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与延安之敌的联系,创造了围攻清涧的有利条件。清涧城位于延安、绥德之间九里山以南,是北上绥德、榆林,南下延安、西安的交通要冲。清涧河夹城东西,在城南汇合向东南流。城西的笔架山与城东北部的制高点隔河相望,构成东、西屏障,地形险要。廖昂军侵占清涧后,在城周大修碉堡,以交通壕相连,并设置大量障碍物,企图凭险固守。
10月3日,彭德怀召开西北野战军前委会,研究攻打清涧的部署。他认为收复清涧是收复瓦窑堡和绥德,巩固后方,夺取榆林,向关中进军的关键。由于清涧的地理位置,我攻清涧,敌必来援。会议决定以第一、第二纵队坚决夺取清涧,新四旅、教导旅分别阻击南、北来援之敌。10月4日完成对清涧的包围。彭德怀根据清涧守敌纵深配备、并有相当强的工事,野战军则缺乏攻坚火器和攻坚经验的情况,向部队发出作战指示:必须准备数日的连续战斗,要不怕疲劳,发扬高度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在战术上,攻击每一据点事先要有充分准备,隐蔽运动,突然攻击与短促火力相结合,集中优势兵力、火力突破一点,割裂敌人阵地,各个包围歼灭。各兵团必须协同动作,先打弱敌,后打强敌,争取在敌人援兵到达之前歼灭守敌。攻城部队按照彭德怀的指令,于10月6日黄昏同时发起冲击,至7日攻克外围据点10余处。
清涧城的整编七十六师师长廖昂,一日数电向胡宗南求援。10月8日,刘裁率5个半旅的兵力,由延安出动增援清涧。9日,敌援军到永坪,即清涧仅一日行程。而野战军进攻部队尚未肃清清涧的外围据点,尤其是可以瞰制全城的城西险要高地笔架山尚在敌手,对攻城部队构成很大威胁。
笔架山,当地老百姓称它“耙子山”,周围是数丈高的陡崖峭壁。加上廖军多次进行人工切削,攀登极为困难。担任攻击的三五八旅由于炮火不足,加上开始时选择目标不准确,因而连续数次攻击均未能占领。如不及时拿下这个屏障县城的山峰,必将影响逼城夺取清涧的战斗。彭德怀打电话给纵队副司令员贺炳炎说:你要赶快给我拿下耙子山”。贺炳炎强调攻击部队伤亡大,有困难。两人在电话里顶了起来。彭德怀的作风是果断,雷厉风行,在下决心前欢迎人家提意见,下了决心作出部署后,就要坚决执行,但给下面一定的机动处置权。这时他压下火气,立即带了副参谋长王政柱和几个参谋、警卫人员,直奔二五八旅指挥所,同旅长黄新廷、政委余秋里等,到攻打笔架山的前沿阵地,观察地形和敌军火力点分布。
彭德怀站在一条横向的堑壕里观察。这里常遭受敌人火力袭击,机枪可以打到。余秋里说:“彭总,这里危险,快换个地方吧!”彭德怀说:“你们经常在这里观察都不怕,我怕什么!”黄新廷、余秋里见时间长了要出危险,只得上前把他硬架了下来。刚离开,一梭子弹就打在刚才站的位置上。彭德怀风趣地说:“看来任务没完成,马克思不要我。”
从前沿回来,彭德怀和三五八旅领导一起,重新调整部署,集中组织了攻击火力,于10日上午一举拿下了笔架山,全部肃清了清涧的外围据点。
当天,彭德怀根据中央军委指示和刘裁援军前进速度,调教导旅主力协同新四旅坚决抗击敌之增援部队。同时命令攻城部队做好准备,在10日晚上发动总攻,争取11日拂晓前解决战斗。他说:“绝不能功亏一匮!要在敌援军到达前攻下清涧,活捉廖昂。”
