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若扯了扯唇角,含糊道:“如果没遇上多好,如果没看清……可是,要去哪里才能寻得到‘如果’呢?”
春儿没听清兮若的话,待到追问,兮若却不再言语了。
南国近来的热闹事是一桩接着一桩,此番十四公主要和亲,十五皇子要娶妃,自是又给街头巷尾平添了许多磕牙话,便是墨将军府中较之往日也忙碌了许多,可这些与兮若却无半点干系,她只要偏安一隅,如此便好。
兮若总是打不起精神,春儿说可能是余毒未清,想去跟墨羽要求个医官瞧瞧,兮若不肯,春儿只能作罢。
墨羽先前只是半夜钻进兮若的房间,接连三四天,见北辰宫那头一直没什么反应,墨羽想着大概是宫主默许了,脸上透出了欣喜,之后不再小心翼翼,偶尔白天得空也要进落芳居来瞧瞧兮若的。
很多时候,墨羽来了,兮若要么偎在贵妃椅上,要么倚着床头瞌睡着,墨羽心中虽觉得兮若有些反常,不过也同春儿一般,当她是累着了,或是余毒作用,倒也没往心里去,兮若睡着,他也不叫醒她,拉了椅子坐在她对面静静的看着她的睡容,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墨羽曾要求兮若搬到主宅里去,兮若不肯,墨羽拗不过她,后来兮若发现院子里上次被墨羽用鞭子打残了,将将长了新绿的石榴树这次被连根拔除,以为墨羽不知又发了什么疯,春儿与伐树的头头套了近乎,才知道墨羽是打算要从别处移植些碧桃进这院子里。
春儿听了这消息很是雀跃,兴冲冲的告诉兮若,没想到兮若只是漫不经心的涩然一笑,轻言慢语道:“世间万物皆有其攀依的规律,这个时候移碧桃,简直胡闹。”
虽然兮若并不领情,可她好歹不像先前那么排斥墨羽的靠近,浑浑噩噩的,日子过得倒也快。
期间赵香容登门拜谢过兮若,虽可以如愿与十五皇子在一起,眉目间却总好像笼着一层愁云,赵香容走了之后,春儿不解的呢喃,兮若只是莫名的丢出了句:“但愿只是我多虑了。”
入夜,墨府一团混乱,春儿告诉将睡未睡的兮若说赵香容投湖了,这本在计划内,兮若并不惊奇,且白天赵香容也过来道谢,兮若便料到她是要出府了,只默默为其祈祷,但愿她们母子平安。
后半夜睡得迷糊,朦胧间听见铃铛脆响,这个声音天天伴着她,已经让她很熟悉,只是今晚响得似乎有些不同,掀开干涩的眼皮,瞧着墨羽攥着那串璎珞,坐在她身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发呆,兮若心头一颤,别开视线躲了他的审视,望着被他攥在手里的璎珞,不解道:“你又要作甚?”
墨羽猛地收拢攥着金铃璎珞的手,再敞开之时,手中只余一团残迹,翻过手掌任残迹慢慢散落。
兮若混沌的脑子还是搞不清楚墨羽要做什么,只是坐起身子,偏着头看着他的动作,不想墨羽突然展臂将她拥入怀中,脸埋在她颈窝呢喃着:“金铃是用来囚困兽的,这样待你是不对的,我知错了,错了,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含糊急切的声音绕在兮若耳畔,须臾,她笑了起来,淡淡道:“又做噩梦了?”
墨羽更加偎近她,静默不语,这些日子他常常会梦见她走了,背过人时,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怯弱惶恐,或许兮若还是会常常梦见雪歌的笑,可那又能如何,那日的吻让她记忆犹新,连带的那冰冷的感觉也扎进心底,她真的怕他。
伸手轻轻环住墨羽的肩膀,偏着头贴向他,脑子里突然窜出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兮若轻轻扯了扯嘴角,喃喃的问:“你为何要恨我?”
令人窒息的静默,兮若以为他不会回答,才想开口说她累,要歇了,墨羽突然出声道:“我是——轩辕墨羽。”
兮若一愣,思绪绕了又绕,姓轩辕氏,又恨她父皇入骨的人……豁然开朗,这一切实乃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当初那卷给他们指了出路的羊皮画上的白衣女子就是那个与她母亲齐名的北夷王后白千蕊吧,怨不得她觉得那个女子看上去似曾相识,细端量,不难从墨羽的脸上寻到白千蕊的神韵形容,先前她为何未曾发觉呢?
