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已是凉了;也都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没有人来续水。
当然,即便是有丫环续水,两人也都没有心情喝水的。
丫环早已退下,是顾之韫命她退下的;顾之琛当然也没有阻拦,她也想着要跟长姐说说知心话的。
有不相干的人在一旁,那是说不了知心话的;更何况在丫环的面前,这主子的威严还是要有的。
“妹妹,这些年,妹妹过得如何?”两人喝了一阵闷茶之后,顾之韫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过得如何?
虽说顾之琛已经作好了跟姐姐吐吐苦水的打算,也准备好了就在今天这样的时辰跟姐姐掏心掏肺地说说;可是,当听到顾之韫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心中还是猛地一惊。
然后,就是在心底默默地问自己:这几年,自己到底过得如何?思绪,也是随着这个问题,飘回到了好多年以前。
当初,父亲母亲为自己订亲的时候,自己的夫家还是在京城中的;也是经商,家境却也不错,和自己的娘家是门当户对。甚至可以说,财力还略高于当时的顾府。
可是在自己刚举办了婚礼后不久,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夫君的大哥通过了朝试,然后外放做了陶府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官,虽然只是小官而已。
这一下,自然是欣喜若狂;除了夫家整个一族,连带着当时的自己,还连带着自己的娘家。
因为在梁国,这读书人的地位还是十分推崇的;行商再富有,也敌不过“学而优则仕”的****。
狂喜过后,一族人便特意去宗祠焚香祭祖;三支清香点燃,随之跪在前面进行祷告的,除了族里的族长、宗老,还有特意喊上的大伯。
对于夫家来说,这自然是无比的荣耀;因为大伯跪在了前面,这个位置代表了他们一房从此在族里有了更多的地位。
然后,便是族中各亲友和京中各朋友的相互宴请;更是把热闹的气氛推向了****。
再然后,便是公公婆婆一致决定,跟随着做官的大儿子举家一起去赴任。
自己当时已经出嫁,自然是要跟着夫君一起走的;虽然觉得离开京城离开娘家心中有不忍,却也没有想过太多。
一家人便这样,将京城的店铺田地等都盘点清楚;割让的割让,盘出的盘出,以快刀斩乱麻的姿态,终于抢在大伯最后的离京期限之前,将所有的家当都变成了银票,当然还有珠宝首饰。
即便是丫环婆子、长随小厮,也是只留下了极少数的几个;其余的,都叫牙婆子给发卖了。
公公和婆婆当时比大伯还踌躇满志,觉得既然大儿子去做了地方的父母官,自己又带着一大叠的银票;这一到了任上,有一个做官的儿子,还有一个经商的儿子,那该多么地风生水起呢。
然后,就是一大家子的奔赴任上。
自己当时却是刚诊出有了喜脉,反应又重,一路颠簸一路呕吐。
当时新婚,夫君看着倒也心疼;每每安慰自己,说是到了地方就好了。
自己初为人妇,自然相信夫君的承诺;又实在是苦于路上的辛苦,相信这话也算是自己给自己一个安慰的。
可是,自己没有料到,好不容易到了任上,却是苦难才刚刚开始;当然,苦难是慢慢地开始的,一开始似乎觉得仍是诸事顺畅的感觉。
大伯自去衙门交了官文领了官服官印,然后又托师爷寻了处小院买下,一家人这才有了一个安定的住所。
然后,大伯每天去衙门任职、批阅公文、处理琐事;自己的夫君有意去寻那适合的铺子,没多久倒也盘下了几间铺子。
自己也是过了最初时期的剧烈反应,吃食下去也不会再呕吐了;又是新买了一些丫环婆子的,倒是慢慢有了在京城时的感觉。
这日子在一天天地过,夫君和公婆对自己也很关心;后来,还因着自己身孕越来越重,婆婆还免了自己每天早起的请安。
自己怀胎十月,终于是诞下了自己唯一的儿子陶知演;陶府也因着又有一个男孙的诞生,而再次充满了喜气。
可惜,好景不长;慢慢地,这日子里就时不时地多了些唉声叹气;而少的,自然是那欢声笑语。
新到一个地方,公公和夫君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商机;每次经商的内容,也都是落在了别家的下风。
虽说有个大伯是任上的父母官,可惜官职极小;更何况自己都在拓展人脉圈子的,竟然无力帮着家中一把。
而陶府的生意,就是这样不温不火地经营着;几年下来,这经营的内容是稳定下来了,整个经营的规模竟然连在京城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而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大伯虽说是朝廷的命官,做的事情也不少,但每月的俸禄实在是少得可怜。
换句话说,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这么些银子是远远不在大家的眼中的。
更兼着离京时带来的那么多的银票,因着一开始生意的折腾,到如今也所剩不多了;而京中过惯了那仆从甚多的日子,如今再回过头来过清贫的生活,却是每个人都心有不甘的。
