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要紧,你把我和瑞芳的事说出去不就行了。我寻思家中两个老人对我一直都是百依百顺,提出晚一点结婚的事,我不能不答应。”
张爷一听我这么说也只好说:“行,小子有孝心,这事就按你家说的来年再办。”
过了小年转眼就到了阴历二十八,伙计们都放假了,张爷一家三口留我在他家过年。其实这年我真没地方过,想在糖房过又不好意思说,他们这一留正合了我的意。那一年的春节,张爷家办得特别的丰盛。他对邻居们说:“我这未来的姑爷在这头一次过年,咱得像个样似的。”
年关一过,转眼就春暖花开,糖房开始歇业了。我跟张爷提出要出去找点活儿干。张爷说:“小子,你找什么活,还怕我养活不了你咋地?你在这好好的呆着,养好精神以后咱们开业,有你干的。”
“张爷,你的好心我领了,我寻思我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就这么老实地在家呆着,多叫人笑话呀,再说我得挣点钱好帮家一把。同时叫我干呆也呆不住呀!”
“你这想法也对,年青人就得学会自己讨生路。好吧,你出去找找工作,找不到马上就回来,咱家不缺你一个人吃的!”
张瑞芳听说我要出去找工作可不愿意啦,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对我说:“咋地,这么大的家就不够你呆的,非得出去找工作,你是瞧不起俺咋地?”
“这事你可别误会,你说我正是年青力壮的时候,靠着老丈人吃饭成啥事?”
“你不是养老女婿吗?”
“对呀,我是养老女婿,可不是养小女婿,再说我真的呆不住。”
“你是个勤快人,这话倒是真的。不过你找到工作后,能不能把俺甩了?”
“这事你放心,找到工作我马上就告诉你。”
她眼泪汪汪地说:“但愿你还是找不到工作。”
我笑了:“这是啥话?”
“这话你还不明白,傻样!”
过了两天,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告别了张爷的一家。临走的时候张爷两口子一直送到我大门口,一再叮嘱我工作不好找马上回来。张瑞芳还送到我十字街,一直眼泪汪汪地瞅着我。等我走到了东岗上,回头一瞅,她还站在十字街上冲我摆手……
第 二十一 章 初为人师
从二道河子“张记糖房”来到舒兰县城姜成山的家后,我对他说明了来意。
他说:“你没看现在这个乱腾劲吗,日本人隔三差五地扫荡胡子,各行各业都十分箫条,用人的地方很少,像我这个小饭馆也快黄了!你先在我家呆几天,我给你啥磨啥磨(看看)。”
第二天下午,姜成山高高兴兴地从街里回来告诉我说:“我托一个朋友给你找点活,他问我你有文化没,我说你念过四年小学。他说他爸爸在县教育课工作,现在教育课正在招小学教员,不知你行不?”
我一听,可高兴了:“行,太好了!”
“这小学教员还得考试。咱俩这样吧,你抓紧复习复习,我今晚到他家串个门,叫他爸照顾照顾你。”
我兴冲冲到街里买了四盒礼交给了姜成山。晚上他拿着去了他的朋友家,回来后乐呵呵地说:“兄弟,这名我可给你报上了,考上考不上就要看你的了!”
过了五天,舒兰县教育课正式开考。考场设在县中心小学的教室里,主考官是几个日本人,监考的也都是日本人。
那时候小学教员招考的课只有四项:语文、算术、自然知识和简单的日语。头三项我在学校念书的时候都是同年段的一二名,这次考试的题也不难,都是我在学校考试的时候考过的。日语是简单的会话,我在部队受过专门的训练,对这简单的试题易如反掌。日本主考官当场就夸我,回答正确,发音纯正,
考完试回来后,姜成山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差不离,每科都是提前交卷。如果没有人顶的话,估计问题不大。
又过了一个礼拜,榜在县政府的大门前贴了出来,我被录取了。当时那个高兴劲啊就甭提啦,自个走道都乐出了声。
满洲国时候的小学教员,社会地位虽然比不上一流,但也说得过去。小学校长走在大街上,警察碰见都要敬礼。
别人当上小学教员可能不觉得怎么地,我当上了小学教员那可就非同一般了。一来咱家祖祖辈辈没有教书的,我这是破天荒,这可是件光宗耀祖的大事;二来我既解决了生活的问题,又能躲开逃兵那件事。我在心里祷告,可千万别把我分到溪浪河镇,最好离破帽子沟远一点。
第二天到县教育课报到,教育课把我分到了谭屯小学任教,月俸18元。这可真随了我的心愿。谭屯离破帽子沟有100多里地,在这里工作和生活几乎碰不到熟人。
谭屯在法特镇的东北面,相距三十余里,再往东北走就是老刘的家乡榆树县黑林子。由于地处两县的交界处,又是穷乡僻壤的平原地带,地面上比较安宁,日本人很少到这里来。
谭屯小学在屯子的东头,校舍是一座五间瓦房。这五间瓦房有一间是法特村公所的办事处,一间是灶房,灶房有一个姓胡的大婶,专门给村公所来办事的和学校老师做饭。还有一间是老师宿舍兼办公室,余下的三间是教室。
满洲国时候四外屯的小学只有四个年段,只有村所在地的中心校才有五六年段,那时候称为优一、优二。优二毕业后,才能考国民高等学校,也就是中学。
谭屯在满洲国的时候,是个不大的小屯,但是由于四外屯的学生都在这里上学,等我去的时候,学校四个年段共有60多个学生。
学校有一位校长一位老师;加上我共三个人。校长姓周,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干瘦老头。据说他以前一直是私塾先生,满洲国私塾变成官立小学后,他托一个在县教育课工作的侄子把他弄到这里当上了小学校长。
周校长家境贫寒,老伴体弱多病。一个患有疯病的儿子时常赤身裸体地跑到学校来找他,碰到这个时候,他总是唉声叹气:“我这个家呀,可真没办法!”
