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压低声音提醒道。
“我……”少女被噎住了,随之传来有人替她捶背的声音。
“慢着点,你现在吃那么多,等下怎么能吃下素菜?”两人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听到那边的动静,也提醒了这边的两个大人,他们也压了声音,开始聊起娘家的事情来。
怡心正专心致志吃着案上的茶点,没功夫理其他人,妙如一人落了单,静静地坐在那里。
“罗家哥哥,在这里!馨姐姐等你好久了!”有个跟妙如差不多大的女声,从右边隔间传了过来。
“薛家妹妹原来也在这儿,你哥哥还说到处找不到人呢!竟是跟馨姐姐来这里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妙如听着,觉得有几分耳熟。
房门被拉开,随着有轻巧的脚步声走了出去。想是刚才唤人的那女童出去了。
“赶紧坐下吧!听说你自请去戍边了,真在京城呆不住了?被逼得这般紧吗?”清泠动听的声音传来,接着又叹息了一声,说道,“早知如此,当初灵姨临终前,该给你订下一门亲事的。”
“自她病倒后,是想张罗来着,都被我推拒了。虽说那时还小,但听说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找个乳嗅未干只会撒娇的丫头,有什么好的?馨姐姐难道不知道吗?”少年的声音低了下来,有些嘶哑和暗沉,正是男孩子变声期的状态。说到后面,几不可闻。
妙如坐靠着右边的壁板边,还是有声音无意间传了过来。
“这话就不要再提了,我都嫁人好几年了,况且一直是把你当弟弟看待,那些照顾也是受灵姨所托。”女子的声音也压了下来,像是在喃喃低语。
“可是我不是,跟姐姐在一块,心里才会安定下来,无比放松,少了诸多顾忌。”
“你这是从小缺乏别人的真心对待,等再大些,就不会还有此等执念了,真是亲人之间的温暖,并非……”到后面几乎成了私语。
妙如在心里叹了声,原来也是个缺爱的孩子,染上“恋母”情结。
然后女子跟少年说了些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还嘱咐他记得跟她报平安,免得自己惦记。
一阵依依惜别后,接着隔间就响起了动身的细碎声音,那女子最后说:“姐姐的软轿不能用了,乘机提前上山的。要赶紧回去了。这顶软轿就帮你留在流觞亭那里了,我先走了!冰蟾,把帷帽拿来,菁菁,跟着你罗哥哥,去找你的大哥吧!姐姐先走了!”
说着,就听见带上门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女童的声音响起:“罗大哥,咱们找哥哥去吧!”
那里面的人起了身,开门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妙如这边的斋菜也上齐,左边隔间的人也聚齐了。两边都喧哗一片,一顿饕餮下来,吃得妙如心满意足。
听完讲经,下山时已是傍晚时分,妙如牵着怡心的手,飞驰着朝山下奔去。在山道拐角的地方,又碰见骑在马背上的那红衣少年。只见他脸上没了来时俊采飞扬的神色,和白衣少年骑着马,老老实实护在两顶轿子旁边。
妙如含着笑打量他们,觉得今日发生的事,特别有趣。只听见轿子里不时传来问话。红衣少年一脸不情愿地应付,而白衣少年则在后面低声打趣着他。
在他们之前,妙如两个先到了那个亭子里,上面果然写着“流觞亭”三个大字,亭子外面真停着一抬软轿。
妙如和怡心坐在亭子的一角歇着,等许大奶奶和众仆妇下山来。
不一会儿,刚才在路边见到的那两顶软轿,也在一旁停了下来。
前面那顶先出来个少女,转身又扶了个二十来岁的娇弱妇人,走进亭子里。妇人戴着顶青色帷帽,在原先那贵妇停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红衣少年侍立在侧。
后面那顶小轿里,出来个身着果绿色杏领锻面直身长袄的小姑娘,清亮眸子左右顾盼,看见亭子里有两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忙过来打招呼。
红衣少年这才望了过来,发现妙如她们。想是又碰见了,有些惊讶,问道:“你是钟家妹妹?”
妙如见躲不过去了,只好拉着怡心的手,过来见礼:“见过五谷……哦,罗哥哥!”
刚才那小姑娘奇道:“罗大哥,你认识她们?”
少年答道:“她是翰林院钟侍讲的女儿,上次回京船上碰见过的,她还出主意救过你谢家哥哥。”
白衣少年听到此话,也拢了过来,对着妙如左看右看,啧啧称奇道:“听玉廷说起过,想不到这般小,你那法子真管用吗?战场上受伤晕厥过去后,也能救醒吗?”
妙如扑噗一笑,答道:“那法子又不是仙丹神药,还能起死回生不成?只是个帮人换气的小窍门而已,当不得真的。只能救落水的人!”
