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科长老婆说:“那我开的就是‘天下第二汤’。”
家属们哄堂大笑了起来。
澡堂子的老板在这么多的女人面前干着急说不上话,伙计一见,转身跑进屋把老板娘找了出来。
这老板年纪挺大,长得也不咋样,老板娘却年轻漂亮,嗓门也挺大。一出屋就高声说道:“各位太太小姐,你们先别吵吵,听我说几句。”
马瑞芳一听嘴一撇:“这个老板娘还挺能装啊!你说几句,干啥呀,想给我们开会呀?”
老板娘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各位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刚才大家议论我们家的牌匾,我想给大家说一说这牌匾的来历。大家洗不洗没关系,就当个故事听吧。”
马瑞芳听后说:“这买卖家的老娘们嘴都这么厉害,好啦,大家都消停消停,听听她都白唬些啥。”
老板娘见家属们安静了下来,站在台阶上说:“咱家这个澡堂子那可不是吹,有几百年的历史啦,你们看看这房子虽说旧八拉眼的,可它有历史。大家不是说这匾上的‘天下第一汤’是谁封的吗?这是咱乾隆爷封的。咱这澡堂子乾隆爷曾洗过澡,这‘天下第一汤’五个字是御笔,你看这字写得龙飞凤舞,多好!”
说到这她一把拽过马瑞芳指着牌匾上的字说:“这位太太是个识文断字见过世面的人,你好好认认这字是不是乾隆的笔体?”
马瑞芳笑嘻嘻地说:“是乾隆的字体。”
她这话一出口,家属们哄堂大笑起来。
周科长问我:“她们笑啥?”
我告诉他:“马瑞芳连自己的名都不认识,她怎么能认得乾隆的字体?”
周科长听后,摇摇头也抿嘴乐了。
老板娘接着说道:“咱这澡堂子的水好啊,洗了去泥去病,小日本子来了后第一眼就相中了我家。一个叫什么郎的日本商人硬死拉活地把买卖抢了去,把我家掌柜的气得老成现在这模样。这日本人会做买卖,他把里面重新修得可阔气啦。日本人说在这洗了澡沾了龙气,那妇女怀的孩子都是龙种,将来有出息。”
家属们一听来了兴致,七吵八嚷地进了屋。
这家的澡堂子虽说不上阔气,但也确实挺干净。男女两个大浴室的池子都是白瓷砖镶成的,池子里的水清沏见底,用手一摸温度正好,只不过硫磺的味大一点。
这两天可把我累坏啦,看着家属们都进了女池的房间,门口的士兵站好了岗,我和周科长进了男池,脱了衣服往池子里一躺,就觉得头晕脑涨迷迷糊糊的,脑袋往池子边一靠,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朦朦胧胧中我好像听到有人推开门问了声:“哪位是王参谋?”
我闭着眼睛说了声:“我是,啥事?”
澡堂的伙计走到我的身后弯下腰小声说:“那些女人叫你准备饭,说洗饿了。”
我睁开眼睛瞅了周科长一下,不是好气地说:“这些老娘们净是事,我都成她们的后勤科长了。”
周科长在一旁“嘿嘿”地乐了起来,我问他:“你乐啥?”
“咱俩一样,成天和这些妇女搅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快变成男不男女不女了。”
我叹了口气:“真没办法。”然后问:“伙计你们这有饭馆吗?”
“咱家就有啊,房后的厢房就是。”
我告诉他:“准备五桌饭菜。”
“要什么样的?”
我想了想后告诉他:“每桌八个菜,挑最好的,主食嘛,随便吧。”
伙计高兴地说了声:“好嘞!”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伙计走后我忙三叠四地洗了洗,然后穿上衣服走出了澡堂子。
家属们早已穿好衣服坐在后院的饭馆里嘻嘻哈哈地唠着磕。有的说:“这澡堂子可真好,水是活的,这边流进来,那边淌出去,这池子里始终都是清亮亮的。”有的说:“都说这水里有硫磺,可我光闻到味,怎么没见到一块硫磺?”几个孕妇用手捂着肚子兴高采烈说:“这回好啦,咱肚子里的孩子沾了龙气,将来肯定得有出息。”
周科长见我走进屋,把我招呼到跟前小声说:“你说这乾隆真的来这里洗过澡吗?
我笑了笑说:“买卖人的话你别当真,她说谁来过,那就谁来过,谁知道是真是假?”
“可也是,不过这水洗过后真挺舒服。我躺在池子里就寻思,等辽南解放了,我请求调到这来,好好开一开这澡堂子,叫咱东北的穷人都上这洗一洗,尝一尝这皇帝洗澡的堂子洗过后是啥味。”
石干事在一旁嘴一撇:“科长,你这想法不对。我要来就把房子多盖点,池子不用这么修,拿石头一砌,随便洗,这才叫咱们无产阶级的本色。”
闲唠着磕的空,饭菜端了上来,家属们又来了事。七吵八囔地喊着:“这怎么连点荤腥都没有?”
我仔细一看,可不是咋地,八个菜全是素的。我叫伙计把老板叫来,老板点头哈腰满脸陪笑地出来后,我问他:“你拿我们当出家人哪,怎么全是素菜,怕不给钱咋地?”
