯爱,广赦天下。——《大楚通史》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在这里完结了。预告一下番外,一共四个。分别是“育儿篇:小儿唯爱”,“真正的结局”,“三哥的宝典神器”“习氏的秘密”。其实在作者菌心里,第二个番外才算是真正的结局吧,喜欢圆满结局的就以这个为结局,虽然其实作者菌觉得番外二才是真正的圆满。
【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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