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加快了脚步,总隐隐约约有不祥的预感。果然没走两步,她撞在一个厚厚的人墙上,那身体软软的,肌肉十分结实。有呼吸吹到她的头顶,她慌忙后退了一大步。听到火折打响的声音,灯笼被点燃举到她的面前。她抬头,见那两人都做宫中的侍卫打扮,低低的戴着帽子,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为首的那个正是刚才被她撞到之人,那家伙眼神锐利而阴冷,正考量似的看着她。他的目光透着莫名的威慑力,令人不敢直视,她居然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心里却隐隐的充满了熟识的感觉,这样的情形似乎在哪里见过,难道是在梦里?
“什么人?”旁边的那人开口呵斥道,他的声音洪亮,立刻又惊起了成群的乌鸦,这上空满是扑扇翅膀的声音,和乌鸦呱噪的鸣叫。她没有回答,却抬头看那鸟,很壮观的景象,将原本就黑暗的天空遮得更加密不透风,着宫墙困着她们还不够,乌鸦连天空都要霸占了去。
好奇于她脸上哀伤的神色,为首那人忽然伸手扳过她的脸,他的眼神有一刹那的柔和,却转瞬即逝。她却更加确信他的眼神,她一定见过,而她在宫里只见过一个男人,拥有跟他一眼的眼神,一样的暴戾,他就是夜连赫。
皇上穿成侍卫的衣服,他要做什么,全皇宫都是他的呀,为什么要乔装改扮,她不敢相信,可是分明是他没错啊。
“奴婢是皇后宫里的,皇后娘娘的发针掉了,命奴婢出来寻找。”她答得伶俐,这回话早就想好了,烂熟于胸,自是难不倒她。
“皇后?”夜连赫的语气充满了意味,他的眼神再一次颇有深意的望向她,声音醇厚带着低沉的磁性,她多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可是好黑,她看不见,只觉得他一定长得很俊朗,这一刻,不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她不由得朝他笑了。
“是”,她答道。
他的眼神有些怔忪,随后是明亮得耀眼的光芒,那欣喜的神情短暂得犹如烟花,她却在那片烟花中迷醉得忘记了今夕是何夕。
他却不再看她,只望着远处。他侧身为她让了条路,她又福了福身与他擦肩而过。两人间的空气流转,有清新的青草味扑入她的鼻翼。她一愣,不由得又回头望了他一眼,只见他微薄的嘴唇轻抿,像是在笑她。她心中有些懊恼,他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她对他有意吧。
夜连赫却没有要多理睬她的意思,稳步继续向反方向走去。她才想起有些可疑,他为何要假扮官兵,而且还不点宫灯呢?难不成是在宫里微服私访?想到这,她觉得十分合理了,而且也由不得她细想,她发现了个新的转机,四周宁静极了,定是尾随她的那人见有官兵,又躲到某处去了。
下堂皇妃(12)
好机会!她一闪身躲进了冷宫,好巧,今儿个的冷宫大门居然没锁,她心中暗暗庆幸。
可恶的是这冷宫竟然如同迷宫一般,她一味躲藏再加上夜黑风高,居然迷了路。走了许久,看到不远处一幢小木屋孤零零的立在水边,里面隐约有灯光在晃动。
她试探性的敲了敲门,虚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眼前的情形吓了她一大跳。
这小屋的主人却是一块灵牌,前面摆了几支香烛跟一些水果和肉类的祭品。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当场晕倒,那时却出奇的镇静。蒲团前有一火盆,想是先前有人在这敬香时留下的。她好像发烧了,还困得厉害,却担心着这一睡也许永远就起不来了。
她又对灵牌磕了个头:“这位娘娘,奴婢实在是饿坏了,能不能吃掉你一些食物?以后定会常来看你,为你守灵。”
她重新郑重的磕头,这才拿了祭品里的几张饼,大口的啃起来。边吃,一边眼泪就停不住的掉下来。
“娘——”,她哭道。
她觉得浑身烧得厉害,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
“娘,她热,爹,她热”,意识模糊的说着糊话,她的手胡乱的向空中伸着,那么徒劳,这么偏僻的屋子,有谁会来救她呢。
然而,一双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她像汪洋中惊惶的小船,死死拉着那唯一的稻草,唯一的希望。
“娘,水——”,她抿着干涸的嘴唇,嗓子又疼又痒,好像会冒出烟来。
朦胧中有冰凉的毛巾附在她滚烫的额头,忽然觉得好过多了,不是因为那份冰凉,而是有人在身边照顾的温暖的感觉。她的运气一向不错的,嘴角居然泛起一丝满意的微笑。
“命好——命好——”。因为发烧她开始乱七八糟的絮叨着。忽然有人在轻笑,那声音很好听,她听过的,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嘴被强制性的撬开,一丸药塞了进来,她不肯吞却被强迫咽下。
“丽妃娘娘,奴婢已经服过毒药了!”她生气的大叫。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她是醒了还是依然在梦中。
“还有丽妃?”又是那个声音,真好听。对了,她想起来了,是她适才撞到的那侍卫的声音,他是——夜连赫!他怎么会来这儿,那灵牌是他设的么?他一定有秘密,很大的秘密!