百种滋味,千般惆怅,最后也只是幽幽一声长叹,终究无话可说,浑浑噩噩了这么多日,这一晚却清醒的狠,墨羽也不说话,自她身后紧紧的贴着她蜷曲的身子,两人像一对虾子似的依偎了一整晚。
皆是一夜无眠,天将破晓,墨羽突然加重了揽着兮若腰身的力道,将她更往他怀中带了带,随即贴着她耳畔呢喃了句情话,感觉兮若身子一颤,墨羽轻笑出声,翻身下床,道了个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兮若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他说的那句‘我爱你!’,如梦似幻的感觉,猜不透他此时心思,倦怠袭来,没他在,她倒也渐渐松懈下来,敌不过疲惫,沉沉睡去。
自此以后,墨羽与她愈发亲近,二人十分默契的不提那晚的对话,就算再忙,墨羽也会抽出时间来这里陪陪她,最闲的那次,还给她画了幅丹青,不过没等画完,她已经偎着贵妃椅瞌睡了起来,被春儿叫醒时,墨羽已不知去向,连带着那副丹青她也没能瞧上一眼,都不知道他水平如何。
十五皇子大婚定在六月初八,初七的晚上,兮若沐浴过后直到入睡也没见墨羽过来,兮若理所当然的想着墨羽不知忙成什么样,大概不会来了,遂让春儿关好门之后就下去歇了。
不想半夜竟被墨羽叫醒,平素她若是睡了,墨羽也不会特别吵醒她,一般都是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抱着她睡,今晚他的举动让她很是费劲,却没有出声问他,只是盯着他漆黑的眸子等着他的解惑。
他想他们之间已经可以用心有灵犀来形容了,只这么静静的对视,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很想笑着给她个回答,努力了半天,不想竟让兮若笑出声来,清清淡淡的调侃他,“将军大人脸抽筋了?”
墨羽看着令他一点点沦陷的笑容,心头愈发惴惴,不知何处来的不安,默了半晌后,轻声道:“你十五皇兄大婚,我会携你一到出席。”
第一百零六章 送你上路
她想,他之于她或许不再那么难以接受,面对他无度的索欢,她竟也应对自如,只是力竭后,身乏心更倦,被掏空了一般,突然找不到存活的意义。
他似乎发现了她的异常,尽管已经两天不曾合眼,却不敢松懈,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怀中,比之先前求欢更迫切的索要着她的承诺,她终未置一词。
夜色渐淡,天色烟薄,幸抑或不幸,愿抑或不愿,日升日落,无人能阻。
六月初八,十五皇子大婚之日,对于墨羽来说,也尤其紧张着,他自知亏欠了她许多,虽伤害已造成,可他还是在想通之后,盘算着尽可能的弥补,即便不能一步登天,哪怕她不再怨他也好。
墨羽出门的时候,专司兮若仪容的吴夫人携侍婢若干,早已恭谨的候在门外,墨羽视线扫过她们手中端着的托盘,对吴夫人微笑点头,她的眼光一向极好,墨羽很相信她。
沐浴更衣,梳妆靥面,即便吴夫人十分利落,却也耗上了个把时辰,让本就倦乏的兮若更没精神,恹恹欲睡的,直到听见春儿兴奋的称赞,兮若才勉强掀了眼皮,面前立着个半人高的铜镜,乍一眼,兮若竟没认出镜中的人便是她自己。
吴夫人站在兮若身边笑吟吟的说着:“公主底子好,无需浓妆艳抹,只微微修衬,便现出万般风华。”
见兮若只是无精打采的虚应一笑,吴夫人稍歇了口气,复又开口,“真乃姻缘天定啊,公主这身百鸟裙还是将军弱冠那年,蜀地送来的贺礼,言明是给将军娶的夫人穿的,不曾想将军东征西讨的,便将婚事耽搁了,十四公主多次缠着将军讨这裙子,将军不曾应允,昨儿个将军特特吩咐将这裙子找出来给公主备下,上身一瞧,好像给公主量身定做的一般合衬。”
兮若先前并未注意身上穿了什么,经吴夫人特地的提点,才发现这裙子的贵重,兮若轻蹙眉头,印象中的吴夫人从不是这般嘴碎的人,略一沉思便明了,她们终归是替人行事,言行举止自然是遵着墨羽的脸色。
这一身太过奢华的装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很直白的说如此盛装,怕是要盖了新娘子的风头,吴夫人却笑着回她,这样的场合,十四公主从来都要强出头的,既是如此,也不差她十七公主了不是?
兮若略一沉吟,深以为然,遂不再推三阻四。
前呼后拥的踏出房门,一眼瞧见站在角门边的纪柳柳,几日不见,纪柳柳愈发憔悴,不明就里的下人嚼舌根说纪柳柳因墨羽专宠公主,且又失了母凭子贵的筹码,是以镇日落落寡欢,形容日渐枯槁,可兮若却知那不是原因。
兮若言语了一声,不理会身边人的劝阻,拎着裙摆快步来到纪柳柳面前。
纪柳柳默不作声的将兮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其后才对上兮若饱含不解的视线,展颜一笑,只夸赞了句绝代,再无它话。
兮若看着纪柳柳欲言又止的表情,先前她就觉得心烦意乱的,如今愈发不安,踌躇良久,还是小声问了,“可是锦槐出了什么情况?”
纪柳柳复又笑了,淡淡道:“多谢公主还惦着他,他暂时没事,公主不必担心。”
兮若愈发不解,“那你?”
纪柳柳视线微微瞥向被兮若支在一边的随侍,之后才贴着兮若小声道了句:“公主保重。”
在兮若还没回神的时候,纪柳柳已经一阵风似的飘走了,春儿快步来到兮若面前,小心试探道:“公主,柳柳夫人她?”
兮若含糊其辞,“多日不见,她有些想我,没旁的事。”
春儿自是不信,却也不敢多问些什么,吴夫人谨守着本分,视而不见的随兮若高兴。
兮若被引到正门时,墨羽正立在马车边,偏着头与莫提说着什么,动作很随意,笑得很灿烂。
只一眼就叫兮若愣在原地,今日的墨羽着一身银灰锦服,在兮若记忆中,他的着装一向偏好较深的颜色,这般浅淡的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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