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百五十四 章 光棍村子
光棍屯是一个典型的贫穷小山村。一抹土坯砌成的平房,有的已经歪歪扭扭,房顶上堆着破筐、烂草和干菜。很多人家破烂不堪的门窗上挂着破草袋子,屋中散发出一股霉烂的气味。整个屯子听不到鸡鸣狗叫,也不见炊烟缭绕,显得死气沉沉。
车队进屯后,惊醒了还在熟睡的人们。几户人家的房门打开了,几个壮汉披着棉袄,趿拉着鞋来到车队跟前问我们是什么队伍,我告诉他们:“我们是解放军,想在你们屯休息一下。”
他们一听都没吱声,我问一个壮汉:“你们这屯谁是管事的?”
“管事的姓周,在你们大部队来的时候带着家里人跑了。剩下的都是佃户,没人管事。你们愿意住下就住下不用问。”
“姓周的家在哪?”
他用手一指屯里的一个土院套,我一看这是一个典型的土财主家,也是一色的土平房,只不过是有正房、厢房和院墙。我和周科长走过去推开大门,从屋里走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汉,自我介绍他是这家看家的,是主人的本家叔叔。
我把来意说明后,他说:“这还用问啥,你们解放军是正经军队,我家昨天住的就是你们的大官,是个师长,人挺好。”
“什么时候走的?”
“天刚擦黑就全走了。”
周科长说:“又拉下咱们一晚上的路程。”
“那咱们休息一下吃点饭后就出发,怎么样?”
“不行,一来国民党的飞机还在时常出来啥摸;二来上级有令,必须得晚上行军。以前的错误可不能再犯了,这两次白天走,我都提着心,现在发现了飞机,可不能再冒这个险了。”
“那好吧,就听你的。”
于是我和周老汉说:“大爷,看样子您是这屯的长者,说话肯定就算数,我想求您帮点忙,不知能行不?”
老汉虽然留着花白胡子,但年龄并不算太大,看上去有七十岁左右,耳不聋眼不花,只是满嘴没了牙。他听后乐了:“长者不长者不说,反正我们当家的不在,我说了就算。有啥事你只管说,不用客气。”
“大爷,我们准备休息一天,晚上再走,这样就得麻烦你给家属们安排到各家休息一下,同时给我们找几个妇女做点饭。米我们自己带着,菜呢,我们出钱买。”
老汉听后皱起了眉头,我问他:“大爷,咋地,有难处啊?”
他叹了口气:“安排休息倒好办,哪家都能安排几个,这妇女可不好找!”
“为啥呀?”
“你不知道啊,咱这屯老中华民国以前叫小周庄,日本人来了以后要在这开矿,结果东挖西找地矿没开成水却变了样,原来清凉甜丝的泉水总有一股硫磺味。屯里出现了怪病,妇女基本上活不到四十岁,时间长了,外地的妇女也没人敢往这屯嫁,屯里的男人都变成了光棍。现在人们都管我们这屯叫光棍村,所以你说要找做饭的妇女,我就犯愁。不是我不找,也没有哇!不过我能找两个会做饭的男人。”
“不管男的女的,只要能做饭就行。”
老汉一听,眉头才舒展了开:“咱这地方又穷又偏,这菜可就不好办了。”
“那你们现在吃什么?”
“能有什么,就我这样的大户也就是冻豆腐、冻白菜。”
“这也行,我按价付给你钱。”
“那行。”说完领着石干事和小董他们安排去了。
由于屯子不大,三百来号人安排到各家,把老乡们挤得没地方呆了,都跑到大街上卖呆。我仔细一瞅,不怪人们管这屯叫光棍屯,大街上的人们除了几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外,还真就没有妇女。(奇*书*网。整*理*提*供)可能也是这个关系,这个屯的大人小孩几乎穿得都是破破烂烂。瞅着瞅着周科长来了想法,扭头对我说:“老王,你看这屯的人多苦啊,我想下午把家属们召集起来开个会,叫屯里的老乡讲一讲他们的苦处,教育教育家属们,叫她们知道一下穷人的苦处,也好理解我们共产党人为什么要革命。”
我一听,心里暗自发笑,心想这忆苦是共产党的老办法,可那得分对象。这穷人是越忆越受启发,越忆越爱共产党,可这对这些出身富裕人家的官太太来讲,不但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而且还要勾起她们的痛处,对共产党更有反感。因为她们的情况我了解,很多人家在北边,家里都被斗争,有的亲人被“棒子队”打死了,所以从心里讲她们是仇恨共产党的,起码也是不拥护的。这次投奔共产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们是家属,得随着老爷们走。
但是,这话我不能明着和周科长讲,只好说:“老周啊,我知道家属们的处事有些地方你看不惯,想教育教育她们。这事我本来不应该反对,现在当务之急是叫她们好好休息,体力恢复了,好撵上大部队。等以后有适当的机会我一定给你召开一次或者是几次,你看好吗?”
