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季峰飞起一脚,似有万钧之力般重重踢在冼秉心窝上,冼秉“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旧伤新创一起发作,连耳鼻也流出血来。
观观终于失去了冷静,烛台失手掉落。“秉哥!”
时季峰动作极快,就在冼秉受创时双手同时出拳攻他上盘,冼秉终于承受不住放开了小玉。时季峰把小玉一拉抱在怀中,又再踢出一脚,这一脚却踢中了冼秉的面盘,冼秉整个人飞了出去!
观观像疯了一样要挣脱宋潜的钳制,宋潜见小玉被夺回,也不再扣着她,放她去了。
“天成,呜呜呜……”小玉扑到宋潜怀里,两人紧紧抱做一团。
观观跌跌撞撞的跑到冼秉身边,冼秉口中不停地吐出血来,血的颜色越来越暗,他眼中神采渐渐淡了下来。
“草儿……”
“秉哥,秉哥我在这里啊。”观观紧紧握住冼秉的手。
时季峰和宋潜救出小玉,惊魂未定,突然看见房中火光闪闪,原来刚才观观掉落的烛台飞出的火星点着了幔帐,火苗正在呼呼窜起!
“快出去!”
时季峰一声大吼,宋潜抱着小玉跑出房门,正好和外头冲进来的戚昇等人撞在一处。
戚昇看见小玉无恙,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对时季峰说:“钟巡检带着人把外头的老鸨客人都拦住了,我和这几位兄弟进来接应你们。怎么样了?”
这时众人才发现那间房子已经冒出熊熊火光,小玉惊叫:“他们没跑出来!”
“谁?”戚昇问。
“冼秉和观观。他们是情人!”小玉说。
“他中了我两脚,已经凶多吉少了。那女人……怎么不跑?”时季峰皱了皱眉头。
被困在火场里的两个人,却脸贴脸依偎在一起,全然放弃了逃脱的想法。
“秉哥……你还记得吗?我们老家的样子……”观观的脸被火光映得艳如桃花,可冼秉已经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了。
冼秉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怎么不记得……小时候,我们跑到野地里去挖春菜吃,你嘴馋,老也吃不够,像头小猪似的。所以啊,我跑掉以后,就老在想,你有没有挨饿……”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找到我的,不管我被卖到哪里,我都想着,你一定会回来找我,我们不会再分开……”观观深深的埋进冼秉的怀里,闭上眼睛,听着冼秉的心跳渐渐变得微弱,最后慢慢停止了。
“秉哥……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唱歌给你听呀……”
外头十几个捕盗提着水桶,来回扑着那房子的大火。但由于这间屋子处在菊苑最隐秘的角落里,离水井太远,一时也扑不了太快,火势还是越烧越旺。
菊苑里的粉头客人们都被捕盗们带到大堂去了,因为来菊苑的多是达官贵人,捕盗也不敢太过怠慢。人们纷纷询问出了什么事,捕盗们只说在搜查一个重要的犯人。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忽然有一个少女要冲向火场,被一个捕盗拉住了。“你疯了,那儿烧的正旺呢!”
“让我过去呀,我小姐是不是在里面?啊,是不是?”那少女哭的脸都花了,挣扎着要冲过去,被两个壮汉死死拉着。
小玉认得那是观观的贴身丫头小情,曾和观观在七夕之夜演过《长生殿》的。想不到她对观观如此忠心,死活要往火里跳。
屋子的木头被火烤的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寒风吹着灰烬直卷上半空,浓烟滚滚弥漫着整个后院,许多人忙着提水救火,现场乱成一片。可就在这样激烈的火场里,小玉竟听见了一阵若有似无的歌声。
不仅仅是她,很多人都听见,有一个女子幽幽的唱着——
“……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堂。
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郎。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是观观的歌声。
小玉听出她唱的是《子夜歌》。那个叫子夜的凄艳女子啊,留下了一段又一段的婉转歌谣,有悲有喜,有苦有乐。
观观是在唱他们的爱情吧?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随他去了,却还欢喜的唱着——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郎。情切切,意绵绵,一字一句唱的那样美好。
宋潜发现小玉脸上缓缓流下了泪水,以为她吓着了,忙搂着她问:“怎么了?伤了哪里没有?”
小玉拼命的摇着头,紧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出。
宋潜着急了,追问:“你是不是哪儿疼?让之问帮你看看?”
时季峰和戚昇也注意到小玉的异样,围过来问她是否有恙。
小玉有些哽咽,说:“他们……虽然是罪人,但是对彼此的爱……很深很深。”
她望着已经烧成一片废墟的火场,叹息了一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宋潜心疼的抱着她,说:“小玉,别想了,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时季峰和戚昇,听到小玉说出这句话,心里却像被大锤重重击打了一下,五内摧伤,再也做不得言语。
问世间,情为何物?
情为何物啊!