嗯——晨曦照在她的脸上,调皮的刺弄着她的双眼,早晨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坐起来,以为会有丫头来伺候,却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景。那灵牌依然默默的摆放在桌上,奇怪的是祭品什么的都没有了。小屋很朴素,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
昨夜该是梦吧,她居然梦见皇上亲自给她喂药,她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头:“暮灵歌,你真是病得不轻啊。”
回了别院,才一开门,小娟和鸢儿齐齐的迎了出来,她俩的眼睛肿得厉害,尤其是小娟,面色苍白的可怕,想是两人担心她,一夜没睡。
下堂皇妃(13)
命小娟为她沐浴更衣,又焚了支秋兰香,任那香雾缭绕,她盘腿坐在席上冥思。
要想得解药就必须接近皇后,成为皇后真正的心腹。听说皇后喜欢刺绣,她心里便有了主意。于是命小娟取来绣架,思考了良久却不知该绣什么,心里烦乱的紧只能一直痴痴的坐在那儿。
她从床前一个绣着云英花的锦绣小袋中,抽出根竹笛。这笛子是她刚入宫时,一个小姐妹送她的,有天,她莫名其妙的失了踪,她于是留了这管笛子,让她能时时想起她,并引以为戒。
将笛子举到嘴边,眼前立刻浮现出靖王温润如玉的笑脸。她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吹奏起那首《浣纱曲》。
此曲悠扬婉转,时而若流水淙淙,时而又像玉珠掉落。
恍惚中,她与靖王携手散步于溪林间。他轻拉她的手,她们越过青苔斑斑的大石,溪水反射着月亮粼粼的波光,印在他的脸上……她想的有些痴了。
笛声嘎然而止,她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接踵而来。
有人在低声说话,是侍卫!她迅速吹灭了宫灯,在黑暗的屋内她一动不动的坐着,圆瞪了双眼,难掩心中的紧张。
渐行渐远,侍卫们如同来时一样,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兴致全无,和衣躺在□□,太多疑惑积压在心头,想了千百遍仍然不得其解,她居然在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又睡着了。
在梦中,有时候她找丽妃要回了解药,有时候,她赐了别人毒药。真乱!
第二天,鸢儿去外面打听消息回来,就直嚷嚷:“昨儿个,有侍卫来她们处所附近搜查呢!”
她心中明白,却故作不知的问道:“搜什么?”
“说是皇上批阅奏章累了,在御花园散步时,听到有人在吹《浣纱曲》,便命人去查看,查着查着就查到她们这儿来了。”鸢儿说得活灵活现,仿佛她当时也在场似的。
“可惜没查着,宫里的人都议论纷纷呢,说是要找到那女子,她可就有福了,肯定是会被宠幸的……”
她听了很不受用,便打断鸢儿不让她再讲下去:“皇上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呢?不过是首普通的曲子罢了。”
“不是啊,听说皇上很喜欢那首曲子”,小娟也插嘴道,“对了,你去找她那天,皇上还吹来着。”
“什么,那是皇上吹的”,她心下有些失望,原以为是靖王吹的呢。
“是皇上”,小娟一脸肯定,她神秘的靠近她悄声说道:“她趴在宫墙那儿,听得可清楚了。”
“咦,才人,你好像很失望”,小娟一脸狐疑。
“没有啊,她只是在想送给皇后娘娘的刺绣要绣什么。”她立刻敏感的撇清。
“对呀,您打算绣什么?”两个丫头异口同声的问道。
她但笑不语,用饱含了墨的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道:
不爱宫墙柳,只被前缘误。
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无从去,住也如何住。
下堂皇妃(14)
若得江上泛扁舟,妾愿随君往。
烟波亭,亭如其名,旁边一条飞瀑如白练飞下,水汽纷飞、烟波浩渺,她望着那无边的水汽,心若那波上的翩鸿,恨不能翩然起舞,驭波于烟水之中。
皇后每日的黄昏几乎都会来这里散步,只带几个贴身侍女,离群索居,享受一时的自由与平静,她懂她的,后宫的女人都懂。
她来的有些早,午后的阳光从树叶的枝桠间透过来,破碎的阳光斑驳的照在素花的裙裾上,便增添了几分色彩。她今日只穿了身白衣素裙,袖子和衣领上滚着褐色的花纹,手腕上的碧玉和玛瑙串成的珠串,更衬得她洁白而纤弱。
飘飘扬扬,有东西落下,滑过瀑布的雨丝,险险的飞下。到了不高的地方,她才看清是个鸟巢,里面几个小东西大声的吵闹着,紧张的挤在一起。她着急的紧赶几步,无奈裙角太长,居然被绊得向前跌去。
跌伤了她无碍,可是小东西们可怜啊。她心念流转间,有力的大手紧握了她的腕,阻止她的前扑,她狼狈的抬头,只看到他洁白如玉的侧脸,他的墨黑的发同上次一样,高高挽在银色的王冠中,温润的气息一如第一次相见。
“靖王万福”,她慌乱的施礼,他却只顾看着手臂上的鸟儿微笑,小心的伸手逗弄那鸟儿,叹道:“鸟儿啊,鸟儿,你不好好去那悠闲自在的地方作窝,却来这风强路远的凶险之地做甚,你看,差点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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