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苑军都是在奔跑中被同伴推倒的,近半个时辰的追逐下来,西瞻骑兵竟然几乎没有伤亡。
拙吉已经看到胜利在向他微笑,就算强悍过这些青州兵十倍的草原悍匪,在失去领导的时候都是不堪一击,他只要把这些人撵的更远更累,他们就会活活踩死自己,跑死自己。侥幸留下来的也会吓破了胆子,再也不能组织有效的对抗。
忽然,在一片狂风卷起落叶般的奔跑中的中军停了下来,只见远处山岗上高高举起一面带着白色旌毛的大旗,在凛冽的西北风中猎猎飘扬,旗杆立的稳稳的,没有丝毫动摇。上面斗大一个严字格外醒目,那是主将严郊的帅旗!是此刻苑军最高权力的象征。
旌旗下,王庶的脸色苍白却冷静,坚毅的如同石雕。他不但自己站住了,停止了愚蠢的奔跑,还一把攥住背着严郊的那名亲兵,让他也被迫停下来。
他沉声吩咐:“吹角,要求各营兵马都向我这里靠拢!”
“啊?你!”背着严郊的亲兵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王庶没有权利作出这样的决定,他只是个掌旗人,甚至今天以前,他还只是个低贱的军奴。
这亲兵不知道的是,王庶担下的干系远远比他想的大,临阵夺权,意图不轨!依照他的敏感身份,这八个字足矣要他的命!可那又怎么样?他被发配流州就想通了,不会为了保命做对不住自己良心的事,如今,他的心,要他举起这杆旗。
“吹号角!”王庶又命令:“我一力承担!”
号手回过神来,骂道:“你承担个屁!下贱的流囚……”然而他话音未落,突然手一紧,号角被一个人劈手夺过,运足底气吹起来——呜――呜呜――呜呜!号手大惊转头,却见夺去他号角的人竟是严郑。
他张口结舌的道:“大、大人……”严郑他毫不理睬,继续拼命吹响号角,号声在他浓厚的中气中压过奔腾的马蹄、压过惊慌的呼号,渐渐覆盖了整个战场。
王庶热血上涌,跳上战马马背站了起来,将手中大旗举的极高,迎风飞扬。
沉稳的号角声压过一切杂声,奔跑中的嚎叫声渐渐低了下来。许多只顾狂奔的苑军清醒过来,各级副将裨将校尉等官职的人越来越多人冷静下来,带着身边的士兵向旌旗方向聚拢,零星奔逃的士兵们也找到了该跑的方向,转头向远处的中军大旗聚拢。
“结方阵!盾牌手守外围!”王庶再也不客气,站在马背上高高的发号施令,他站得高,可以纵观全局,以前学习的各种阵型一一在脑海中闪过,重来没有这样清晰立体!原来仗是这样打的!以前自己经历的那些都是样子,都是儿戏!
死就死吧!这一仗指挥过后,他不死才怪!虽然他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容他活着,但是经过这次,他肯定没有了活路,那人放心,手下也不会放心。
想做的漂亮,他就会被毒死或者闷死,然后报个没有伤痕无疾而终。若不需掩饰,直接就可以问罪。
不过青州山高路远,京都的命令下来怎么也要一个月以后,在这之前他不如死于敌手!那还犹豫什么?隐瞒什么?为什么不燃烧?凭什么不出头?
“长枪队!外围!”王庶继续命令,双眼放出烁烁光芒!数千支长枪从队伍中举起来,架在了盾牌正上方。一个由硬木盾牌和钢铁尖刺组成的刺猬瞬间稳定。虽然离着尚远,但无论是一路杀人如切瓜砍菜的拙吉,还是血糊了满身的莫里,都不由望着远方慢下脚步。
越来越多的苑军被方阵包进安全距离,苑军毕竟比那一千五百骑兵多了二十几倍,就是停下来让他们砍,这么长时间也砍不完多少。
可怕的原本就是不可控制的溃退,而不是敌军的强大。局势一稳定,苑军方阵内短时间聚集的人就比西瞻人数加在一起还多了。
王庶没有让人出去救援外围的人,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跑出去和西瞻人比速度是不现实的。他只是根据回归的人数不断扩张方阵的大小,以便于将更多的苑军包容在保护圈内。
等人数多的排方阵已经有些困难,王庶就命令阵型旋转,变成菱形,方便溃逃回来的士兵从两翼绕过中军汇集在他身后。
最初也有慌不择路的苑军见到终于有自己人,不管不顾的就想从中间直接插入到安全的核心地带。对此王庶下了一个很冷酷的命令:“散开,从两翼迂回到阵后集合列阵,冲阵者杀。”
溃军人数还是远远多于冷静下来的人,如果不这样,自己人就能把好不容易稳住的阵型再次冲垮。
在砍翻十几个自己人之后,跟过来的没有人试图冲破自己军队的阵型了,一股股溃兵如同流水一般绕过菱形阵,逃向王庶指定的位置。
青州军中的各路偏将裨将也从惊慌中挣脱出来,纷纷停住脚步,协助王庶稳定溃军。一个比较高级的将领还看出来,自己的队列前锥后圆,渐渐形成了燕字阵的雏形,燕字阵攻守兼备,又能利用目前的地势,确实是当前很好的选择。
“盾牌手!出一营加强左翼!长枪队跟着!”
