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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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怀传-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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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4日,黄永胜答复:“原来讲送材料不提处理意见,现在看还是可以提处理意见,判刑意见亦可以提。提了以后再写一段:‘以上意见仅供参考’。根据对王光美的批示,究竟如何判刑,请中央讨论审定。”

于是,9月17日专案组再次上报了对彭德怀“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永远开除党籍,判处无期徒刑,终身剥夺公民权利”的处理意见。

11月2日,彭德怀专案组第三次上报:“可以结案,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永远开除党籍,判处无期徒刑,终身剥夺公民权利。”又加了一句:“未处理前,继续关押。”黄永胜批示“同意”,然后上报中央。

7月2日,江青在催促定案的同时,还指示专案组:“我现在还有点时间,希望七、八、九3个月把主要案犯的材料弄出来,向中央报材料。”“每个案犯都要摘一个传记,要详细的。”

根据江青的指示,彭德怀专案组一面起草对彭德怀的审查报告,一面出提纲要彭德怀写自传。彭德怀答复专案组说:“在三年多受审过程中,已经写了两次简历材料,这是第三次了,我诚不愿意再写了,因为它毫无用处,也毫无意义。”专案组的人说:“不写不行,从八岁写。”“不准放毒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对抗党的政策吹嘘自己。”

彭德怀从极度精神折磨造成的失态中挣扎出来,再从头“交代”——写第三次简历材料。

他把这种“交代”变成他为革命、为真理的最后一次搏斗。继1962年写《八万言书》之后,他再一次仔细回顾生平,将一世风云、毕生追求尽情倾注于笔下。从童年的苦难到青年的探索,从平江起义的怒潮到开创红军根据地的鏖战,从万里长征的奇迹到敌后抗日的烽火;从大西北的解放到抗美援朝的胜利;从新中国的国防建设到庐山上的罢官,70年岁月像一幕接一幕的历史长剧在他心中重演。他一天天伏案写、伏案抄,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身系囹圄,而生活在回忆之中。他有时在12平方米的囚室内挥拳飞脚,转身跳跃,仿佛回到了昔日驰骋的战场。有时他沉思叹息,潸然泪下,也许他是在缅怀那些在他的简历中深情记述的为革命牺牲的战友。有时他兴高采烈,哼起湖南小调,那是他在过去的战争中,战胜强敌之后,常常情不自禁要哼起的。他时而点头自语,时而又横眉冷对。那些日夜监视他的人,对他那悲壮跌宕的思想旋律进行揣测。有的在记录中说,他“好像在搞回忆似的”;有的记录说,“案犯情绪反常”;有的又记载说,这是“狡猾顽固,不老实”。

彭德怀的第三次简历为人们留下了一份10万言关于他波澜壮阔一生的记录。彭德怀在这一份以及过去所写的几份“交代”材料中,对他一生所作的生动、忠实的叙述和对有关重大历史是非的坦率陈词,以及对那些强加于他的种种歪曲真相的“批判”的愤怒驳斥,被当作他拒不认罪的证据,收藏在“彭德怀专案”的档案里。9年之后,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为彭德怀恢复了名誉,人们发现了这些材料,才惊叹于它的珍贵价值。人们从这些材料中看到,纵然身为囚徒,彭大将军仍然是彭大将军——横刀立马,正气凛然。“交代”材料最后的一声呐喊——“我仍然挺起胸脯,大喊百声问心无愧”,将响彻千古。

什坊院的“案犯”各自进行具有个性特点的反抗。彭德怀写得最多。写出历史真实是他对专案组颠倒黑白的最大抗争。彭德怀的老战友黄克诚则拒绝写交代,拒绝回答专案人员的审问。专案人员为黄克诚专门准备过一次“打态度”的会,审讯室里挂着大黄纸写的毛主席语录:“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主审人对挺着瘦瘦的身子、坐在被审位置上的黄克诚喝道:“念墙上的毛主席语录!”黄克诚拖着长声回答:“我——知——道!”“知道也要念!”“看不见!”“你戴眼镜干什么?”几个审讯人一齐站了起来。黄克诚仍不理睬;主审人上前一把将黄克诚的眼镜抓下来摔在地上,一条眼镜腿摔断了。主审人骂黄克诚:“你是反革命分子,不老实决没有好下场!”

黄克诚怒气填胸,喊起来:“谁说我是反革命,谁就是反革命!”

囚室严密隔离,“案犯”放风去厕所都要分开,以免互相见面。一天,彭德怀从附近囚室传来的一阵抗议声和剧烈咳嗽声辨出了是黄克诚。他千方百计利用一次去厕所的机会和黄克诚挨身而过,向黄克诚低声问好。

他们又走到一个“战场”上来了。

由于“案犯”的“不老实”,监视早已变成虐待。上厕所、喝水、站起、坐下,都要“报告”,哨兵(实际是看守)又故意拖延不理。彭德怀小便急,去厕所常常被看守用“等一等”三个字拖延。这使彭德怀不堪忍受,有时气得拍桌捶墙。哨兵记录说他“大发雷霆,发出虎叫狼嚎般的声音”。'奇/书/网…整。理'…提=。供'继而,监护点又规定案犯睡觉时必须面对室外的灯光,不许翻身向里。彭德怀痛恨抗议,倦极翻身,哨兵就连连擂门叫喊,根本不许他睡觉。1971年8月某日,《哨兵日记》写道:“犯想睡觉,可哨兵就不让睡着。只要犯一闭眼,哨兵就拍打柱子,犯只得睁开眼看着外边。”

