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烟罗却跑来跟秦妈妈说,从正院那边丫鬟议论中,她无意间得知,太太把她从杨家带来的嫁妆产业,在逐个盘点,好似有大的动作。而华雍堂的丫鬟婆子们,更是人心惶惶,一个个都是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天黑的时候,步摇意外上门,来浮闲居传话了。
“大姑娘,太太派奴婢来知会一声,最近这段时日,她在花厅忙着年底扎账,三位姑娘的早晚请安就免了。”步摇一副年轻媳妇的打扮,上身着干净的淡青夹袄,藏青色的比甲,配上浅红色的裙子,比之以前的装扮低调收敛了许多。
禀告完主子的吩咐后,她好似没要走的意思。
眼睛朝屋子里巡视了一轮,嘴上却啧啧夸起案上的摆设来:“这梅花开得好!汝窑青釉梅瓶,是如意斋新进的吧?!许久没来姑娘这里,添了不少新玩意儿了,想来那做玩偶的布庄,生意不错吧?!”
妙如心下一惊,暗道不好,怎地自己入股童趣坊的事,她也知道了?
不知她这话,背后的意思为何?
果然,随后步摇朝她递了个眼色,又装着无意,朝屋里其他几位婢女扫了一圈。
妙如怎能不知她的用意?遂把织云和莲蕊她们几个打发了下去。
“大姑娘,奴婢有重要情况报告!”说着。朝对方福了一礼。
妙如并不接话,兴致缺缺的样子。眉头一挑,用眼神示意她,有话尽管说。
“杨府被抄家了!”步摇这时换了副表情,忧心忡忡的样子。
此话好似惊雷在她头顶炸开,妙如也淡定不下来了。忙一把抓住她,急切地问道:“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得到杨家管事的报信,太太和老爷随即就赶到力旋胡同。听跟去的丁香说,御林军的官爷们抬了十几个大木箱。正从府里出去,还把杨家舅老爷带走了。那边的舅奶奶见状,回石家去搬救兵了。不过,这两天听说,舅老爷还是没能回来。”步摇把当时的情况,一咕噜全倒了出来。说毕,还别有深意打量着对方的神色。
妙如脸色凝重起来,问道:“知道是因何事,杨家被抄的吗?”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两个月不到。就被抄家了,还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原以为,以杨景基在大楚朝堂上,风云近二十年的能耐。怎么着,也能拖上个一年半载的。
“姑娘难道没听说,街头巷尾那些议论?说是那边的老太爷,私藏朝中大臣不法的把柄,却不上交。是挟诸什么令什么的……”
“挟诸侯以令天子?”妙如顺口接道。心里咕囔,这话听着怎地那么别扭,不就是绑架群臣,把持朝堂嘛!
“对对,奴婢读的书少,就是这句话!外面人都是这么说的!还说这些箱子。是从崔家转手过来的,他家被灭之前,还有个神秘组织,搞暗杀、胁迫什么的……”步摇把这几天在街市上打听来的消息,全倒给了眼前的姑娘。
原来,崔家竟有那般能耐,搞了个类似明朝东厂的特务机构。难怪当初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给马匹下了药。轻而易举就让自己掉落山崖。要自己这条小命,跟玩似的……
忆起此事,妙如只觉背脊发凉,无端惊出一身冷汗。暗暗庆幸,自己捡回条命。
触及步摇望向这边的视线。灼灼发光,别有深意。
妙如突地清醒过来,问道:“你跑来跟本姑娘说这番话,有何用意?我记得当时可说过,若华雍堂那边,有伤害家人的图谋时,才向这边报告的。此乃杨家那边的私事,告之我有何用?”
“姑娘!”她随之向妙如“扑嗵”一声跪下,哀求道:“太太这两日,忙着召集她陪嫁铺子田庄的管事,盘查清账,要盘出去的样子。若是杨家倒了,奴婢的父母兄弟,到时会被官府发卖……望姑娘伸个援手,帮忙买下来。奴婢自己出银子……”
妙如一脸奇怪地望着对方,哂笑道:“你是母亲那边的人,怎么求起我来了?再说了,若杨家获罪,咱们家也难免不受到牵连!爹爹要么被罢官,要么被人盯上。本姑娘如何敢买犯官家奴,而且还是名份上外祖家的!”
“姑娘不是跟丁家三奶奶合伙做生意吗?托您那边布坊的掌柜出面,低价买下犯官家奴,就不会打人眼了。若姑娘帮了奴婢这次,我们全家做牛做马,定会报答姑娘的恩情……”步摇热切地盯着她,神情十分诚恳,好似把眼前的人,当成救命稻草。
妙如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
若是杨家倒了,爹爹如何自保都成问题。钟府这一家子能否全身而退,将成为头痛大事!恐怕无力而无暇顾及其它吧?!
