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才开始不久,两人便相偕离去,留下殿上一众人脸上复杂。几位妾室尤甚。
她们都是跟着司马昱几十年的老人了,司马昱历来重礼法,以往得过他盛宠的姬妾不少,多几分宠溺纵容也不过是私底下的,明面上都是举止有度,何曾如此大张旗鼓过。新王妃有家世,有地位,有美貌,看样子更不乏对付男人的手段,如此,她们这些年老色衰,又没有子嗣傍身的姬妾,在司马昱心里可还有立锥之地?
不过,都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争的了。往后奉承好新王妃,以求将来能好好养老才是正经。这是大多数姬妾心中的想法。
自然,如徐氏和李陵容这样的,当又是另一番天地。
第二日,说是要在府中歇息,却还要接见各处的管事训话,并且与徐氏把府上中馈的方方面面如钥匙账本对牌等进行交接。名义上是全部过手了,实际上,会稽王府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全部捋顺。往后还有得伤脑筋。
这等繁杂琐事且不提,第三日,便是三朝回门。
吸取了庙祭时的教训,司马昱头天晚上分外老实,因此两人一大早便带着大堆礼物出门去桓府回门了。
桓府那边,七娘子与姑爷回门,也是一大堆人早早就等着了。别的不论,这两方的称呼,可真是一笔烂帐。
司马昱把桓温叫岳父,桓温却把司马昱叫皇叔,如桓熙桓济之流,就真不知该把司马昱叫妹婿还是叫岳父抑或者叫叔外祖好了。
称病的司马道福今日倒是精精神神地出现了,一见到桓姚,便如往日般亲热地上前来喊了句“七妹妹”。首先便在司马昱处吃了排头,他对司马道福不管是前日装病不去王府拜见桓姚,还是今日对桓姚的不敬重都很不满意,也不顾是在桓府,直接就冷了脸训斥道:“谁人教你喊的七妹妹?她是为父的妻室,你的母亲!”
父亲训斥子女,自然是哪里都可以,不论嫁没嫁人。
顿时把司马道福臊了个没脸,憋了好半响,才吭吭哧哧地喊了声“母亲”,草草向桓姚行了礼。心中的屈辱,委实言语难以描述,只在桓姚头上,又多记了一笔。
好不容易把前头应付完了,桓姚这才进去后院找李氏。
李氏一见到桓姚,就红了眼眶,几天不见,仿佛隔了好几年似的,把她上上下下瞅了好几遍,“七娘子,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会稽王待你可好?”
虽然从前对司马昱这个女婿极为不满意,但如今嫁都嫁了,也只能盼望着桓姚能过得幸福。
“姨娘,你放心,我在那边一切都很顺遂。只要你在府上好好的,我便没有挂碍了。”桓姚微笑着道,丝毫不提自己在那边遇到的阻碍。
“我知晓的,你也只管安心。”李氏连连点头。
“姨娘,你要等我,等将来我做好万全准备,就接你出府和我一起住。”桓姚靠在李氏肩头,真正像个小女儿对母亲一般的依恋。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此时,也不妨让李氏知道,毕竟以后回桓府可就不能太随便了。
李氏闻言,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她就只有桓姚一个女儿,心里如何不想将来老了能和女儿一起住,但这在时下,几乎是非常少见的。桓姚能有这个心意,就足以叫她高兴好久了,“想这些作甚,你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她可不希望桓姚因为打着这些离经叛道的主意,从而在夫家走错路。
两人说了许多体己话,李氏嘱咐了桓姚许多为人妇的经验,真是巴不得把她生平所听所见所历的都告诉她。虽然这其中许多话李氏在桓姚出嫁前就叮嘱过了,如今桓姚也还是一一耐心听取。
“七娘子,这男子就没有不贪鲜的。若今后会稽王宠幸他人,你可不能使小性。你是正室,必须要有正室的气度。”临走前,李氏叮咛道。听桓姚说起,会稽王对她的盛宠,只怕桓姚被男人一时的宠爱迷昏了头,会稽王不可能一直守着她一个人,她历来心气高,若为这些事和会稽王闹起来,可不正好就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趁虚而入了。所以她不得不事先给桓姚提个醒。
“姨娘不必担忧,这些道理我都懂的。”她对司马昱又没感情,就算心里膈应,也不会几多在意的。
话虽如此,却没想到,李氏的话一语成谶,这考验竟来得如此之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人品爆发,居然在十二点前就完成了,天天如此该多好,内牛满面
第98章 明争暗斗
转眼间;来到会稽王府已经二十多天了。桓姚才进府的时候就是腊月初;紧接着要面对的就是年关;各种宴会和节庆的人情往来,对一个无人指导的新妇;实在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许多等着看笑话的人明显失望了,桓姚有在江州料理刺史府府务的经验;手下的陪嫁也有好些个是江州府跟来的老人,是以;很是得心应手地处理了那些来自于徐侧妃手下人挑刺的事端;并以一种令人咂舌的速度在收拢手中的权力。