那少年罗公子也笑了起来,本来长得剑眉凤眼,这一笑,色若春晓之花的俊脸上,泛出异样的光彩来,又恢复了先前在山顶上那份张扬和从容。
“云儿,不跟母亲介绍介绍这两位小姑娘?”坐在一旁的妇人发了话。
少年眸子一沉,给小姑娘使了个眼色。妙如领会他意思,拉着怡心,转过身来给那妇人行礼。
罗公子忙在一旁介绍道:“这是我母亲曹氏,这是表妹曹瑜茜。”
又介绍了白衣少年和穿果绿色袄子的小姑娘,乃神威将军府出来的两兄妹——十四岁的薛斌和八岁的薛菁。
双方介绍完毕,那叫曹瑜茜的少女,上下打量着妙如,然后指着她说道:“好像见过你,不是在……”
“是的,咱们在忠义伯府见过一面,当时还有丁家三奶奶,也就是傅家姐姐在一块。我是跟她同船进京的。”妙如应答道。
“对,对!我说怎么有些眼熟,表嫂最近还好吧?!”她的样子只有十岁出头,性子是个爽利泼辣的。见到有共同的熟人,跟着妙如她们也聊了起来。
曹夫人在旁见着她侄女也认识,而且年纪比侄女还小,小继子差不多五六岁,也放下心来。就没干涉她们互相认识和聊天了。
等许家大奶奶慢慢踱下山时,几个小姑娘已聊成一片。
妙如又给双方作了介绍,彼此都认识了,准备一同下山。
往回走时,罗公子见妙如她们没有坐轿,忙嘱咐亭子边那顶轿子的脚夫,把轿抬到她们身边,邀请许大奶奶几个坐上去,一起下了山。
(本章人物有些复杂,若有需要,请参照新出炉的《美人迟慕》人物关系列表厘清关系)
第五十一章 疑云
带着织云刚回到家中,妙如就听说杨氏出事了。
听留守的烟罗描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过了三个月,大学士府那边担心女儿的怀相不好,特意从太医院请来擅长此科的刘太医,替杨氏诊脉。谁知诊完脉,老太医一脸怒色,大骂之前看的大夫是庸医,想害死她。说杨氏吃了大量相忌的食物,恐对腹中胎儿不利。最后用了温和的药物,把午膳吃的,都催吐了出来。
后来才弄清楚,原来最近太太孕吐少了,说是遵医嘱,吃上给胎儿添些补养的食物,特意换了食单。谁知膳食中竟掺有相互冲突,且属性为寒的食材。
老太医说,若不是他救得及时,重则小产,轻则胎儿出来后有问题。
把妙如惊出一身冷汗来,提心吊胆地问道:“后来呢?都吐出来了吧?都吃了些什么?”
秦妈妈一脸古怪神色,替她答道:“黄鳝中掺杂了螃蟹,就是姑娘最近补身子常吃的黄鳝。”
望着秦妈妈的眼神,妙如觉得她今日怪怪的,百思不得其解。
晚饭时,大伙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杨氏腹部。而她却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坐在桌边首位上,口里不停念叨:“怎么会有湖蟹,谁要买湖蟹的?一定得查清楚!到底是谁想害我……”
等丈夫望过来时,杨氏特意望了一眼妙如,钟澄的目光随之也望了过来,看得妙如一脸莫名。
“谁竟敢害娘亲,查出来后,爹爹一定不要放过她,这可是我们盼望已久的弟弟啊!”妤如也在一旁愤愤不平。
收到杨氏的目光,妙如心里虽是十分坦荡,但母亲眼中那种怨恨和不甘,还是让她有些坐立不安。加之父亲面上那种的失意和痛惜,更是让她有些心疼爹爹。
即便是不喜欢杨氏的个性和对她的态度,这个弟弟或妹妹却是无辜的。父亲快过而立之年了,膝下至今仍是无子。没人继承香火,对古代士族的男子影响还是不小的。况且他们五房三代单传,祖母临终前最遗憾的,也是这事……
她的不安看在杨氏和钟澄眼里,却造成了不一样的解读。
想起前不久,她把继女特意叫进来罚站,随后自己就撕破了脸,一顿数落下来,劝她早日离开家里。当时这碍眼的,面上虽没反驳回击,事后崔妈妈告诉她:离开时,小东西拳头攥得紧紧的,怕是心中怀有对她的愤恨。后来乘着年节里亲友间走得勤,特意放纵起来,弄出一身病,动静大得让大伙都拿指责的目光看着她。
这回,她不会是再次有意报复吧?!
借出门上香不在家的机会,提前要求厨房采买湖蟹,说自己回来后要吃,结果厨房里人多手杂,被人调包掺进了她的膳食里。
对,一定是这样的!
等负责采买的海大娘她侄子回来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看到时她爹拿什么护着她!
想到这里,杨氏恨恨地望向妙如这边,把她惊得一个激灵,心中微颤起来。
看在钟澄眼里,意味就不同了。
与其说他是怀疑妙如谋害妻子,还不如说他是担心妻子又在使苦肉计,设局陷害女儿,想逼着他把孩子过继出去。
太医是她们杨家派人请来的,厨房也是她在管,采买、厨子都是她的心腹之人。除了她自己,谁还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支使得动那些人?
听女儿身边的织云汇报,上次在白家无意碰到他后,第二日早晨妻子就把妙儿,关在她那屋,一起呆了很久。自那以后,女儿就不爱到处走动了整天闷在她那小院子里,她原来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之后他在请安晚膳时间之外,都鲜少看到她的身影。
大年初二那天,女儿特意装病,不想跟着去走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