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的枪- 第52部分

董依把头埋在朱泰安宽大的胸脯里，哽咽问：“泰安，我该怎么办？”

朱泰安轻声说：“我的意见，依依，我们撤走，撤到野鸡林去吧！”

朱泰安说着就拉起董依的手，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动：“依依，我带你去看一看一个异常情况！”

董依不知道朱泰安要干什么，就紧跟着他走着。

又走了一里多地，扒开一堆荷叶后，董依惊呆了。

眼前，西斜的浑浊的月光下，有一亩多地的荷叶被砍得乱七八糟，烂泥地里躺着近二百号已经死亡的国军官兵，大部分是梭镖扎死的，小部分是大刀砍死的。但是，他们的枪全被拿走了。

董依一看就明白了，这近二百号官兵，是抄他们一大队的后路而来，准备从背后袭击他们的。董依吸口凉气，要是这股敌人没有被人消灭，从背后袭击他们，一大队三千多人就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张拓朴，真阴险毒辣啊！

可是，是谁消灭了这股敌人呢？

朱泰安说：“我也不知道，我接到通知，从西边阵地往你这儿来，途经这里，发现了这个异常情况。当时我就大吃一惊，幸亏有谁在暗中支持着我们！”

董依呐呐道：“难道是野鸡林的土匪们？只有他们才有不动一枪一弹，用梭镖和大刀消灭敌人的本领。”

朱泰安：“不仅有这个本领，还有，他们能预料到敌人会抄我们的后路，预先就埋伏在这附近了，他们是有备有谋的偷袭了这股敌人！”

董依感动地说：“真要好好地感谢他们！”

“所以，我还不完全认为是野鸡林的土匪砍死了这些白狗子，有可能是另一个人干的。”

董依一愣：“还有谁？”

朱泰安说：“有可能是刘高飞！”

“刘高飞？是刘高飞？他不是早跑了吗？”

朱泰安摇摇头，说：“是的，跟张拓朴打完仗后，主动撤了军，表面上看，他是跑了，实际上，他根本没走远，他带的人马，可能就在我们附近转悠！”

董依：“为什么？”

朱泰安在起义军里素有小诸葛之称，人虽然长得有点粗黑，跟白白静静的孙逸刚形成明显的反差，但善于动脑子，他说：“刘高飞虽为旧军阀里的军官，其实，他才是一个正直、是非分明的人，他根本就不愿意给军阀卖命，当初他的上司也看出了这个问题，在北伐军攻势势如破竹的形势下，他的上司就故意把他作为留守团留在了风荷塘镇，名为镇守，实际上就是想借北伐军之手消灭他。”

董依听了朱泰安的分析，十分赞同：“有道理！这样一来，刘高飞跟张拓朴打了一场斗智斗勇的仗，如果再打下去，刘高飞有可能打赢张拓朴，但是，他放弃了打胜仗的机会，主动撤走了他的另三个营！”

朱泰安：“所以，他撤走他的三个营后，基于他的上司对他的不信任，基于他的上司借刀杀人之动机和行为，他就不会再回到他原来所在的大部队里去，而是脱离了原部队，在这一带另起炉灶了！”

董依转过身用右手拧弯一根荷杆，沉吟道：“他为什么不公开支持我们呢！并且再继续支持我们呢！他为什么不把这些狗官兵的枪支弹药留下来给我们用呢！”

朱泰安上前扶住董依娇小的双肩：“依依，是他们支持了我们，可是，他们走了，并且有明知道我们缺少武器弹药的情况下，他们还拿走了这些狗官兵的全部的枪支弹药，他们的举动意味着什么？总指挥长，你明白吗？”

董依看着朱泰安：“意味着什么？”

“不支持我们打下去！”

董依想了想，猛然醒悟道：“你说的对，他们不支持我们继续打下去，所以他们就以走开的方式告诉我们，叫我们也赶快走，不然，就会吃更大的亏！我同意你的意见，泰安，不打了，马上全部撤到山里去吧。”

说罢，转身就往起义军临时指挥地走去。

朱泰安跟在她后面。

第六章（六）

六

听完董依介绍的情况，孙逸刚也大吃一惊，他大吃一惊是没有想到还有人暗中支持着他们，而且他不相信是刘高飞支持了他们。孙逸刚说：“我宁愿相信是野鸡林的土匪支持了我们。这些土匪支持我们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夺枪！我敢肯定，抄我们后路的敌人所用的武器肯定非常好，被土匪看中了。要是刘高飞，他不会拿走枪，他的部队，并不缺少枪支弹药。”

董依觉得孙逸刚说的话也有道理，看着在场的营连长以及枪兵队、石兵队、梭镖队的队长们等：“但是，不管是谁支持了我们，眼下的仗，我个人想法，不能再打下去了。等我们跟共产党的部队联系上，改善了我们的装备后，我们再回来报仇吧！”

