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说的是些什么啊?小莲怎么听不懂!什么骏马、青蛙的……”
“你就这么说!他听后会明白的。若是再不懂,就说给他爹爹画的人物像作好了,让他来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的。你家姑娘我,要现场帮他改改……”
那丫鬟应诺而去。
“莲生,你跟我进去,看看他的伤口,帮他换换药……”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男一女两个瘦小的人影进了屋。
来不及躲闪和装睡。罗擎云睁着眼睛,被两人逮了个正着。
望见那纤细的身影,少年有些发怔,脸上倏地涨得通红。
“你醒了?感觉如何?头还晕不晕?”一双清澈如湖水般的眸子里却盛满了笑意,妙如看穿了他窘迫,轻声关切道。
“还好……怎么又是你救的……”他嗫嚅道,神色青涩腼腆,让他一向张扬的表情中有了几份扭捏。
妙如却不知。他心中正在腹诽:刚才在外屋,她那番吩咐,明明在打趣他是一只大青蛙,转过身来又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这丫头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旋即他又想起。上次自己羞辱对方的情景,脸上更加发烧了。
“那我们就换药吧?!包扎创口的纱布污了,得换成干净的。不然这伤口会溃烂……”也不管他的脸上心里是怎么回事,妙如把带来的小药箱放在案几上。轻车熟路地取出药膏,然后拿起一团雪白的纱布,用眼神示意莲生上前,伺候他撸起外衣的袖子。
罗擎云眼睛微眯,面上有些许暗沉的神色,好似有一丝不太高兴的样子。
难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事了?
不知哪里又惹到了眼前这别扭的少年,妙如一脸的怔忡。
“小姐,还是让小的来吧!我常帮庚叔给拉车的马匹包扎伤口。”莲生向前跨进一步,对自家小主子请缨道。
她这才恍然大悟,脸顿时羞得通红。
怎么又把这规矩又忘了?!
以前跟着师叔在云隐山上时,她没少替上寺院来求医的病者换药。前世看到的,女医生女护士给男病人换药脱衣的情景见多了,一忙就忘了这碴儿……
没曾想到,她刚才的行为,在他们那帮世家公子眼里,有些惊世骇俗了。
想通的瞬间,手中握着的白纱布像会咬人一般,她急急地扔回箱子里,逃也似地奔到外屋。
待捋平心绪后,才出声教莲生换药的步骤。声音中还残留着一丝心绪不宁的颤抖。
屋内的罗擎云,见到她这一番举动,心中有些纳闷。
这丫头有些举动,让人实在难以理解。
说她不懂规矩吧!刚才自己暗示,小厮提醒后,她又似瞬间明白过来了;说她懂吧!把自己的画送给年轻男子,还有刚才她无意识的行为,明明就是打算替他换药的……
难道是没亲娘教的原因?
听说她一出世生母就离开了。从传闻中来看,杨氏这继母两次都欲置她于死地,想来小时候没少被人歧视,受人虐待。
比他还惨!自己好歹从小就有世子的头衔。宫中还有位亲姐姐撑腰,继母的出身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想到这里,罗擎云想起见过妙如的几次,她那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懂事。心中有一丝隐隐的疼痛,他也没细想是怜惜,还是感同身受,或是别的什么……
待他们收拾妥当后,重新回到里屋。妙如让莲生守在外屋,她要跟眼前的伤员好好谈谈。
“你身上的创口,该是被人围攻的吧?!不像欠人酒钱被痛殴留下的。再加上救回来时。脸上还抹着锅灰,想是你不愿被人发现身份。所以,当着莲蕊兄妹,我并没叫破你的来历。只说是薛家兄妹的朋友……也没通知你家人。”望着对方的表情,她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慌乱,想来确认此次救人行为的风险。
罗擎云猛地抬起头来,心中充满困惑。
想不到短短时间里,她就能猜得不离十,这样细腻的心思……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这份心性和体贴。
昨天早上。为自己跟曹家表妹的亲事,跟父亲大干了一场,随后就离开了家里。心中郁闷难当,跑到槐树胡同的酒肆里,大醉了一场,瘫软在那里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天黑时分,被隔壁铁匠铺里一阵争执声吵醒,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他怒气冲冲地赶到那边。想叫那帮人闭嘴……
没料想赶到时,铁匠铺的吵声停止了。正要离开,铺子后面的院子里传来挣扎声,凭着多年在军中练出来的直觉,他感到有丝不对劲。
赶到后头时,只见一蒙面男子用剑刺穿了中年男子的心窝。他不由地叫出了声……随之。被那人发现了,接着他就遭到六七名高手的追杀。
“况且现在钟府外面还有人等着逮住你。这样走出去,容易曝露行踪和身份,会引来更多追杀,反而不好。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妙如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你做得很好,我现在确实不合适回府。跑出家门,就没想着再回去了……除非……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他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有一些难为情,面上闪出些许尴尬的神色。
顿了顿。接着道:“等我离开后,请你再帮个小忙,递封信给我的堂妹逸萱,让她找我一朋友递进宫里去,想办法送到皇后娘娘手里……”
妙如心中一惊,皇后娘娘,前不久她才知晓那位神秘的翌公子是皇长子。
刚册封的皇后娘娘,不就是眼前这人的亲姐姐……听说现在朝堂上争储都到了白热化……若是自己再递这个信,会不会卷进去呢?
