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如心想,哪位凶犯这么笨,竟然供出十几年前另一桩人命官司,这中间,罗擎云到底使了什么招术?!
“是因犯什么事抓到的?”
“杀人,被捕快们按图索骥找到了。在搜他家中财物时,发现了个包裹,里面找到了玉佩,铐问之下他全招了。你爹确认过了,是你娘当年的随身之物。”
妙如一头雾水,那凶手怎么又杀人了?还会这么巧的?
这些细节,只能等着回到江南,亲临现场,再去问个究竟了。
妙如忙招来管事,安排林恒育歇下:“舅舅辛苦了,好生歇息一宿吧!明日大早我就进宫。跟陛下和太后说明情况,早点辞行启程。”
把人安置在前面客院后,带着莲蕊,妙如就回了后院。
听说侄女回来了,钟谢氏忙从里屋迎了出来。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看爹爹要怎么办吧!”妙如精神疲惫。
钟谢氏摇了摇头,道:“若伯母没料错,九弟就是不知该如何办才好。你舅舅才上京找你的,估计想捅到陛下那里去。要说,按照钟氏族规,若一般族人遇到这事。族长怕是早就除了五房的族籍。”
妙如大惊,问道:“这么严重,那是为何?”
“钟氏族规,不得与奸邪之徒结亲。现在事实证明,杨家为了让九弟腾出正室位置,不仅害了你生母,还差点害了五房的嫡长孙。杨氏死后,是进不了宗庙,也入不了祖坟的。”
从二伯母的房中出来,妙如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半夜。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只身踱到后院,独自望着天上半圆的月亮发呆。
突然,有粒石子飞到跟前,吓了她一跳,打乱了思绪。
妙如心头一惊,朝墙头望去。只见有个人影飞身下来。她刚要出声叫来护卫,就见那人瞬间蹿到她的身边。
他举起右掌。挥动着示意,低声说道:“是我,别叫!”
妙如隐约间,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赶紧捂住了嘴巴。
看她这孩子气的举动,那男子嘿嘿笑了两声。
待他走到离自己只有一丈远的地方。妙如才认出,那人竟然是罗擎云。
在昏暗的月光下,他的眸子璀璨夺目,脸部轮廓鲜明,一身玉色的袍子,显得身姿尤为挺拔,有种器宇轩昂的感觉。
见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发愣,罗擎云心情大好。又向前跨了一步。
接着,对她扬起灿烂的笑容,说道:“我回来了!”
不自觉地把手捂住胸口,妙如也朝他弯了弯唇角,问道:“任务还算顺利吧?!”
男子朝前迈得更近了。直到能看见对方的面容,他才止住了身形。
“开始追捕时不太顺利,那家伙太狡猾了,好几次都从我手头上溜走。难怪俞彰抓不到他。”望着她星眸,罗擎云轻声答道。
声音低沉而醇厚,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有几分定人心神的力量。
“那玉佩是怎么回事?难道杀人者还把罪证留在屋中?”当即,妙如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激赏地望了她一眼,罗擎云敛容答道:“他先收买了稳婆,在你母亲临盆时下了毒手。还让人取件信物下来,好回去给他主子交差。那人原先是崔家的护卫。办完差事后,这块玉佩不知怎地,又回到他的手中。没想到后来,他见这块玉成色不错,暗藏起来,送给了一位女子。得亏发现这女人跟他交往甚密,才找到破突口,引他上钩。有这块从那女人身上取下的信物,不容他不肯招认。”
“你的意思是,捉到那女子逼他就犯的?”
罗擎云点了点头。
“那衙门里的命案,又是怎么一回事?”
“追捕过程中,他曾又杀过人。这案子虽是我揖凶的,却不能公开曝露身份,只得把功劳让给当地衙门里的官差了。”
“为什么不能曝露?”
他没有再出声,怔怔地望着妙如,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古怪。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他才闷闷地答道:“将来……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妙如有些摸不着头脑。
“关于我去淮安的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皇后知道了。”
罗擎云蹙起眉头:“她如何得知的?”