第六十七章:冬去春来
小玉被宋潜“关”在家里整整休养了大半个月。
虽说这次有惊无险,但是已经让宋潜担足心事,回来之后自然是狠狠训斥了小玉一番。小玉自知理亏,不敢分辨,只好乖乖听骂。
众人一致认为她受到这样大的惊吓,又中了时季峰一掌,应该好好的静养一段时间才是。小玉无力抵挡众人的好意,只得好好听话让戚昇替她疗伤,又像只熊猫似的被大家呵护着,困在屋里吃了睡,睡了吃……
美玉坊里的事情,都交给了水清云打理,重大决定则由宋潜和戚昇来负责,总之是不准她操一点心。
众姐妹都来看望她,周嘉儿和司徒青争还算沉静,并没怎么激动,文娟却看见她就哭成一团——
“小玉姐姐,哇哇哇,我好怕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小玉无奈的看着在她面前文娟又哭又笑,叹息不已。唉,让大家为自己操心了,真不应该!以后做事一定要更加谨慎才对。
绣心和海棠来看她时,顺便给她带来了菊苑的最新消息。
观观私藏江洋大盗,本来就是重罪,但她人都死了,也无法追究再什么。不过菊苑和丽香坊都被官家没收了,菊苑的粉头们各奔东西,听说那小情不知着了什么魔,把一头青丝都剪个一干二净,做尼姑去了。
“唉,想起以前,老和她争什么第一……现在她人去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海棠语气沉重,她和观观在花街斗法多年,从她挂牌起两人就没停过角力。现在对手突然没了,海棠却也好像失去了斗志。争争争,争客人争名气争谁挣的钱更多,这些……现在想来,有如浮云一般。
绣心也说:“我倒佩服她的执着……死也要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
小玉和她们说过观观与冼秉的故事,她们当时听完都沉默了。其实小玉也并不清楚观观和冼秉以前有过什么样的纠葛,但从他们所说的只字片语中也能猜出一二。
等到小玉软磨硬磨从宋潜那儿获得了重新出门的许可,已经是隆冬时节了。
宋潜最近对小玉管的很严,小玉屡屡腹诽他“封建家长味道越来越重”,可也明白是自己太过鲁莽让宋潜吓坏了。幸好趁着冬至过节热闹,小玉撒娇卖乖磨了他许久,宋潜才答应带她出门逛逛去。
冬至是宋人非常重视的节日,就算家里再穷,到了冬至节这时也要极力置办些饮食,祭祀先祖。至于关扑杂戏之类的,更是时人热衷的娱乐。瓦肆勾栏,日夜歌舞,一副升平景象,谁能想到这是流亡王朝的陪都?
小玉和宋潜在街上逛着,她还不时缠着宋潜让他给买些小零嘴,宋潜宠溺的责怪她说:“吃吃吃,你就是爱吃这些小东西,正经吃饭又没见你吃多少。你看你多瘦小啊?”
小玉眼睛汪汪闪的看着宋潜,嘟起嘴儿说:“我已经不算瘦啦,你看看家里的丫头们,哪一个不比我块头小?”她这身材放在21世纪不知道多标准,现在又不是唐朝以肥为美,天成干嘛总想把人家养胖啊。在家里也一天到晚让惠娘给自己熬汤炖肉,还叫戚昇开补品,真把自己当成珍稀保护动物了。
路过天街某繁华路段的时候,小玉“咦”了一声停住了脚步,这儿怎么有三间这么大的铺子都贴了黄封条,没人做生意的?
宋潜顺着小玉的目光看过去,嘴角一抿并不做声。小玉看了两眼才反应过来,啊,这不是原来的丽香坊吗?摘了招牌关了店门,就认不出来了。
“天成,这儿是让官家收走了?”
宋潜说:“是吧。说是官家收了准备重新发卖。”
重新发卖?
小玉一听这四个字顿时来了精神,这和后世拍卖破产公司财产差不多嘛,是不是谁都能来买?
在回家路上,小玉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宋潜和她说着话她也接不上来。宋潜不知道她心里打算,还以为看到丽香坊勾起了她心事。谁知到了晚上,小玉竟向他提出来,想买丽香坊的铺面!
“不行!”宋潜的第一个反应就反对。
“你还没被吓怕啊?我可不许你再出去招惹什么人了。”宋潜一脸冷然,坚决不准小玉去外头做生意。连美玉坊的事都不愿意让她多理。
小玉可不怕宋潜的黑脸,她知道他心里可是疼着她呢,而且宋潜的弱点就是——最受不住自己的“磨功”。
买丽香坊的铺面虽说只是她一时兴起,但却不是开玩笑的。这三间铺子朝向好地段佳,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上品啊,怎么能放过?
从冬至那天起,小玉就日夜在宋潜耳边吹风,一开始宋潜还能淡然处之,被她念叨久了也渐渐承受不住。小玉当老师可不是白当的,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样样都占着上风,想当年大学辩论社里她还是主笔呢,专替社员们写辩论稿,赢得无数好评。要说服一个宋潜,也不是太难的事情!不过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现在重要的是先让宋潜解除自己的禁足令啊!
小玉慢慢的又挣脱了宋潜的“魔爪”,跑到店里来主持生意了。水清云几个苦苦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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