她有些犹豫,不禁问了出声:“是那刚生了六皇子的皇后娘娘?是争储被人追杀的?”说完她又后悔了,这么私秘的事,人家岂能随便回答的,自己也太不知轻重了。
她的话让对面的少年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宽慰她道:“无关朝堂之事,只是姐弟间的私事,家书而已,不碍事的……”
心中却暗暗吃惊,钟探花的女儿果然不简单。
小小年纪就对朝堂之事这般敏感,不知收留自己养伤,会不会给他们父女带来麻烦,薛斌来后得马上离开钟府。
望着她尚显稚嫩的脸庞,有种超出年龄的成稳和淡然。
仿佛山间的一缕春风,带着清新的芳香。既让人无法忽视,又不是那种让人颤抖的凛冽。总是那么内敛和从容,跟馨姐姐给人的感觉一样,不过她才这丁点大……
当年在灵慈寺指着山下灯火,兴奋地要跟丫鬟分享,跟自己打口水仗的慧黠的小姑娘长大了,美丽得像昆仑山上的雪莲……
也许她跟那些爱慕虚荣,刁蛮任性的小丫头们不一样。
第一百零七章走水
月上中天,柳明胡同钟府各处的灯火,差不多都熄了。全府沉浸着夜晚的宁静中。只听得从远处幽深的巷子中,传来零星的狗吠声。
妙如从梦中惊醒,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又接着挨着枕头,沉沉睡去。
浮闲居的院子里,守夜的婆子坐在小主子的门口打着盹儿,四下里细细鼾声一片。
忽然从府里西南边,与外院书房一墙之隔的院落里,传来大声呼叫:“走水啦……走水啦……”
不一会儿,惊醒了睡眠尚浅的几个人,接着更多人跟着喊了起来。随后传来幼儿的哭喊,狗的狂叫,马匹的嘶鸣响成一片。中间夹杂着凌乱脚步声,抬水泼水的动静。
秦妈妈披着夹衣,急匆匆奔进小主人的卧屋时,看见守夜的织云已帮妙如把衣服都穿戴整齐了。
她松了一口气,安抚她们主仆俩道:“姑娘不必担心,烧不到咱们院子来,是西边闲着的枫染居。里面没有住人……”
“枫染居?”妙如心中一凛,暗道不好。
罗公子还藏在里头养伤呢!
下午才刚递信给薛大哥,他们若是来接他,也得等到明日了。却在此时发起火来,徒增许多变数!
未免也太巧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此事不会那么简单。
难道是那帮杀手混进来了,想在钟府内借机放火,把人烧死或驱赶他到府外去,好乘机下手?
念及此点,妙如的腿脚,忍不住开始哆嗦发抖起来。
若真是闯进一伙强人,伤害了家人,那她万死不能辞其咎了!
让织云取来自己披风。她打算出院门,到枫染居那边看看动静。
秦妈妈死死地拉住她:“姑娘,使不得!这时外面兵荒马乱的,外院的家丁全进内院救火来了。您还是莫要半夜出去了,救火有他们呢!您如今大了,眼看着马上能说亲了。不能随便出去,出了意外坏了闺誉可怎么得了?老太太她地下有灵,也会不安的……”
两人正在拉扯间,跟在杨氏身边的管事媳妇步摇来了。
她告之浮闲居里的人,说太太怕外院的人。打着救火的名义,闯进到内院女眷的闺房中来到处乱窜,冲撞了她,坏了姑娘们的清誉,特意派自己过来看顾……
妙如没办法,只得守在院子里。给闻讯赶过来的莲蕊,连打眼色,示意她赶快去找莲生,帮那人掩饰一二。
最后答应下来,不再出院门。不过要等火苗扑灭后,再回去睡。并安排其他婢女,守在院子外头。
把众人请下去后,她留步摇单独在屋里,问起具体情况。
“怎么烧起来的?不要告诉我,下人不慎打翻灯烛引起的!那里并未住人。而且这两天气候潮湿,前天还下了整夜的雨,昨日又阴了一天。地面都没干透……”妙如其实是想诈对方说出真相。
以她对杨氏的了解,家中若真出了什么事,决计不会想着第一时间派人来保护她。这明显是想派心腹来拌住她嘛!
步摇面无表情,彬彬有礼答道:“奴婢也不知道,也是刚听到起火了,被太太临时叫去。才安排到这儿来的!”
妙如自是不信:“不知道?你可是天天跟在她身边!那我来问你,二姑娘和大少爷那儿,可有派人过去守着?派的都是谁?望着我的眼睛回答!”
她的声音逐渐严肃起来,隐隐带着种声色俱厉的凛然气势。
步摇一时语塞,眼中神色游离,目光闪烁不定。
妙如走到书案后面,拿起湖笔,揭开砚盖。就着白天练字的剩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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