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了一会儿,站直身子。对旁边两仆妇下了道死命令:“今日此事,若有人泄露半句,紫印就是她的下场。”
何嬷嬷和旁边为汪峭旭撑伞的绯痕,忙恭声应下了。
长公主招来远处守着仆妇,让她们把孙儿强行塞进停在那边的轿子里。派人把他抬回所居的漱玉馆。
淮安华亭街钟府。
听说神威将军府的薛公子,专门上府里拜访时,钟澄有些喜出望外。
以前他听女儿说过,这薛大公子不仅是她救命恩人,他们兄妹俩还多次照顾过她。想不到自己如今都退隐乡野了,对方竟还记得他们一家,到南边来也不忘记拜访,心里有些感动。
“你说什么?!”听到让他帮女儿退亲的请求时,钟澄险些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他顿时心头火起,眼睛死盯着对方:“无辜,谁不无辜?!咱们父女离京都快两年了,招惹谁了?难道妙儿就不无辜?”
钟澄站起身来,走到薛斌跟前,眼眸里充满了痛楚的指责。
“她从小懂事,吃过多少苦,别人不知道,你们帮忙调查过的,难道不知道吗?怎么忍心提出这样的要求?”
薛斌跟着也站起来,向对方深深作了一揖:“钟世叔请息怒,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泠泉郡主带人救出汪公子的时候,好多侍卫都看见了。就算当时封了口,还是被传到东昌伯府家眷的耳中了。要不,郡主好好的,怎会执意出家呢?!”
还是难以压住心里的怒火,钟澄不停在房中踱步,然后停了下来,眯着眼睛盯着对面少年半晌,说道:“薛将军也是有妹妹的人,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子女。将心比心,若妙儿是你妹妹,或是你的亲人,会劝你家长辈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钟世叔,其实我一直把钟姑娘当自己妹妹来的。不然,太子殿下也不会派晚辈,来办理此事。晚辈在这儿保证,此次决不会让钟姑娘吃亏的。”接着,他把上面的意思,还有双方都不伤体面的法子,一一道了出来。
“说妙儿她娘亲托梦!”钟澄顿时感到心跳加速,一把抓住对方的袖子,问道:“你们是不是查到些什么?当年她们祖孙俩被救的事……”
薛斌连忙摆手,解释道:“杨逆下狱后,晚辈也曾着手查过。当年,忠肃公夫人逃难的时候,兵荒马乱的。查来查去,最后还是没眉目。听说那稳婆后来失足掉河里淹死了。您仔细想一想,以杨逆的心狠手辣,和对他女儿性子的了解,决不可能还留着钟姑娘,让她活下来的。这不碍着他女儿的眼吗?!”
其实钟澄之前一直也是这样想的,直到找到了明俨。这个念头才开始动摇。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薛将军可能还所不知!当年拙荆生下的,是一对兄妹,如今她哥哥已经被我找回来了。”
薛斌登时一惊,失声道:“此话当真?!”
“小儿已到我身边生活快一年了。不仅长得像妙儿她娘舅,就是眼睛,也看着像我。”说着,钟澄从书柜中找出女儿画的图像来。
望着那三幅画,尤其是钟澄那幅,薛斌摇头连连赞叹:“钟姑娘的画技又进步了。晚辈的祖母还不时念叨起她呢!不仅我府里老人家是这样,听表妹说,京中好多人家的夫人们都念起她。”
钟澄心中若有所动,抬起头来望着他,总觉得对方话中有话。
这是安慰他们父女,还是暗示着什么?
不过,他此刻没心情仔细琢磨这事。
若当年杨家的施恩,真是事有蹊跷。此次也不失借坡下驴的机会。若真成了亲,才发现恩人变仇人,女儿后半辈子怕是要毁了。
随即他又想起,去年旭儿送年礼时,女儿跟对方有过几次接触。也不知她有没生出几分别的情愫。若是那样,她感情岂不会还是要受到伤害?!
念及此处,钟澄烦躁起来,心里有些后悔不迭。
薛斌见到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忙出声询问道:“钟世叔可是还有什么难处,晚辈看能不能帮上忙的?”
钟澄心想,这话让他如何能出口,摇了摇头,颓然地坐回主座上,沉声问道:“汪家的人什么时候出发,我们这边要做哪些准备?”
派人把薛斌送出府后,钟澄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憋屈,又不能表现出来,让人发现了端倪,使接下来的计划受到影响,有了偏差。
还有件头疼的就是,不知该如何向女儿开口解释,还要劝说她主动配合。
他本想着乘女儿还没有陷得太深,及早告诉她。又怕见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日子转眼到了九月底,想到汪家的人不久就会到达了。钟澄一咬牙,在此次为她祖母九周年祭时,打算找机会跟女儿好好谈谈。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的时候,妙如神情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屋里的。
心头不由地想起句谒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第一百八十章了断
钟澄让大儿子这几日看顾好妹妹,弄得明俨一头雾水。事关女儿的名节,没退亲之前,他是绝不会向第三人透露口风的。
等晚膳再见到女儿时,看她跟明俨照样有说有笑,钟澄这才放下心来。心想,原来女儿并没喜欢上她表哥。
第二天妙如本该上山到书院去的,秦妈妈的孙女茶香前来禀报,说大姑娘病了。钟澄以为女儿按计划行动了,遂找来相熟的孟大夫。
大夫问完诊,被钟澄请到书房时,跟主顾论起了她的病情。
“令嫒受了凉,加上连日劳累,这才会病倒的。不过,她长期郁结于心,若不善加疏导,恐对今后的身子不利。”述完病情,孟大夫随后就开了方子。
郁结于心?
