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她跟这万家大奶奶,没必要交浅言深。就是她如今的处境,小民一个,自己都在井底。哪有功夫陪他们玩,贵族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把戏?!
想来他们以为,她现在肯入宫,不再谈亲事,在淮安时住到山上,拒绝宁王妃的好意,是心中对那两家还有恨意。想挑起她的怒火,找他们东昌伯府当靠山,互惠互利,联手报复回来。
见妙如没兴趣掺和到他们事中去,吴氏心中好生纳闷:难道消息有误?一个十几岁有姑娘,对挖她墙脚的事,一点都不怨,这也太不正常了。
“钟姑娘,听说你以前跟庆王妃是闺中好友?!”她忙转换话题。
“嗯,庆王妃的父亲跟家父同在翰林院任职,两家以前经常走动。”
“听人提起过,她父亲当年跟钟探花是同年,还只是个二甲进士。如今却……”
妙如正要回话,前面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前面可是东昌伯府的马车?”
妙如心里一惊,认出了这人的嗓音。
吴氏戴上面蒙,探出头去,望向来人,问道:“这位将军有何吩咐?”
“罗某是神策卫指挥使,太子殿下有急事,命钟画师速速回宫。卑职刚才找到东昌伯府去,说是你们早就出门了。罗某怕出意外,特意命人四下搜寻,没想到你们竟绕到这边来了。”
罗擎云纵马上前,递给跟在马车后头护卫的府兵一块令牌。随后吩咐道:“钟画师就让罗某护送回宫吧!不劳世子夫人费心了。”
第二百章波澜
本章节
把抬妙如到宫门口的轿夫打发回去后,罗擎云陪她们主仆俩,走过前殿到后宫的那一段路程。
“这位宫女姐姐请留步,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钟画师说说。”
芳汀停了脚步,退到了一旁。
妙如抬起眼睛,不解地望向对方。
月光下,少女的眸子中流光潋滟,秋水盈盈。他的心脏好似漏跳了一拍,罗擎云强行压下心悸,也不管对方眼中的疑惑,继续朝前走去。妙如只得抬起步子紧跟了上来。
“他们没为难你吧?!”他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她面上仔细打量。
“没有,画完就回来了!多谢罗哥哥关心!”妙如朝后退了一步,矮身福了福,眼神朝后面芳汀的方向瞧了去。
罗擎云眉头皱了一下,接着见她朝宫女那边望去,知道她心存顾忌,也就释然了。
又朝前走了几步,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跟她说道:“回宫后,尽可能地减少跟德妃那边的接触,一心侍奉太后娘娘和陛下就成了。”
这话来得突然,思恃了片刻,妙如应声道:“多谢提醒,不知里面可有什么说道的?”
朝东宫的方向望了一眼,罗擎云轻声告诉她:“那位是个多疑的主儿,而德妃自从有了嫡孙,心思也活络起来了。之前皇孙刚怀上时,就想浑水摸鱼,借东宫的手,乘机拉皇后下来,顺便挑拨罗府跟太子的关系。你只要知道,宫中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就行了。”
妙如当下骇然,倒不是有人窥探让她心生恐惧。早在钟府那次红花粉事件时,她就隐有感觉了。让她吃惊的是,罗擎云竟敢当着她,说这样的话。
被人信赖的感觉。让她心里五味杂陈起来,抬头望向他,轻声问道:“哥哥为何跟我说起这个?”
罗擎云起先有些不自然,随后意识到她喊的是“哥哥”。虽觉得有些刺耳,正好也有台阶下了。
“既然认我为义兄,自然对你关照多一些。前些年你过得实在太苦了,希望你快乐起来……”他敛起异色,好似松快了许多,一脸正经地回道。
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妙如也不想隐瞒。坦诚道:“刚才回来路上,万府马车尽是在绕圈子。大奶奶还扯到泠泉郡主身上去了,想来是要挑起妹妹的怨忿,生出对东宫的不满吧!可惜她们打错算盘了!”
不管他是代表皇后的立场,还是替东宫来试探她,妙如顺着他的话,表明了立场。太子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是不会反噬,另行改换门庭的。
见对方已心领神会,立场还很坚定。叹服她的机警之余。罗擎云又庆幸没看走眼。他转过身来,朝入后宫的院门口,怅然地望了一眼,然后放缓了脚步,低下头盯着地上的影子。
背后射过来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少女身姿颀长而婀娜,男子的轮廓健壮威武。
他不自然地把眼睛挪开。压捺住心中的悸动,半哑着嗓子,低声问道:“对退亲的事,你心底真的不怨怼吗?”
妙如一怔,脊背有些僵硬,讶然地望着对方。眼神里有些游离不定。
不知他为何作此一问,是代表自己,还是替别人问的?!
