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罗逸萱后,妙如派人给长公主府送信。询问汪家长辈,这样进宫,可有什么不妥?
下午的时候,汪家派人过来,是何嬷嬷,说是替长公主带话来的。
“公主说了,表姑娘尽管去,不用担心。还特意派老奴前来,跟您讲讲宫里的规矩。”
这日,罗逸萱遣了镇国公府的马车,来接妙如。
皇后娘娘下懿旨,准堂妹进宫觐见。作为跟从的画师,妙如在随行的人员中。
为了怕进宫搜查时,被截下奏章,她还特意将内容抄了份在绢帕上。贴身藏着,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在宫门前下了车,遇到了例行搜查。主要是看有没带违禁的利器。
妙如她们最后都顺利过了关。由宫人引路,一路向北。走在红墙金瓦,金碧辉煌的高墙窄巷中,妙如感觉如同行走在历史里。肃穆庄严的建筑,面无表情的大内侍卫,让人感到甚为压抑。
妙如低着脑袋,规规矩矩地跟在罗逸萱身后。她的年龄尚小,身量不足,在一群人中并不显眼。
众人都没作声,一路沉默不语地跟着前面引路的宫人。七弯八拐地转了好半天,才终于到了地方。
都停下来后,妙如不敢随便张望,端庄地低着头。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先是罗逸萱召进去晋见。等妙如的腿脚,都快要站麻时,才听到一个中人尖声的传唤:“宣钟画师晋见。”
接着有个女官模样的宫人,把妙如引进了殿内。
按照之前长公主身边何嬷嬷的教导,妙如依规矩向前方坐着人影,跪拜叩首。
直到有个清亮温润的声音响起:“平身吧!”她才敢站起身,理好裙摆,退到一旁。
青铜熏炉徐徐飘出几缕淡淡的轻烟,是清甜甘郁的芬芳,弥漫在屋内,异香扑鼻。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正在走神,妙如就听到上座那位尊贵的女子命令道。
她随之缓缓抬起脸来。落入妙如眼帘的,并不是什么珠冠凤裳,宝相庄严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是笑容温和,气质典雅的贵妇。眉眼间的气势也随着那个凝视,表露得淋漓尽致。
她的长相,跟罗擎云只有三分相似,端庄秀丽的面容,更具女性的柔美。
看到妙如朝着她呆望,皇后娘娘莞尔一笑:“其实本宫,早就见过那幅给贞元皇后作的画像了。只是没想到,世上有如此技艺的,竟是个小姑娘,能把脸部画得如此逼真的……”
妙如忙俯首恭声道:“皇后娘娘过奖了,传统的画法臣女实在资质有限,只好另辟蹊径。让娘娘见笑了!”
“赐座!”皇后娘娘朝殿内的女官吩咐道。
妙如随后就跟罗逸萱一左一右坐在了下首。
“萱儿,看了钟姑娘给你画的像,确实不错。不过,本宫倒不想给自己画,”皇后转过脸来朝妙如,“想让你给六殿下先画画,不知钟姑娘可有把握完成?”
妙如忙站起身,矮身行礼:“能为六殿下作画,实乃臣女的荣幸。”
第一百四十九章救父
从宫中回到家里的路上,妙如的心脏还在一直扑嗵扑嗵地乱跳。
想起那个关系全家命运的关键时刻,她至今还有芒刺在背的感觉。就算前世经历再多,难免也会冷汗浸衫。
不过,这次运气还算不错。皇帝果然被那幅作品吸引了,还问她,那幅贞元皇后的画像,是否也出自她之手?
妙如老老实实把当初被大皇子,请到薛家别庄作画的事,全倒了出来。
“翌儿是个有心的孩子!也算你作画有功,说吧!让朕赏赐些什么给你为好?!”玄德帝身着紫檀色龙袍,面容清癯,神态安祥,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妙如鼓起勇气,恭敬地答道:“臣女不求任何赐赏,只希望有个机会,替父亲脱罪!”说着,她一揖到底,连连磕头求拜,最后伏在地上不再起来。
“替父脱罪?他与乱党为伍,自甘堕落。朕不忍忠肃公一世清名,毁于他手,才给他一个反省的机会。”皇帝平缓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怒气。
妙如忙拿出随身带着的奏折,呈给了圣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玄德帝慢慢抬起头望着她:“这奏章何人所作?”
“臣女不才,在亲友的帮忙下,草拟了此封奏章。个中情由,全系亲历,句句属实。恳请陛下给臣女一个尽孝的机会,为父亲作证辩解一二。”言毕,妙如又拜了下去。
“朕原打算,关一段时间,给个教训就放他回去。你们家人其实不必如此担心。”说完,皇帝喟叹了一声。
妙如低声泣道:“求陛下原谅!此事皆因臣女而起,‘攀附权贵’这类恶名,为了亲人。父亲已经背负许多年了。虽说他不在乎,好似已然习惯。可臣女不忍心,更多莫须有的指责加在他身上。”
“罢了,罢了!”皇帝摆了摆手,“朕应了你就是!能不能为他洗清污名,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坐在马车上,妙如心里暗想,接下来的事,就只有靠自身努力了。不管长公主府那边的人,再怎么不愿意她抛头露面。这个堂她是上定了。
回到钟府,汪姨父和旭表哥早已等在家中。在场的,还有任昭和白姑姑两口子。听说她今日面圣了,众人皆被吓了一跳。
“我们都只以为罗家三姑娘,帮你引见皇后娘娘。是想让娘娘帮着求情,怎么还见着圣上了?”汪嗣弘有些瞠目结舌。
“是皇后娘娘引荐的吗?侄女你几时跟皇后娘家,镇国公府扯上关系了?”任昭事后才听说她进了宫,急匆匆赶来的。
只有汪峭旭一脸焦急地问道:“姨父几时能放回来?”