自然,这些举动都是得到司马昱的默许和支持的。这二十多天;司马昱每天都宿在璇玑院。遇到难办的事情;桓姚从不吝惜向他求助,这种被桓姚依赖信任的感觉,司马昱很是享受,对桓姚的所有请求都是有求必应。
形势大好之下,便引来了许多人前来投诚。桓姚虽缺人手,却也并非来者不拒,每一个有价值的人,也都要经过调查和考验再确定是否收到手底下。这其中,最让桓姚意外的投诚者,便是世子妃。
自古夫妻一体,世子司马道生就是再混账,世子妃的投诚,那也是代表着世子的态度的。
作为前王妃的嫡子,司马道生和桓姚可说有着最直接的利益冲突。一旦桓姚生下孩子,按照她如今得司马昱宠爱的势头,司马道生必将地位不保。
对于世子妃何氏的屡屡示好,桓姚皆以平常态度对待,可说是婉拒。但何氏那边,却并不因此而退缩了,最近几天,多次给桓姚送消息,经过事实验证,每一条几乎都是对得上的。
如此,让桓姚对司马道生夫妇在王府的势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毕竟前王妃才被废黜不久,经营二三十年的势力不可能被徐氏短短几个月就替代了。所以,这些潜伏下来的人手,其实都被世子夫妇接手了。进而,桓姚也对他们的动机有了更深的疑惑。
二郎君司马曜的生母李陵容,倒是和原先的对头徐氏抱团了,很明显,桓姚这个来势凶猛的新王妃,成了她们共同的对手。李陵容那边,经常借着二郎君司马曜来拉司马昱去她的院子,不过,这短短二十天多天里头,还从未成功过。
这一日晚上,司马昱照例往主院来了,走到院门口,就见一个婆子恭候在门前,道:“大王,王妃今日身子不便,请回罢。”
这话,司马昱自然知晓是什么意思。桓姚来了月事,今日不方便留他过夜。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她来了月事,也就证明没有怀孕。不过转念想到,她年纪尚幼,未见得这么快有消息也是常事。
按照惯例,后院的女子来了月事,他都要回避,直到身体干净了为止。于是,只得转身回了外院。
刚回到自己院子,就听到有李氏那里的侍人过来通报,说二郎君有些发烧,让他过去看看。司马昱想着,反正今天也不能陪桓姚,闲来无事,便去看看二郎的情况。听李氏派人来说,二郎今日厌食明日又发烧的,都病了好几日了,也不知府上的大夫怎么在医治。
走到李陵容所居的春荫院,几日不见的司马曜倒很是活泼机灵,一见他就迎上来行礼。司马昱亲自将他抱起来,亲切地道:“阿康,病了就不必拘这些礼节了。”伸手摸了摸小儿的额头,是有些微烫的。
父子两个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李陵容也在一旁打打边腔,气氛颇为融洽,倒有个一家人的样子。
“阿父,好些日不见您了!”司马曜将小脑袋靠在司马昱肩上委屈地道。
司马昱平日里白日要上朝,要处理政务,要出去参加集会,甚少有空闲见他,晚上又全耗在了桓姚那里,是以,自从桓姚进府开始,父子两人甚少有聚在一起的时候。
司马昱闻言,倒是有些心软,摸了摸小儿的头,道:“为父政务繁忙,疏忽了阿康。往后定会记得,常召你来书房。”
“阿父常来看我不行么?姨娘也想见您啊!”司马曜童言稚语地道。
言下之意,是指责司马昱这些天冷落了他和李氏。
司马昱顿时皱了皱眉头,这些话,真不是别人教的?心里觉得有些扫兴,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不悦,将司马曜放在地上,对他的保姆吩咐道:“二郎君病着,带他下去好生休养!”
此时,正当一个侍婢来上茶,司马昱端起来,喝了一口,倒是比往日在春荫园喝到的,煮得更有水平。他历来对这些风雅事颇有研究,看在这茶的份上,方才的火气稍微消了些,他历来对事不对人,当下赞了一句:“今日这茶煮得好,回味悠长!”
那端茶的侍婢盈盈下拜,嗓音娇媚:“谢大王夸奖!”
司马昱这才注意到来人,蜂腰翘臀,容貌甚为艳丽,眉目之间,别有一番妩媚风情,不过,跟他的海棠儿比起来,却只让人觉得庸俗不已。“这茶是你煮的?”
“回大王,确是婢子亲手烹制。”侍婢娇声答道。
看在这茶的份上,也可说几句话打发时间,今日见不到桓姚,倒有些百无聊赖。心头这般想着,司马昱便和那艳丽侍婢,探讨起了茶道上的事情。问答之间倒意外地发现,这侍婢对此事倒确实颇有研究,说的话也有几分见地。司马昱来了兴致,便多说了一会儿。
李陵容在一边见着,司马昱似乎对这侍婢有些意思,便插言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殿下明日还要上朝,秋芙,你便伺候殿下早些歇息了罢!”
那和司马昱探讨茶道的侍婢,正是叫作秋芙。
“是!”秋芙闻言,满脸羞涩,又压不住喜意。
李陵容识趣地告了退,秋芙和米山一道,伺候着司马昱梳洗。
司马昱心中很明白李陵容的用意。往日这后院之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