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谢氏欣慰地笑了笑,眼风朝屏风那边扫了一下。
妙如心领神会,她何尝不知,进到罗府这样的世家豪门为媳,嫁进去不是终点。若不能担负起长嫂、宗妇的职责,恐怕夫妻两人再恩爱,幸福也是有限的。
在古代嫁人,可不是现代社会“有情饮水饱”的那种状态,只与当事的两人有关。嫁人首先是嫁入一个家族。
爱一个人不只爱他本人那么简单,恐怕还得包容他的亲人,分担他肩上的责任。可如今的难题是,他跟曹氏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状态,真是个头痛的问题……
回府的路上,罗擎云没有骑马,而是和妻子腻在车厢里。反正夜色正浓,也损害不了多少他在外面英武形象。
跟着他们一起回门的仆妇丫鬟们,暗中交换着眼神,皆抿嘴偷偷笑了起来。
今天晚上,妙如发现罗擎云格外不同。透过车厢壁灯的光芒,他的眸子里仿佛蕴藏着跟往日不一样的东西。
不是早上起床时的亲昵,也不是前日两人初夜的灼热。那种的感觉,仿佛是怜惜、是心疼,还有一丝透彻心扉的澄明。
“爹爹跟你在书房都说了些什么?”妙如试探着问道。
你怎知我被岳父大人叫进去说了什么?“他的嘴角微翘,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被他脸上温柔的笑意所感染,妙如闪了一下心神,答道:“我当然知道了,刚才进屋时,看见爹爹跟你亲热了不少。”
罗擎云心头一颤,想着,她看着面上云淡风清,原来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们。
其实,对方最在意的是,他跟她父亲相处得如何吧?!
“你不是希望我取得岳父大人的欣赏吗?”
“你怎么知道的?”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罗擎云笑了笑,捉住的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说道:“因为我同样希望,你能得到我爹爹、姐姐和外祖母、舅舅他们的欣赏。”
只觉得手掌底下,那颗心脏“呯呯”地直跳,妙如疑惑地望着他,总觉哪里不对劲。
“傻瓜!你心里其实渴望,我能得到他的认同,证明当初他是真的错了吧?!”
妙如脸上先是震惊,慢慢地,她的神情变得悲戚起来,声音有些哽咽:“你,你放在心里就成了,何必要说出来?!”
紧握着她的手,罗擎云把人揽进怀里,认真地说道:“你的疙瘩放不下,我的心就一直在那儿悬着,今天终于明白了……我真的很高兴……”
第二百七十六章 忐忑
二更,昨晚更得太晚了,头脑有些发胀。后来稍作了些畛跌,大家可以回头再去看看。
说完这话,罗擎云一拉缰绳,拍着马尾,头也不回地到前边去了。
织云忙朝殷红玉恭贺道:“你有福了,姑爷亲自发话,收留你在庄子上。以后有了安身之所,就不用在外面到处飘泊了。”
失望之色在眸中一闪而过,殷红玉嘴角立即浮出笑意,向她道谢:“多谢嫂子刚才为妹妹证实。”
揉了揉眼睛,织云以为自己看错了。后见她笑靥如花,当即确实她真是看错了。遂摆了一下手:“好歹咱们在一起呆过几年,这种事是举手之劳。”
把人随手交给跟来送礼的管事婆子,沙鸥立马就追上前去,到世子爷鞍前马后伺候着去了。
那婆子让殷红玉跟在身边,帮自己的去了。
后者很快跟罗府的仆妇聊起闲话来。
还没到郡主府时,她已经知道:所谓昌平的庄子,原来是镇国公府的温泉别庄,平时主人家很少过去。她心底的失落更盛了。
众人赶到郡主府时,钟澄带着家中众人,在前厅早已等候多时了。
这还是罗擎云头次,在正式场合跟钟家众人相见。
府里除了从江南赶来的一帮人外,还有妙如。的堂兄钟明信,和任昭白绮两口子。
郡主府前后披红挂彩,一切还如她出嫁前的模样。
当初钟澄他们赶得急,并没带多少仆从过来。得亏妙如。早有准备,提前备下了。许家、谢家派了人手过来帮忙。加上内务府、宗正寺遣了些有经验的管事,才把郡主出嫁的这桩事,给办得妥妥贴贴。
午膳过后,妙-如回到内院未出阁前的闺房跟姑婶姐妹们说体已话去了。罗擎云则被大舅子钟明俨,拉进了前院的书房。岳父钟澄坐在太师椅上,悠然地品着香茗,好整以暇地正等在那儿。
把人带过来后,明俨安排丫鬟们上完茶点,他就带着那帮下人退了出去。留下翁婿俩在屋里四目相对。
跟钟澄在这种场合独处,饶他是上战场杀过悍敌的,也是进宫面过圣的,罗擎云还是有点紧张。虽然从小到大他经历过的大场面多不胜数。可就在此时,他心里像打鼓似的,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后背顿时汗如浆出。
毕竟,娶人家宝贵的女儿事先既没上门亲自恳求之前还使用了那种手段,让人家不得不嫁。
向岳父施了一礼,罗擎云呆呆地站在那儿,一时半刻不知拿什么话开口。
仿佛感知到他的紧绷,钟澄拍了拍女婿的肩头:“小伙子,放松放松!咱们现在是翁婿相谈。别整得跟遇到考官一样。再说,咱俩也不是头回见面了。”
被岳父这样一打趣,他顿时放松下来。
洞房花烛之夜,妻子调侃的那句话语,多多少少让他心里多了个包袱。生怕被岳父大人当作只知舞刀弄棒的大老粗,觉得委屈了自家女儿。更何况他用的还是那种形同“逼婚”的方式。
念及此处,罗擎云灵机一动,“扑嗵”一声,就朝钟澄跪下来了。
由于动作太过突然,倒是把钟澄吓了一跳。当即他就变了脸色,问道:“何故行此大礼?你这是……”
罗擎云一揖到底,拜倒在地,自行请罪道:“小婿请岳父原谅!没提前到南边去向您亲自请求允婚,就散布了那个传言······”
钟澄一怔旋即想起昨日,二嫂跟他细说的详情。面色当场就阴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亲家公本来不同意此事的,都是你自个强求来的?”