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妙如舒缓了一直紧绷的神经,面带微笑答道:“妙儿求圣上早日审理此案。应该快了!”
“妙儿,为何不直接求圣上宽恕了澈之弟?”汪嗣弘皱起眉头,望了儿子一眼,“这样,甥女你就不用上堂作证了……”
汪峭旭微微蹙了下眉峰,没有作声,也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妙如眸光一黯,凝神半晌。然后回答道:“妙儿并非没想过。若是那样,爹爹人是出来了,身上的污名可是一辈子都洗不掉了。无论以后为官,还是回家教书,终身都要背着这个恶名。咱们一家人该如何生存?”
“妙儿不能只顾着自己,家中还有四个弟弟妹妹。二弟都不到四岁。”她抬起头来,脸上尽是不忍。
屋里的三个男人都沉默了。一把扶过妙如,白绮轻声安慰起她来。
梨清苑的宋氏,听说大姑娘成功进宫,还见到皇帝。准备再次进宫,为钟澄作证,洗脱他的罪名。她坐不住了,等汪、任两家人离开后。抱了明偲来浮闲居看望她。
妙如正在整理后日要带去的东西,一些作呈堂证供的材料。听说宋氏来了,忙让人请她进来。
进门,宋氏就期期艾艾起来:“大姑娘,听说你后天要进宫作证。可否带上姨娘?”
妙如抬起头来,一脸茫然,不知她是何意。
“大姑娘别误会!听说御史还弹劾老爷,替杨家藏匿赃物。妾身就想,这事我去证明会更好。毕竟妾身乃皇上赐赏的,从宫中出来,替老爷作证,或许更有说服力。陪着姑娘作作伴也好。”宋氏满脸的诚恳。
妙如见状,点了点头:“好吧!不过姨娘要请记得,洗清爹爹身上的污名,保住咱们一家子才最重要。千万别节外生枝……偲弟今后的成才,需要一个安稳的家。”
“大姑娘请放心,妾身省得,不会胡来的。”宋氏作出保证。
妙如又把关于钟澄窝赃这部分的应对,跟宋氏合计了一遍。
这日,妙如特意穿了身较为素净的衣裳,带着了一箱子证物,和宋氏乘着马车出门了。
上面安排,在早朝宣和殿的偏殿里,为钟澄的案子作最后的问审。
因这案子没有原告,只有被告。而且还涉及到忠肃公独子的家事,在妙如递上奏章后,皇帝就吩咐,让人把钟澄从刑部大狱,转到了宫中来关押。
这天,前来听审的朝臣,除了三司的都察院御史,刑部尚书和大理寺的官员,当然还有内阁的几位辅政大臣,以及帝师程太傅。
太子姬翌作为监国,也列席其中。
看到满堂的大臣,不是胡子花白,就是目光锐利,气势压人。
妙如心里难免有些发怵。不过,她一想到这是最后的机会,就暗地里给自己打气,不能退缩。最后鼓起勇气,拿出当初毕业答辩、找工作面试、设计稿当众宣讲的劲头,硬着头皮进来了,宋氏被挡在了外面。
不过,有一点还是值得庆幸的。因为礼俗上的避忌,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戴上面蒙。这样也可帮她挡掉一些刺人的视线。
走到大殿中央,拎着装证物的箱子,她小心翼翼跪下叩首行礼。
“下跪者何人?”堂上传来肃穆冷厉的质问声。
妙如抬起头来,前面是一位冷面的中年官员,也不知是何来路,光凭气势就能吓退一票胆小的。
“禀大人,小女乃翰林院侍讲学士钟大人之女。”妙如恭声答道。
之前她想过,为了不输气势,答话时千万不能畏缩。是以,她虽然跪在地上,也把腰杆挺得笔直的。
“来此地何事?”
“回大人,为父申冤,替父作证。”清脆的女声在空旷的大厅上回荡。
此时,殿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议论之声。
“冤从何来?”堂上的大老爷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
妙如并没被吓住,跪立在地板上,向前方围坐的一众官员们拱了拱手。
“不知我父下狱,是因何缘由?”
“御史弹劾他三大罪状:不认亲女,虐待谋害亲女、窝赃。”
“可有证据?”
“这里有彭泽、杭州他昔日同僚的证词。同地为官,他们竟从未听过,他大女儿是元配所生亲女。”正位上的主审,让旁边的侍者,递来一叠文书。
妙如应付地扫了一眼。
“请问大人,那钟大人有跟他的同僚亲口说过,小女子不是他亲生女儿吗?”
“这……”
“想必那些人的供词,多为道听途说,或是女眷之间的猜测议论。妇孺闲聊时的笑谈,岂能拿来作证?!”
“本官派人到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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