她并没正面回答,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哥哥希望我怎样做?无论做什么,都有人朝自己一厢情愿的方向猜测。拒了宁王妃的好意,有人说我做张做致,故意装给人看的;进宫了,有人以为我想攀附天家。要寻机报复回来;其实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这点小小心愿都达不成。”
第一次见她眼中有类似悲愤的情绪,怕她哭出声来,罗擎云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应为见到她真性情,而感到庆幸。还是该为她因别的男人动怒,而黯然神伤。
思绪千回百转间,罗擎云脱口而出,说了句让后来他悔不当初的话:“干脆你找个男人嫁掉算了,不就什么谣言猜测都没啦!”
“凭什么?!”他的话音刚落,妙如像头愤怒的母狮,抬起头来,嘴中决然道,“别人的错,凭什么总要我搭上人生婚姻,来配合演戏?偏不!我是个人,也有自己的感情,不是木偶!要我嫁人只有一个理由,就是那男人值得嫁!什么流言、闺誉、家族利益、报复、虚荣,全都统统见鬼去……”
罗擎云骇住了,半天醒不过神来。嘴巴嗫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望着他像不认识她的表情,妙如心里只觉畅快无比,也不顾脸上的泪痕,自我解嘲地说道:“这就是我本来的面目,若觉得这妹妹认得不体面。船上的提议,就当是开的一句玩笑吧!谢谢你以前的关照。”
说完,她朝对方福了一礼,挺直腰背,招来甩在后头的宫女,大踏步地朝前走去。没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宫门里头。
被扔下的罗擎云,愣在那儿半天回不过神来。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神情木然。直到前殿守在西华门口的侍卫,进来提醒,说前面的宫门快关了。他才讪然离开。
耷拉着脑袋,罗擎云离了宫门,跨上自己的坐骑,朝镇国公府的方向驰去。
“云儿?”跟三弟罗炯在岔道口分手后,罗燧一眼就瞧见门口进来,游魂般的儿子,出声叫住了他。
“爹爹!”罗擎云回过神来,朝父亲揖了一礼。
“这么晚了,你打哪儿来?”罗燧走近儿子,拿鼻子嗅了嗅,没闻到酒香和脂粉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太子有任务托付给儿子,刚忙完才回来。”他回答。
“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办砸了?”罗燧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
罗擎云低着头,也不作解释。当父亲的从来没见过儿子这副形状,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跟我来!”
说完。罗燧领着儿子转身,重新朝着外院的书房方向返回。
等婢女上完茶,镇国公把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
“说吧!”他端起杯子,正要啜上一口,被罗擎云出声禁止了:“爹爹,夜深要安寝了,喝茶对身子不好!”
放下茶盏,罗燧抬起眼睛,提醒道:“别打岔!问你话呢?!出什么事了?”
脸上“噌”地一下子红了起来,罗擎云连忙摇头。顾左右而言它地掩饰道:“没办砸!只是对太子这个人,有些琢磨不透。”
他找了个父亲感兴趣的话题来搪塞。
“为何这样说?”
见话题被他成功引开了,罗擎云打起精神,解释道:“您看,若说他信任咱们家,为何中途截住儿子带的兵马,拿去南方接人的任务来试探?若说不信任,为何让儿子在中军都督府,手掌神策营,坐这种非心腹不能担任的位置?”
“小子。你总算开窍了!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跟着老狐狸程太傅这么些年,太子也不是白历练的。能斗垮杨景基,他岂是个简单的人物?!”满意地望了儿子一眼,罗燧开始为他解惑。
罗擎云心里腹诽,斗倒杨崔两家,全都是暗部的功劳,这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能耐。
见儿子面露不以为然的神色,老将军叹了口气。解释道:“上位者,除了暗地里防着、时常试探下面的人外,更要时时做出姿态给众人看,这才能收买人心,且用且防。若他有强势的外家、岳家,又何必拉着咱们罗家?”
“儿子就是这点一直搞不懂。为何陛下要为他找个不顶事的岳家。”
赞许地望了儿子一眼,罗燧反问道:“你说说看,陛下前半生最忌惮的是谁?”
“先是靖王党的陈首辅,后是杨逆崔逆!那他不更应该用联姻的方式,来抗衡吗?”
“陈首辅、杨逆、崔逆,他们都是什么人?”
“把持朝政的权臣!”
“大周是怎么灭亡的,你该不会不知吧?!外戚势力大了,跟权臣一样的情形。为父也是你失踪这两年才想通的。”
“陛下就不怕太子这样。会独力难支?”
“程太傅临走前,为何对你舅舅特别放心。你看,他当纯臣做得多完美?!都是皇后娘娘的亲舅舅了,他偏不站队结党,不跟咱们来往。若换了个人。早帮着六殿下私下串联了,还有比他更好的榜样吗?”镇国公捋了捋颔下的胡子,接着道,“还有,在你失踪的那两年,东宫力排众议,站出来帮着咱们罗家说话。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收买人心方式?”
“可他公然拆了东昌伯和南安王府的联盟,这事有不少人暗中议论。”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四皇子娶妃前,太子根本没把他当过对手,反把他看成依附自己的助力。可四皇子妃很快就有了身孕,此时又传出德妃娘家被南安王府退亲的事。为父虽然不知前后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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