把皇后试探她的那番话,妙如学给了他听。
当听到,她说要看天意的时候,男子嘴角闪出微微的笑意。可惜月光太黯淡,没有被对面的人觉察到。
“不碍事,我先等两天再回府。明天你进宫就去请示陛下,求他准你马上回乡。东宫那边我已禀告过了。大理寺会派官员跟着去调查,为你父亲正名。即便是休了杨氏,也没人会说他半分不是的。等到再回京时,事情早就传开了。你母亲的冤屈。自然会昭告天下。”
“我舅舅为什么会来京里?”妙如又想这个疑问。
“你不觉得,由他来接你回去,更容易把事情闹大吗?上面人重视这桩案子,这一去一回,京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杨逆当年是如何害得钟探花妻离子散的。你之前的那件事,人家今后只会同情,不会再说三道四了。”
想不到对方,竟替她考虑得这般深远。
其实他不说,妙如心里也明白。
这样一来,之前退亲的谣言。算是用最体面的方式,给掩盖得严实了。
东宫之前的失误,成了奸人“无耻”的攻讦。难怪太子这么执着于,帮她找到杀害母亲的元凶。甚至企图说服陛下,重视这案子,破例派钦差南下。
自从得知母亲可能是被人暗害,杨氏是造成一家悲剧的罪魁祸首后,她就一直活在压抑和悔恨中。还有,退亲后这一年多来,她心里承受的压力。有苦说不出的痛楚。让人只想逃到天外,从此断绝红尘。
当逃无可逃时,仅能用不停麻醉的方式排解:这不是她的错,是林氏和原主命太苦……她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
可是订亲、退亲,被人轻视、踩低,都是她一步一步亲历过来,活生生的人生轨迹。只有痛过忍受过。才会体会到那种切肤的感觉。
她曾经是多么艰辛地向上努力,就只为能活得有尊严一些。可是当一个巨浪打来时,又低落到尘埃里了。
终于,从今往后,她不必再背负那个沉重的包袱了。
怔忡间,妙如不觉落下泪来。眼前只觉得一片朦胧。
从着手调查钟家的案子起,罗擎云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知道终将有天,又要面对那人的眼泪。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妙如并没失声痛哭。只是在黑暗中,默默的流着眼泪。甚至都没向他控诉,杨家父女的罪行和她所受的苦。
望着她无声悲伤的样子,罗擎云的思绪。又回到他在山谷中,度过的那两年的光景。
当时他也曾想过放弃的,只是一念及母亲生前的厚望,父亲对他的期许,还有省亲时。姐姐落寞哀伤的表情,他就怎么也放不下这个责任。
那时他偶尔也记起过妙如,想到比起她从小受的苦,他那点磨难,还真算不得什么。
“你……”罗擎云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孩子。
“八岁那年,我母亲去世;九岁时,作为儿子我还没除服,父亲就娶进了新妇。还没守完孝,继母就怀了弟弟,接着祖母又走了。从此罗家的后院,就成了那女人的天下。那年你第一次在云隐山上碰到我时,就是到外叔祖家散散心,找大师排解去的。你们家还有扯清的时候,咱们家……”他神情落寞地念叨起来。
听到这番话,让她神情一凛。
他这是拿话安慰自己?!甚至不惜自揭心中的伤疤?!
妙如不觉有些感动,举起衣袖暗暗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然后,哑着嗓子解释道:“终于解脱了,我这是喜极而泣。你不觉得值得高兴吗?”
罗擎云哂笑一声:“上回也说是喜极而泣!你解脱什么了?”
“那些扯不清的关系!轻松自在地活出自己,不用再背负上代的恩怨。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了。能恩怨分明的感觉真好!”她故作轻松地自嘲道。
听懂她话中所指,罗擎云心中涌出一股狂喜,又有些不太肯定,追问道:“哦?!你是指跟汪家杨家人的关系?”
“嗯!此事了结,以后也不会再痛苦了。十七年了!你知不知道,被人用道德绑架了十七年。”她的声音不觉间激动起来。
望着月光底下生动起来的少女,罗擎云的瞳孔一缩,眯起眼睛,嘴角慢慢地弯成了弧线,无声地笑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送行
本章节
坐回的车上,经过重重守卫的检查,妙如主仆终于出了宫。
马车行驶在大街,一路走过京城最繁华的区域,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
透过竹帘的缝隙,妙如朝窗外望去。天上飘着几朵白云,阳光懒洋洋从云端照射下来。
外面的人声马嘶,好不热闹。听着街道上的市声,她好像重新回到人间。
想起先前在紫宸殿怡神阁时的情景,直到现在她还觉得回不过神来。
进宫向玄德帝请安辞行时,他果然早就知道了江南发生的事。
待请安行礼完毕,妙如一抬头,发现陛下脸上的精神,好似不大对劲儿。
她正打算问候两句,就见他挥了挥手,遣退旁边的内侍。
然后,一脸肃穆地向她问道:“兰蕙,你可知钟探花,为何宁愿致仕回乡,都不愿入朝为官?”
妙如有些错愕,当即就愣在了那里。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该如何作答为好。
见她答不上来,玄德帝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一介女流,自是不知道,朕原不该拿这话问你的。”
说完,他转身又坐回到了御椅上。
妙如觉得有必要替父亲澄清一番,遂出声解释道:“陛下,微臣倒知道一些情况。起先,他是为杨家那所谓的恩情所累!”
对方说出的个中缘由,皇帝并不感到意外,他抬头瞥了一眼下首的女子:“哦?!此次真相大白,你觉得他会愿意回京,重新报效朝廷吗?”
妙如敛起笑容,恭声答道:“陛下恕罪,这个微臣不甚清楚。小时候曾听他讲过,当初走上科举之路。只是为了让祖母过上舒心的日子。”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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