这个说辞让钟澄有些意外。他以为昨日的那番劝说,已经让女儿想通了。本来,他打算听听大夫怎么说,再关照一二,好拖到汪家的人来。
谁曾想到女儿是真的病了。
来到妙如的房间,遣退伺候的,钟澄责备起女儿:“你这傻孩子,说好咱们只做几天戏,为父也好上山到道观里,请来真人替你作法。做做样子的,怎么把自己真搞病了?”
妙如浑身虚弱无力,也不好跟他多作解释,老老实实地听他数落。
“你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他?”钟澄小心翼翼地试探。
妙如摇摇头:“其实爹爹跑去调查哥哥身世那次起,妙儿就一直生活在恐惧中。生怕哪天出现难以接受的真相。这样断了也好!起码也不会再跟杨家的人有所牵扯纠缠了。”
“你想得开最好!爹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钟澄从进门起就一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
他又自责道:“都怪爹爹,当时该坚持到底的,不该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汪家的求亲。”
妙如没有吱声,心说,他哪里是心软?!潜意识里。他怕是不想抛下杨氏生的两孩子吧?!想用这种方式,把全家人捆绑在一起,宁愿自欺欺人。当年谢家求亲的人,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不也没见任何动作,又回过头去答应了汪家的提亲。
“妙儿,你可曾怪过爹爹?”见女儿凝神沉思,钟澄有些不安。
妙如没有回答他,说不怨那是假话,可她又能如何呢?
不说她是个穿越来的灵魂。就是正主,在这个时代礼法里,也没那个立场指责父亲的选择。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百般滋味一起涌了上来。
有委屈、有孤立无援的彷徨、有失恋的酸涩、有强作坚强的无奈、有说不出痛楚的苦……
“爹爹,病好后,我想搬到山上去住。”妙如突然有了种快刀斩乱麻的冲动。
“你不是一直是在山……”钟澄怔住了,随即他反应过来,女儿的意思,是不想回这个家了。想来是不想再看到杨氏,免得惹起心中的隐痛。
他没有作声。嘱咐她好好养病后,就离开了。
五天后,长公主府的长史果然来了。这边早按照安排好的剧本演了一路。最后请来的道士,还煞有介事地说,妙如今年犯太岁,跟订亲的对象,夫妻宫相冲,难成善果。钟澄特意说起了亡妻托梦的事。
“此乃冤鬼缠身。只有退了这门亲事,别觅良缘,女施主才安然度过这个运道。”那道士望着众人说。
他瞅了一眼长公主府派来的长史:“有违天道强行嫁娶,轻则夫妻分离,重则香消玉殒。其实,女施主应找个大难不死。福缘厚泽的夫君。”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众人心惊肉跳。
钟澄果断地退了这门亲事,把庚帖归还给男方,将下定时汪家送的珠钗,也退给了对方。
长公府的人走后,妙如的病果真就“好”了。
坊间纷纷传言,此事颇有蹊跷。
钟澄长子失踪十四年又找了回来,大女儿下聘时被病魔缠身。是不是冤魂在作祟?!一时间各种传闻都有。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杨氏心中有鬼。听到这个传言时,她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钟家妯娌和周边的邻里,把这事当真了,猜测的流言满天飞,说钟澄的亡妻死得冤屈。
她特意来显灵。阻止女儿嫁给杨家外孙的。
说不定跟当年钟家祖孙俩,被救一事有关联。不然,她女儿早不病迟不病,偏偏下聘时怎就病了呢!退亲后病就好了。还有五房的长孙,当初怎地就无缘无故失踪了呢?事隔多年,还被找了回来。
这些传言都与妙如无关,她病好了后,上山继续她的绘画事业去了。
临走之前,妙如特意让茶香找来钟明信,把当初为汪峭旭作的画,托付堂哥转交给他。
“怎么回事?!九叔不是这样迷信的人啊!此次为何此般坚决,难道真如传言那样,是他外公害死了前头的九婶?”钟明信挺替他们两人惋惜的,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
“这些只有老天才知道,善恶终有报吧!”妙如不欲再提这话题,“最好亲手交给他,这画外人见了,恐有不妥。”
“为何要让我递还给他?”钟明信有些不解。
这两人只是退亲,又不是结仇,还是亲戚呢,难道不见面了?汪峭旭肯定还会上门讨个说法的。哪能这样不明不白就被退亲了?
“他不会来了,我也不会再上京了。本来这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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