周科长见我这么一说,也只好作罢。
吃过了早饭,除了屯外警戒哨兵外,车队所有的人都在老乡家的热炕上进入了梦乡,屯中的大街上孩子们在围着毛驴车嘻笑打闹,大人们则聚在一起议论着家属们的模样。
我和周科长在周家大院的炕上眯了一会,然后到屯外检查哨兵的警戒。
下午两点多家属们陆续地醒了,老乡们返回了屋里,屯中又传出家属们的嘻笑声。
第 一百五十五 章 奇怪爷俩
我和周科长、赵排长坐在房东的东屋炕上研究晚上行军的警戒部署,灶房里已传来了做饭的声音。正在这时,李科长老婆、马瑞芳和玉莲三个人神神秘秘地进了屋。李科长老婆瞅了瞅对面屋没人,小声说:“我们发现了一个情况想向你们汇报。”
赵排长一听,把手伸到了腰间的手枪上:“有敌人?”
李科长老婆把脸一沉,嘴一撇:“你们就知道打仗,在这屯子里能有什么敌人?”
“不是敌人能有什么情况?”
她小声地说:“我们发现房东的老头和他的孙女不明白。”
她这话一说出口,我们仨都笑了。赵排长把放在手枪上的手放了下来:“李大嫂你可别这么整,吓死人了!”
“你睡你们的觉,闲着没事观察人家这些干什么?爷爷和孙女不明白,这可能吗?”
“你看你还不信,你叫玉莲说这是不是真的。”
“这可是真事,我们都了解了,这个老头不是这个小姑娘的亲爷爷,小姑娘是他捡来的。”
周科长一听来了兴致:“你们讲讲详细情况。”
李科长老婆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原来她们三人被安排到一户姓郑的人家。家里只有祖父和孙女二人,老的六十多岁,少的十四五岁,小姑娘长得挺水灵,小圆脸、大眼睛、小嘴高鼻梁。屯里的人说,这丫头天生就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她眼中总带有一种忧伤的神色。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小姑娘给她们三个人烧水引起的。她们仨人进屋后,老汉躲了出去,只剩下了小姑娘。李科长老婆对她说:“你给我们烧点水,我们洗洗脚。”小姑娘倒挺勤快,抱来柴火就烧起了水。
老汉在外边溜达了一圈后回到外屋,看见小姑娘在烧火就问她“要干啥”。
“她们要洗脚。”
“我来烧吧。”
说着就蹲下往灶坑添柴火。小姑娘见他蹲了下来,一甩达站了起来,老汉一把拽住她的手仰脸问她:“你干啥去?”
小姑娘把手使劲挣开:“我给她们拿盆去。”
说完不是好眼睛地瞪了他一下。这情景被屋内的李科长老婆看见了,老汉出屋后,她把小姑娘叫进屋内,说:“你这孩子脾气挺倔呀,他是你爷爷,怎么能这么对待他?”
“我没这样的爷爷!”
李科长老婆有些生气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他不是你的亲爷爷吗?”
小姑娘眼中含着泪水:“他不是人!”
凭着女人的敏感,她们三个人觉得这里边肯定有说道,要不然小姑娘不能说这话。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她们合计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吃过了早饭,睡足了觉,三个人来了精神,趁老汉不在屋,把小姑娘叫进屋,追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开头小姑娘死活不说,后来李嫂说:“孩子,你要有啥委屈只管说,我们给你做主。如果你要不愿意在家呆,我们领你走,你给我们当个干姑娘。”
小姑娘似信非信:“你这话当真?”
李科长老婆鸡皮酸脸地说:“我要唬弄你是小狗。”
小姑娘这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这里边有一段悲惨的往事。
在南楼子镇有一个姓丁的大户人家。当家人信佛,灾荒年发放大锅粥、平时修桥铺路名扬乡里,人称“丁大善人”。
“丁大善人”膝下有二儿一女,小女儿丁翠英是他五十岁那年得的。小姑娘长得招人喜欢,白白净净,大眼睛,一笑两酒窝,老两口子把她视为掌上明珠,放在手上怕跑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家里的长工和老妈子都非常喜欢她,只要到跟前都要抱着亲一亲。
一九四五年满洲国倒台了,南楼镇的人们也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中,小翠英也长得更加水灵。那年末东北遍地闹起了胡子,大年三十那一天,一股叫“黑虎”的大绺胡子打进了南楼镇。这些胡子烧杀掳夺无恶不作,转眼间就把一个好端端的镇子造得房倒屋塌尸横遍地。“丁大善人”一家只有小翠英幸免于难,胡子的大当家说这个小姑娘长得好看哪,到沈阳的窑子上保准能卖个好价钱,于是就把她带回了山寨。
胡子的山寨里有个放马的老头姓郑,原来是“丁大善人”家的长工。看到小翠英被抓来后,心痛得直拍大腿,决心要把这个小丫头救出火炕。第二天晚上,他灌醉了看守小翠英的匪徒,冒着生命危险把小翠英救了出来,翻山越岭来到了光棍村,两人以祖孙的名义住在两间破草房里。
郑老汉这一举动无疑是仗义之举,小翠英也非常感谢他,一天爷爷长爷爷短地哄着他,郑老汉非常高兴,把这个孙女挂在了嘴边,逢人就夸。爷俩生活虽然清贫一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