在场的指挥员们没有一个应声。

孙逸刚虽然白白静静，有点斯文气派，但是从来都以血气方刚为个性，又参加过农民讲习所的学习，在农民运动的干部中是度过“洋”的，所以往往还有点傲气，革命的斗志一直非常高昂。他也善于带兵打仗，今晚他带领的二大队的排兵布阵，到目前为止尽管打了败仗，但是也有力地消灭了不少的敌人，在缺少武器弹药的情况下，能打到这个样子，应该说很不容易，军事谋略还非常成功。而且到目前为止，敌人还不敢出巢穴追击溃退的起义军，说明他们也认识到起义军的军事谋略非常高明，害怕再上起义军的当，采取了以守待攻的办法来对付起义军。因此，孙逸刚见大家对董依提的撤军问题都不作声，就先开口打破沉闷：“董总指挥长，同志们，到目前为止，我们起义军虽然失利，但是，我们的有生力量并没有受到重创，我不同意总指挥撤军的意见，我们应该继续打下去，只是，我们必须调整进攻方案，我想请大家就进攻方案各抒己见。”说罢，瞟了朱泰安一眼。他不知道朱泰安拉着董依单独说了些什么，显然，他对朱泰安有不满的意见，要不，董依一回来就主张撤军呢？肯定是朱泰安自作聪明跟董依吹了什么风。

董依也看出孙逸刚对朱泰安的不满。董依还明白孙逸刚对朱泰安不满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孙逸刚一直＇文＇在追求着董依，想跟董依结＇人＇为百年之好。董依一直以革＇书＇命不赢得胜利就不谈个人婚嫁之事委婉＇屋＇拒绝着孙逸刚。孙逸刚确实一表人材，战乱之前还是风荷塘镇小学的校长，是她在学校当国文老师时的上级，又参加过农民讲习所的学习，无论是人品还是文化，无论是革命斗志还是军事谋划才能，从形式上都胜过朱泰安，董依对他非常有好感。但是，董依以女儿之心来说，她似乎更看重朱泰安，朱泰安为人比较朴质，干事情以默默无闻为特点，不喜欢争功论绩，有时还有点憨厚，更重要的是，他考虑问题总是很全面，在关键时候他能拿得住局面，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可以依靠的人。朱泰安也向她求爱了，她竟然没有反对，她允许朱泰安搂她亲她，但是，她也没有同意朱泰安更进一步的要求。这一点，孙逸刚似乎看出来，孙逸刚一直很压抑。

董依见孙逸刚坚持要打下去，并且对朱泰安有些不满情绪，肯定以为是朱泰安在她面前说了什么话因而不满，因此不能让孙逸刚有什么误解，董依说：“逸刚，不是我害怕打下去，也不是我跟泰安刚才单独谈了一些话就决定放弃打下去，在你们两个人被找来之前，我就已经打算不打下去了，找你们两个大队长来，就是想让你们两个一起商量我的意见行不行。你坚持要打，也可以商量，泰安同意我的意见，不打，也可以商量。”又看看在场的营、连长、队长们，“同志们，大家都发言表态吧，我们今天的起义，是风荷塘镇革命武装力量第一次对我们的敌人主动公开发起的进攻，成和败对我们来讲都不是不正常的，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畅所欲言！”

“打，我们一定要打！”

“不消灭张拓朴，我们就不撤军！”

“风荷塘镇是我们的，我们要成为风荷塘镇的主人！”

。。。。。。

大家七嘴八舌着，主流的意见，就是要打下去，消灭张拓朴，消灭吕庆林！把风荷塘镇建成红军风荷塘支队的革命根据地。

“我们不能光躲在深山老林里闹革命！”

“天下的劳苦大众都支持我们的革命，我们凭什么让敌人逼我们无藏身之处！”

“红军在江西瑞金已经建立了红色革命根据的，就是我们的榜样！”

。。。。。。

董依咬着嘴唇，默默思考着。

眼前群情激昂的战友们，使董依进退两难。董依非常清楚，虽然起义军有生力量并没有受到严重的破坏，但是再打下去，既便是占领了风荷塘镇，要守住风荷塘镇，建成红军风荷塘支队的革命根据地，没有任何保证。敌二十八军两个师的增援部队正在风急火忙地风荷塘镇扑来，敌人来势凶猛，装备精良，两个师的兵力雄厚，敌人要是红了眼睛乱打一气，不要说起义军难保，风荷塘镇也会成为废墟。那不仅是害了起义军，还害了风荷塘镇十多万民众啊！这仗还怎么能打下去呢。

可是，她若坚持不打，就会伤了战友们的心。起义军好不容易组织起万人队伍，经过充分的酝酿，充分的准备，开展了这次抱定必胜目标大模的起义，一开始还占了优势，打得敌人措手不及，阵脚大乱，敌人调整了反击方案后，也没敢走出堡垒来追击起义军，起义军虽然受到重创，但是还是限于几次攻击失利的范畴，严格说来并不是失败，再组织进攻完全有能力有力量作保证，在这种情形下，却主动撤军，着实很难让战士们服气，甚至未必听从她的指挥。董依知道，她不能以总指挥之名下达撤军的死命令，否则，就会有导致起义军各自为阵的危险。

董依看看天色，更远的天边，已经在发白。怎么办呢？打或是不打，都不能再无休止的进行讨论了。

董依咬咬牙说：“既然大家都坚持打，我们就打吧！大家说，怎么打？”

孙逸刚说：“里应外合，打！”

董依问：“里面有谁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