周校长本人的身体也不好,消瘦蜡黄的脸上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身上无论冬夏都穿着一件已分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长袍,两手在走路的时候喜欢背在身后。平时沉默寡言,很少和人闲谈。
他这个人脾气好,说话从不高声大嗓,急眼的时候也是慢声细语,顶多是皱皱眉头。我来到学校后,他首先和我唠了半天,当得知我没当过教员后,叹息着说:“你选错道了,这年头的书不好教呀。首先你讲课的时候要注意,一不能讲民族英雄的事,二不能说日本人不好的话,三是学生中有几个是保长甲长家的孩子,对他们你不能认真,睁一眼闭一眼就行了,惹着哪个咱都担不起。”
“当教员的还有这么多说道?”
“这些事你都得注意,一个不慎就可能招来大祸。”
周校长的话确实是有道理,在我任小学一二年段语文和四个年段的日语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惹了两个麻烦。在周校长的三点指示中,我违反了两条。只有不能讲日本人不好的话我没有违反。因为在满洲国时谁都知道这是日本人的天下,谁要讲了日本人的坏话,那就得掉脑袋。这一条不用周校长说我也知道,虽然我曾杀过一个日本人,但这日本人不好的话,借我个胆也不敢在学生面前讲。
第一个麻烦是在开始教课十来天后的一天,我用教鞭狠狠地打了一个保长的儿子。
谭屯小学的学生来自周边的七个屯,百分之七十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上学时,他们穿的是东洋细布裤挂,背的是买来的书包;书包里的文具盒都是日本货。而穷人家的孩子,穿着补丁落补丁的更生布衣服,有的脚趾头都露在了鞋子的外边,背的书包都是用破面袋子做的。在这些孩子中,自动自觉地分成了两帮。有钱人家的孩子多帮大;自然就霸气。没钱人家的孩子人少帮小自然就要挨欺负。我最看不过眼的就是这一点。
有一次我对周校长说:“咱们学校这个风气可不好,孩子一进学校都是学生,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欺负穷人家的孩子这怎么能行?咱是否要说说他们?”
“这种情况不是一年两年了,从打学校成立就是这样,我也早就看不过眼。不过咱一个穷教书的能惹得起这些地方上有钱有势的公子小姐吗?”
“老校长,惹不起咱也得惹,我们现在有几个孩子都被他们打得不敢上学了!”
周校长点点头没吱声。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说:“同学们,咱们到一起学习这是缘分,没有穷富之分,因此我想说家里条件好的同学,不要欺负没钱人家的孩子,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没听老人说三穷三富过到老么?人都有穷的时候,当你们穷了的时候,当你们被同学们瞧不起挨欺负的时候,心里又是啥样呢?”
我的这一番话说完后,没钱人家的孩子眼巴眼望地瞅着我,有钱人家的孩子却吵了起来。四年段一个学生站了起来说:“王老师,你说的是啥话呀,你刚来两天半知道啥?这学校是我们这些有钱人家拿钱盖起来的,你问问那些穷小子家出过啥力,让他们来念书就不错了!咋地,还想让他们说了算啊!”
“你是谁家的?”
他嘴一撇:“我是谁家的你还不知道,你是不想在这教书啦!我告诉你吧,我就是魏家魏保长的二儿子。”
其他有钱人家的孩子这时也七吵八嚷:“我们就是看他们来气,家里连饭都吃不饱,还念什么书?”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校长看我闷闷不乐,问我:“咋地啦?”
我把情况一学,他说:“咋样,我说你别惹他们你不听,自个儿惹了一肚子气吧!”
从打这一天起,这帮小子和我就较上了劲,上课不注意听讲,你一扭身在黑板是写字,他们就在底下搞小动作。作业不按时完成,写得半拉胡片就交给你。有一次竟然合计好了,一个字没写。第二天交作业的时候竟然全部没做。我问了几个学生,他们说:“是魏老二不让做的,我们要是做了,他说晚间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