而且,眼看着知演也都三四岁了,这府上的生意却还是没有一丝的起色。
然后,就是自己的夫君在抱怨和郁闷中,渐渐地开始喜欢过风花雪月的日子了。
再然后,夫君不顾公公和婆婆的反对,开始混迹于****;再然后,又和一个名声不太好的大姑娘赖氏勾搭上了,并娶进了门。
事情到这儿还没完,娶了一个浪荡的大姑娘还不算;又继续混迹于****,依红偎绿的好不快活。
那个赖氏可不比自己,能忍气吞声地过日子;见夫君把她娶进门没多长时间就给了自己冷板凳坐,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天天在府中闹的,直把府里闹了个乌烟瘴气。
自己的夫君见此状况,却是更荒唐;索性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为那相好的****女子小桃红赎了身,又娶了回来。
其实,发生了这么多事,还不是最让自己伤心的;让自己最为难过的,是自己的夫君没有足够的银子,然后逼着自己把陪嫁的首饰拿了出来,到当铺里典卖了,才凑足了银子为那个小桃红赎的身。
说到这儿,顾之琛早已是泣不成声;而作为唯一的同母胞姐,顾之韫自然也是伤心地陪着掉泪。
等过了好半晌,顾之韫见妹妹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轻轻地拉过顾之琛的手,仔细地看了不少时间,这才说道:“妹妹,那这次可要多住些时间的。”
其实刚才在稻香村的时候,顾之韫拉着妹妹的手时,便发现了妹妹的手极为粗糙,心中便是一惊。
这样的手,在顾府中,便是粗做婆子的手;即便是在自己府上,贴身大丫环的手也远比这样的手要滑顺细腻许多。由此自己便推断,自己的妹妹这几年过的日子并不顺畅。
又联想到妹妹身上所穿的,都是冷月轩所制的新衣;仔细看去,有几处竟然连折痕都还隐约可见,明显是冷月轩连夜赶制出来的,便更加断定,妹妹在陶府的境况并不好。
只是,到底是怎样的境况,却还需要妹妹自己说了才能明白。
便选了这个时辰,跟着妹妹到了这个小院。
如今一听,心却是凉了。
无论如何,顾府的女儿,;落到了这个地步,是不免让人唏嘘的。
……
……
这边的两位正在暗自垂泪,那儿可有一位大小姐在高兴着呢。
第195章 194 偶尔嚣张一回
用完午膳,顾香冷自是回到了学堂;继续在夫子的喋喋不休中,构思着制衣坊的标志。
其实,在前段时间,也是想了许多的;比如用君子兰,比如用睡莲,比如用郁金香来做标志,等等。
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会老是围绕着花卉植物做文章;明显是自己的思维有局限性啊,不过自己就是跳不出这个框框的。
可是,就在框框里想来想去,也想了好多;可自己都觉得不能夺人眼球,便把这许多的方案都给搁浅了。
甚至于,自己还想过;如果真的想不出了,就把乔布斯那只被啃了一口的苹果拿过来算了。不过,想想这苹果和制衣实在是关联不大,还是算了。
只是,今天到食舍去进餐的时候,却是给了自己一个灵感。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中午的时候,阴魂不散的欧阳大小姐硬是和自己一起去了食舍;到了,还是和自己挤在了一张桌子上进膳。
不过好在,知道了小婕儿的身份;毕竟是客气了许多,也谄媚了许多的。
顾香冷特意告诉她,寇俪婕也会去参加宋二小姐的茶会;欧阳盼兮心底暗暗一惊,面上却是连声说好,只说着好姐妹一起参加,这人多才热闹呢。
对着自己,当然也是讨好的;自己也是在心底暗笑,为了让自己参加这个茶会,欧阳盼兮可是不惜伏低做小的。
其实,自己已经决定要去参加,那就肯定会去参加,真不用欧阳盼兮这样刻意来讨好自己的;但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吃瘪的样子,自己心里还是挺舒坦的。
毕竟,前世时有杀身之仇和灭门之恨;虽说现在时机未到,还没到出重拳还击的时候。但是,这份仇恨一日不报,自己就是一日枉为人子的。
中午时在食舍,自然也有旁的女学子是认识欧阳盼兮的;毕竟才气在外,就有人来主动招呼着。
然后聊着又说到了宋二小姐的茶会,有些早就知道欧阳盼兮要去参加茶会的,又是一阵羡慕。
而这次,欧阳盼兮绝对没有踩着顾香冷的势往上爬,反倒是主动将顾香冷给推了出去。
“嗯,不仅欧阳要去参加,就是顾小姐和寇小姐也会去参加呢。”
欧阳盼兮的心思,便是坐实了顾香冷要去参加茶会的事实;众人造势,逼得你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顾香冷也是知道她的心思,不过更加觉得好笑。
因为对于香冷来说,毕竟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根深蒂固的是现代的理念,并没有古人那种言出必行的迂腐。
也不是说做人可以不讲诚信;诚信是绝对要讲的,但那要看对象是谁。
顾香冷在现代时所受的教育就是:小孩子不能说谎,特别是对着父母、家人或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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