见对方吝于表态,步摇咬了咬牙,讪讪然离去了。
金乌西坠,天色暗了下来,钟府四处屋檐下,都点上了灯笼。华雍堂内更是灯火通明,杨氏跟崔妈妈正清点自己的私房财产。
“小姐,要不要再留两间铺子,万一姑爷安然无恙,度过了这次风波呢?到时想再买回来,可就难了!”崔妈妈提醒道。
“若单只是结党营私的罪名,以皇上的仁厚名声,倒不至于没有活路。若牵扯上其他的,就难讲了。前两天母亲告诉我,二十年前……反正铺子是留不得了。到时说不定会被封……现在出手还能得几两银子。”杨氏把牙一咬,下定了决心。
此时丫鬟来报,大学士府那边有人过来,在垂花门那里候着。杨氏忙让仆妇们出去把人请入。
一位穿着体面的婆子,被钟府的丫鬟从二门引了进来。来人一路上行色匆匆,脚步急促,脸上满是惊惶慌乱之色。
“太太,老夫人身边的毛妈妈来了。”守在门口的大丫鬟冬儿朗声通禀道。
杨氏从暖阁内室的罗汉床上直起身,等着来人。
“二姑奶奶,不好了!”人影还没看清,杨氏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喊声,“三奶奶吵着跟三爷和离,今儿个石家派人来,在府中清查三奶奶的嫁妆……夫人又晕过去了……”
那婆子发丝凌乱,眼里布满了血丝,神情憔悴,像是一路颠簸而来。
杨氏掌中的手炉,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里面的炭灰洒了一地。她也没有顾上这些,从床榻上跳下来,揪住伏在地上的仆妇,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和离?!发生了何事?”
那婆子把来龙去脉,细细说与了她听:“今日大清早,杨府门前来了辆马车。说是来找三爷的。从里面扶下来个快生产的孕妇,说是原来住的地方,被人放了把火给烧了,她无处可去。三爷几日都没去看他们母子。后来一打听,说是他被关到狱里了。就寻到杨家……是三爷的外室……她听人说夫人和三奶奶还在,就跑到学士府门口。想求夫人看在肚子里是杨家唯一子嗣的份上,收留下她。还说,孩子生下来后,愿把他送给三奶奶抚养,只要能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听闻此言,杨氏大怒,喝斥道:“荒堂!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跑来自认是三弟的外室。这肯定是陷害!想离间三弟的夫妻关系。现在是多事之秋,那帮人是想让承恩侯,对牢里的爹爹袖手旁观吧……三弟妹真信了?”
杨家仆妇答道:“三奶奶开始也不信!谁知那妇人,拿出一块祖传玉佩,跟三爷随身带的那块,看着正好就是一对。三奶奶气得险些晕过去!接着就哭闹起来,要回娘家……夫人没办法,只得派车把三奶奶送回去了。把那待产的女子,暂时安置在府内。打算明日,上门去劝劝三奶奶,认下这孩子。说是不能让杨家断了后……”
“胡涂!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认下来?她们想逼死牢里的爹爹和三弟吗?”杨氏怒目圆睁,一脸恨不得时光倒流,她冲到现场,扭转局面的样子。
那婆子又补充道:“夫人是见着昨日夜里三奶奶,被诊出有喜脉,才敢冒险认下来的。她怕三爷回不来,多个人怀上,子嗣多份希望!”
听到三弟妹有了身子,杨氏总算看到一丝指望,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继续盘问道:“那和离又是怎么回事?三弟妹有了喜脉,就更不用认了。节骨眼上,这不是添乱嘛!”
“夫人也是怕三奶奶运气不好,这一胎的不是孙子。想来个双重保障……”那婆子小声回道,说完就伏下身子,生怕杨氏把怒火发在自己身上。
杨氏抚着额头,满腔无奈,道:“把爹爹保住了,三弟就可以回来。生多少孙子都可以!何必舍本逐末?”
接着又问道,“后来呢?三弟妹有孩子了,她怎么还会闹和离的?”
“听石家送信的婆子来报,三奶奶回家里,就被亲家老爷禁闭起来。听说下午就落了胎……所以夫人这才晕过去的。”那仆妇鼓起勇气,终于把最糟糕地情况倒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助力
这是妙如第一次见证到古代的离婚。给她带来的震惊,不亚于当初听到,自己是钟澄的亲生女儿。
承恩侯石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办完了二女儿和杨家少爷的和离。为此他们还走通了刑部的路子,逼在狱中的杨俊贤,签下了《放妻书》。
全然不顾这场政治联姻背后,女儿伤痕累累的心,和哭红肿的眼睛。
石家和离的理由是,自家女儿执意不肯再跟杨俊贤以夫妇相称。成婚不过两年,对方瞒着妻子和岳家养外室,儿子都快生出来了。
这场联姻,以政治结盟为目的,最终也因政治上倒戈,画上了句号。应了那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听说过此事后,妙如唏嘘不已。对这个时代,结两姓之好的婚姻制度本质,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还没让她多作感叹,二伯母钟谢氏终于到了京城。
让她最近抑郁的心情,顿时有了一丝敞亮和欢悦。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傍晚,跟病榻上母亲问完安后,带着织云,妙如正打算回浮闲居。就听到二门守着的婆子,前来华雍堂禀报此事。
她听了,飞也似地快步奔到垂花门口,迎接二伯母的到来。
自从上回杨氏听到弟媳要和离,她就气倒了,一直缠绵病榻至今。
后来,还是汪夫人带着身边心腹的婆子,到大学士府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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