1971年9月13日零点30分,彭德怀忍受着失眠的痛苦,猛叹一声,翻身朝里。哨兵在外敲门,不准彭德怀脸朝里睡觉,彭德怀回了一句:“我不得死!”伸伸腰,索性挠腿睁眼,盯着电灯出神,蓦然又唱起来:“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夜空中震荡。

正是在此刻,中国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令全世界目瞪口呆的事情:副统帅林彪在山海关爬上一架三叉戟飞机强行起飞,钻进漆黑的夜空,外逃叛国。

林彪叛逃丧命了,林彪的同谋心腹黄永胜等人被抓起来,经黄永胜同意的将彭德怀判处无期徒刑的罪恶方案终于未能执行。

周恩来主持中央日常工作,极力纠正“文革”中打击残害老干部的做法,力所能及地解放了一大批干部,对不能解放的,则设法改善他们的处境。

11月初,周恩来开始在国务院提出要检查北京监狱的待遇问题。公安部和北京卫戍区领导人奉命到什坊院监护点检查后向周恩来做了书面报告。

周恩来认为卫戍区各关押点的条件差,且分散。经过挑选,决定全部监护对象集中到德外监狱和政法干校两处。

原政法干校位于复兴门外木樨地运河畔。校内东北角有一座拐形二层小红楼,外有院墙,房屋宽敞明亮,被选为什坊院“案犯”的新监护地。

1972年1月5日夜,彭德怀、黄克诚等24名“案犯”被秘密押转到这儿。彭德怀被监禁在一间较大的屋子里。按房间顺序编号为“5”。他就被呼为“5号”。其实,他一直是这个监护点的头号“案犯”。

到政法干校后第四天,彭德怀又被“传讯”,专案组向他宣布林彪反党事件。长期与世隔离的彭德怀难以置信,毛主席最亲密的战友、毛主席亲自选定的接班人,怎么会谋杀毛主席?怎么成了可耻的叛徒,一下子从天上掉下来?党和国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很长时间心神不定,烦躁不安。

到政法干校后,伙食明显改善了,哨兵的态度也和蔼多了。他本来就爱战士,现在可以和哨兵——年轻的战士谈谈话了。但是,他不明白哨兵的态度为什么有了变化,因为对他的审讯仍然继续着过去的一套。在一次提审中,专案组甚至提出,1950年11月在朝鲜前线牺牲的毛泽东的爱子毛岸英不是美国飞机炸死的,而是彭德怀有意害死的。这次诬陷给彭德怀精神造成很大的刺激,使他既气愤又伤心,连续失眠,甚至发生了幻视幻听。

11月17日,专案组又为毛岸英的问题提审彭德怀。据哨兵记载:彭德怀回来时神智模糊,走错了地方。哨兵叫住他,领他回到屋里。他倒床时昏迷,“扑通一下,头朝下磕在床板上”。哨兵扶起他,他两眼含泪说:“我认不清你是谁了。”

11月21日下午,带班员又来通知彭德怀,专案组找他谈话。彭德怀问道:“是审查委员会的吧?来审个啥,再审也是顽固,越审越顽固!”一进审讯室,没几句话就顶起来。彭德怀气得敲桌打椅,咆哮声震撼了整个楼房:

“什么反党集团!?我是反错误路线!”

“我又没跑,我又没有自杀,是什么反革命?!”

审不下去了,只得放他回去。哨兵记载:“他气哼哼,上不来气”,毕竟是70开外的人了。

走到四号房门前,他故意停了一下。他已从隔墙的咳嗽声辨出来那是黄克诚。他们竟住到紧邻来了。咫尺如山,无法见面,他就常常故意弄出些声响来传递友情。哨兵回忆说:一天,彭德怀问他:“我的战友情况怎样?你给我问好。”又说:“他的一举一动,说话咳嗽我都听得出来。”黄克诚也早从隔墙的各种声音中知道,那就是他——彭老总。

彭德怀进到屋内,还在大声抗议:“骗子!骗子!……”把满腔悲愤之气传向隔室的“案犯”。

1971年12月30日夜晚,彭德怀看着表,送走旧岁,迎来新年。当时针指向12时正时,他自言自语:“又一年!”

从1967年6月21日到1971年末,据不完全的材料统计,对彭德怀的残酷审讯达200多次,直至他的健康完全崩溃。

第五节 最后的吼声

 1972年新年过后,彭德怀突然沉默了,不说不笑,也不骂人。他脸色青黄,每日大便四、五次,便前总重复着一句话:“肚子不好,要快!”

从转移到政法干校后,按照周恩来的指示,于1972年3月16日,从各大医院抽调医生为“案犯”做全面身体检查。彭德怀拒绝检查,说:“我不检查,我现在也不工作,是反革命,资产阶级,修正主义分子,看什么病!”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

第二天,医生来到5号屋,只说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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