“弓箭队居中稳住阵脚!”
“中军退后,整顿残兵,重新列阵!”
王庶毫不犹豫的发出一道道命令。
在这样有效的组织下,西瞻骑兵已经发挥不了速度的优势,只要再将右侧稳定,燕字阵就列成了,大苑的阵势天下无双,只要稳住局面,西瞻区区一千多人还要来打,那就是来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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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十七 定军 。。。
拙吉也看到了危险,大喝一声:“莫里!冲他右侧,快!”
莫里仰天大喝,声如炸雷,好些苑军当真被他吓破了胆子,竟有一半人后退一步,本来逐渐稳固的阵势竟有动摇之象。右翼大批跑回来汇合的苑军本能的停步,就想向别处先逃。
王庶大急,喝道:“重新列阵!长枪一营,右侧出击!”
他狠狠一指前方里方阵比较近的莫里,然后将手中帅旗往身边号手手中一塞,低声喝道:“拿稳了,再被人抢走,你就别活着!”
那号手先前被严郑夺了号角,正不知如何是好,大旗入手,本能的高高举了起来。帅旗在手,仗没有打完之前是再也不能放下了。
再看王庶已经驾马率先冲出,叫喊着向莫里杀去。
王庶明白,刚刚他能号令众人最主要的原因是在人人逃命的时候,他给了大家一个安全的地方,人的本能驱使众人听从他的命令。
但是让好不容易安全的长枪手再出去冲锋就不一样了,凭他的地位,只嘴上说说就让人冲向杀人魔王一般的莫里怎么能行?
只好立即率众冲出,希望以身作则影响别人,会有多少人跟着过来王庶心中着实七上八下,他压根不敢回头,背上全是冷汗。
跑出一段后,听到身后蹄声密集,跟上来的人并不少,王庶暗叫一声苍天保佑,大苑男儿还没有窝囊到不可救药的程度。好好,他王庶此番死,也算有价值了。
莫里处于战局中心,伤亡也比较大,如今只剩百余人了。两队人马迎面奔跑,速度又都极快,片刻就要撞到一起。
王庶在离他只有三十几步的时候突然喝道:“你也吃我一箭!”
“呲!”羽箭好似将西北风划了个口子般发出怪响,直奔莫里的战马,莫里挥刀格挡,间不容发的当口将箭支磕飞出去。
受了惊吓的战马发出一声长嘶,前腿扬起,王庶射箭的时候已经不顾看自己是否命中,猛地一磕战马,紧跟着箭支到了近前,莫里马匹前蹄落下,王庶的长矛已经直奔莫里小腹狠狠刺出。
莫里回刀借着落下的力道狠狠一挡,‘当!’发出震撼全军的巨响。
王庶手臂瞬间酸麻,他不是莫里对手,硬碰更是不行,明白这一点之后他丝毫不做停留,利用马匹拧身的空挡错过莫里,冲向他身后的一个西瞻精兵。
长矛迅速在对方胸口出入一下,成就了他此次战役最先得到的彩头。
莫里大怒,出气似的一连砍翻了三个紧随王庶的长枪手。但是剩下的人却按照出发前的命令,从右侧横切过来,与金鹰卫侧翼发起了进攻。
尽管长枪队有五百人,但是面对着一百多精锐,王庶却是打算了带着他们送死的。他只要打乱敌人的进攻节奏。那种如影随形的击杀实在是太可怕了,果然,只要短时间内受到较大的反抗,金鹰卫们就不能维持着缀着杀的局面,而是必须调整方向往右,正面迎战。
追的最近的敌人是暂时拦住了,但是短短一个照面,苑军就倒下了四五十个,而金鹰卫们竟只几人添了伤口,一条命也没有换回来。王庶低估了敌人,近身单兵作战正是这支西瞻军中最精锐部队的强项,舍命也不一定能回天。
王庶只比别人深入几步,片刻身边就只剩下了两人。他吸了一口气,凭借借力打力的手段和四个敌人缠斗起来,片刻已经连遇险招,全身上下不知受了多少处伤,疼痛不已,手臂酸麻的抬不起,现在一下下招架都是咬牙苦撑而已。
这才知道自己二十余年苦的武功原来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厉害,以前几十个人不能近身,甚至千人莫敌的名头当然是人家让着来的,并不是他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他自嘲一笑:还以为能拼掉十个人,看来最多能换两三个,这下终于知道自己的真正价值了。
忽然一股大力过来,王庶举矛相迎,却手腕一麻,兵刃几乎脱手而飞。
回头刚看清进攻他的是一脸狰狞的莫里,人已经被打下马来,几件兵器同时向他招呼,他不及格挡,眼看就是个乱刃分尸的局面。
他身子突然一轻,被身边一个矛手抢上马来,王庶看清了竟然是军奴中对自己最不好的老徐,以前脚上生冻疮和他要猞猁油也不肯给的,此刻他不知从哪里捡到一匹马骑上去,他不逃命,竟然冲进阵中救了他。
老徐冲王庶一笑,血沫子同时流了出来:“小书生!好样的!”他救援王庶的时候片刻身上就添了四五处透明伤口,说完就一晃栽下马去。
“杀啊!”好些个熟悉的叫声传来,跑在最前面的军奴们有人冲回来了。老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