罗擎云点了点头,脸上布满了愧色。
“那这两天······”钟澄心里咯噔一下,嗓子有些发紧,“她在你家过得还好吧?!”
想起进门第二天,曹氏就打算送两通房当“见面”礼。晚宴时又故意造势想让她伺候,当时,爹爹装聋作哑的态度。他一时语塞,答不出一句话来。
曹氏的秉性,他打从小时候起就知晓了。喜欢蹬鼻子上脸的,那天敬茶,若不是他搬出母亲的牌位,说不定她以后还真敢拿出婆婆款,整日里折磨他的妻子了。
从自祖母过世后,他呆在外面的时间,比留在府中的都多。
尤其失踪的那两年,不仅把他贴身丫鬟小厮,全都打发干净了。连从小照他的乳母,都被她以养老的名义遣送回乡,后来病死在路途中了。曹家退亲后,爹爹虽不再纵容她了,顾及八弟和五妹的颜面,也不会遣她出府。上回送出去养病半年,最后爹爹还不是巴巴地派人接她回来了,重新交给她主持中馈的重任。
此女人最大爱好就是装病,没养育他一天,到时还得要他媳妇在榻前伺疾。这种事也不是做不出来的。谁人受得了她的折磨?
见女婿脸上的神色似乎不太好,钟澄心里担忧更甚了。忙问道:“怎么回事?是饽继母还是国公爷?”
罗擎云也顾不得遮掩,把当初向爹爹承认喜欢妙-儿,后来府里邀请陆姑娘来相看,爹爹上江南提亲,他破釜沉舟散布传言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交待了。
钟澄只觉五雷轰顶,当场沉下脸来,问道:“老实交待!选中妙-儿,是看上她能帮着你对付曹氏吗?毕竟她跟仪儿他娘······”
罗擎云当场指天发誓:“小婿要那个心思,让我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钟澄脸色稍霁,一把扶起女婿,然后转过身去。踱回案桌后头,坐在太师椅上,低头沉思起来。
此时,外面刮起一阵狂风,吹得窗棱啪嗒作响。院里的卷起飞沙走石,打在墙壁、窗台上、屋檐上,掠起一阵乱响。蓦然·钟澄忆起母亲离世前的那几个晚上来。
他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过了良久,他才停住脚步。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走到女婿跟前。
“其实,最没资格给你原谅的,那人就是我。当初······若不是我强行把她许给汪家……”
猛地抬起头来,罗擎云吃惊地望着他。突然,他记起有一年新春,为了逃离家中的逼婚,他大年夜躲进了龙泉寺。好似第二日他无意间听到·妙-儿跟她二伯母的对话。
当时,她就在为跟杨家人的关系而苦恼,说是不想嫁人。还说,要跟着先生去教书育人。可是,不久以后他就听说,对方跟汪家公子订亲了。那时·他以为女孩子们皆口是心非·明明跟人家青梅竹马…
“那您为何要······”罗擎云抬起来了,不解地问道。
钟澄顿了顿,不知该不该告诉他。又沉思了半晌,把当时的初衷,娓娓道来。
“等你们有几个孩子后,就明白我当时心态了。妙-儿从小就聪明伶俐,眼界颇大。当时我已打算辞官回乡。一是不想她跟我回去,嫁个普通人家,跟她后娘挨得太近,难免又要受些影响;二来我也有私心·想她以后帮着拉后面几个弟妹一把。”
书房顿时静得可怕,罗擎云攥紧拳头·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
以前,听说钟家的传闻后,他心里就寻思:若不是她还有爹爹护着,就凭一个小丫头,再能耐都不可能在那样继母手里活过来。后来,两人互相确定心意后,很少听她在自己面前提及她父亲,更没暗示他到江南去提亲。
“跟汪家退亲后·她就不太爱回府了。整日住在书院里,你上次回淮安找她时·都在山上住几个月了。后来才因此被困在山顶下不来了。”房间里,钟澄的声音还在继续,罗擎云已经不太听得进去了。
言罢!钟澄不敢看他,独自回到了案桌后头,背向他望着墙壁上的墨宝发呆。
罗擎云半张着嘴巴,半晌回不过神来。
以前听薛家兄妹提过,说钟探花对她不错。她父亲是个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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