老板叫苦连天地:“天地良心哪,咱这地方刚打完仗,啥也没有,就这八个菜,我们还是跑了全镇才凑上的。”
周科长说:“这菜够好的啦,我们家过年都捞不着这菜,家属们的口味这么高,咱们这些管伙食的可怎么安排?”
“你别听她们瞎叫唤,饿急眼了冻白菜汤她们不也喝了吗?”
周科长摇了摇头:“这些人的思想可真得好好改造改造!”
我没有吱声,冲老板摆了摆手,老板叹了口气,回到了前屋。
这顿饭虽说没吃到什么好的,但家属们也挺高兴。结完帐往回走的时候大道两旁站了不少买呆的老乡。家属们身上散发的香水味引得不少人直抽鼻子。一帮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跟在我们后边,有几个家属从口袋中掏出零钱往小孩堆里一撒。这些小孩一拥而上,抢得几里轱辘直摔跟斗。
周科长他们不是好眼睛地瞅着她们,我忍不住说她们几个:“可别得索啦,谁还不知道你们有几个钱!”
这句话惹起了马蜂窝,家属们七吵八囔地冲我来了。
有的说:“有钱咋地?有钱他也不犯法。”
有的说:“共产党实行的就是这个,我们济贫有啥错?”
玉莲这时也急了眼:“你们有怨气找共产党去,拿俺家喜山撒什么气!”
周科长说:“大家别吵吵,王参谋也没说你们不对。”
这时我的火也上来了,冲她们吼道:“说了又能咋地,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当家的是谁,多大官,这支队伍我现在说了算!我说你们别得索,你就别得索。你们这么干是收买人心呢,还是好心济贫?我看都不是,怎么回事你们心里明白!咱们现在可是共产党的队伍,你们要注意影响,从现在起谁要再不听话,别说我不客气!”
旁边一个家属听后顺嘴就顶了我一句:“不客气能咋地,还枪毙我们?”
“枪毙倒不能,不过再碰到胡子,我就把你送给他们!”
这个家属听后嘴一撇:“吓唬三岁小孩呢,送给山大王还不错了呢,当个压寨夫人吃香的喝辣的,总比当个穷八路家属强吧?”
我一看她越说越不像话了,就说:“你是谁家的?”
她眼睛一瞪:“你问这干啥,谁家的也比你官大!”
气得我是干咔巴嘴说不出来话。
周科长一见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这些老娘们来了胡搅蛮缠的劲没治,你消消气咱们走吧。”
我一想可也是,她们又不是当兵的,打不得骂不得,也只能是憋一肚子气一走了之。
回到驻地,留守的战士们已经吃完了晚饭。做饭的几个妇女眼巴眼望地瞅着我,一个领头的胆胆突突地问我:“长官,看来你们已经吃过饭了,那给你们留的饭菜怎么办?”
没等我回答,周科长在一旁说:“你们拿家吃去吧。”
这几个妇女一听可乐坏了,抄盆的抄盆,拿碗的拿碗,把饭菜分得溜光。
家属们回到了屯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拥到放皮包的屋检查自己的包。我的四个哥们不愿意了,跟我嘟哝:“这些妇女太小心眼了,好象我们能偷她们的东西似的。这也有点太小看我们了,下回我们可不干这事了。”
“哥几个别生气,要不她们怎么叫老娘们呢?在钱财上她们是谁也信不着。”
我嘴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有些后怕,虽然他们都是我的拜把子兄弟,可这钱财动人心哪!何况家属们的钱财加在一起那可不是个小数目。想到这我的头上冒出了冷汗,心想这也是个教训啊!好在没有出什么事,要不然我这小命赔上也不够。
第 一百四十五 章 财引歹心
家属们稍微休息了一下,车队开始往“岫岩”出发。
“汤池镇”到“岫岩”的路程要比“大石桥”远,老板子告诉我这段路山高林密不好走,而且地界一直不太平。看着道两边黑乎乎陡峭的大山,我的心有些没底,于是传下命令:“车队不准拉下,一辆咬着一辆。外围警戒部队把距离和车队拉远点,做好战斗准备。”
周科长笑了笑说:“不用这么紧张,大部队刚过去一天,估计不会出现什么情况。”
“但愿如此吧!”
那天晚上大体还是挺消停,家属们经过一天一宿的折腾又困又累,上车后围着棉被东倒西歪地睡起了大觉,我和周科长也搭上一辆毛驴车眯了一会。
后半夜一点多钟的时候,在道边有两个掉队士兵蹲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我和周科长跳下车,走到他们跟前问:“你们怎么了?”
一个说:“长官,我肚子痛得要命。”
另一个说:“我的脚脖子扭了。”
我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他们说:“是三团二营的。”
我仔细端详他俩,总瞅这俩人不地道:“你们是不是耍熊想逃跑啊?”
那个扭脚脖子的哭咧咧地说:“天地良心啊,我俩都是穷人出身,早就想投八路了!这回咱们投奔了八路,这是圆了我俩的梦,撵我们都不走,我们哪能逃跑啊?”
我弯下腰拽起他的裤脚仔细一看,果然肿得挺厉害,小腿都肿得挺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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