当晚,攻城部队连续炸开城东门和北门,部队同敌人展开激烈的巷战。11日晨,全歼守敌整编第七十六师师部及二十四旅主力,俘敌中将师长廖昂、旅长张新。刘裁所率领的援军,在野战军阻援部队顽强抗击下,这时还在20公里外,对整编七十六师被歼束手无策。胡宗南军因连续被歼,绥德、瓦窑堡方面更加孤立。刘裁率领的援军害怕遭到围歼,连清涧城也没敢进,急忙把守备绥德、瓦窑堡的部队接应出来,一同撤回延安。延(延长、延川)清(涧)战役共歼敌8000余人,收复了绥德、子长、延川、延长等城及延安东北广大地区。
廖昂是个反共老手,本是彭德怀的手下败将。1936年11月,彭德怀在红军西征中指挥山城堡战役,全歼廖昂旅,廖昂落荒而逃,仅以身免。现在廖昂升了官,当上中将师长,但打仗的本事却没多大长进,又遇上彭德怀,这次没能逃脱当俘虏的命运。廖昂被俘后,提心吊胆,睡不着觉。彭德怀找他谈话,他埋怨胡宗南指挥不当,说:“清涧工事虽多而坚固,但胡宗南竟拿我一个整编师部和一个旅部来守据点,简直是和我开玩笑。”彭德怀说:“你们的失败主要并非指挥问题,而是由于你们进行的是反人民战争,士兵厌战,人民反对你们。”谈话后,彭德怀留廖昂吃饭。警卫员端来一盆面条,廖昂惊讶地说:“副总司令太艰苦了。早就听说彭副总司令生活简朴,万万想不到你就吃这样的饭,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彭德怀沉下脸,说:“这样的饭不好吗?中国老百姓吃不上这样的饭有的是。我彭德怀吃这样的饭已经是享受了。你们这些达官显贵看到这样的饭大惊小怪,觉得难以下咽,正说明国民党腐朽透顶,注定要被人民打倒。”谈话后廖昂连声赞叹解放军,称彭德怀为英明的将领。
延清战役前后,野战军在外线作战的两个纵队,在土震、王世泰指挥下,于9月下旬至10月下旬进行了黄龙战役。南北两军相互策应,内线反攻与外线作战密切配合。黄龙战役歼敌3000余人,一度解放了黄龙(石堡人白水、韩城、宜川等县,俘宜川守敌中将指挥官许用修,打开了开辟黄龙新区的局面。随后,第四纵队撤至固临地区,第二纵队由宜川东的屹针滩东渡黄河休整待机。
10月11日,中央军委向各军区、各野战军通报关于西北战场的情况和作战经验:西北我军在彭副总司令指挥之下,全军共计4万余人。边区人口150万,三分之一左右沦于敌占。本年荒旱,近数月粮食极端困难。7个月作战,未补解放区新兵,补的都是俘虏,即俘即补。7个月中没有作过一次超过两星期的正式整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行军作战中。然而,我军战斗意志极其坚强,士气极其高涨,装备火力大大增强。利用边区地方广大人民拥护,7个月内击破了胡宗南中央系步骑24个旅及杂牌10个旅的攻势,被我歼灭及受歼灭性打击者达11个旅,加上敌人拖疲饿瘦,使我转入了反攻。望各首长转知所属,加以研究,建立一切从打胜仗中解决问题的思想,争取大反攻胜利。毛泽东写的这个军委通报,是对半年多来西北解放战争的评价和精辟总结。
延清战役前夕,中央军委调一纵队张宗逊任西北野战军副司令员。同时,甘泗淇到野战军政治部接替徐立清任主任。
第五节 新式整军
从1947年11月下旬至1948年2月上旬,西北野战军在彭德怀和前委的领导下,利用冬季战斗间隙,在清涧、绥德、米脂、靖边地区(第二纵队在山西曲沃地区),进行冬季整训。在整训中放手发动群众,发扬解放军政治、军事、经济三大民主,同中国共产党正在进行着的整党运动、土改运动相结合,开展以“诉苦”和“三查”(查阶级、查思想、查斗志)为主要内容的群众运动。从撤出延安以来,西北野战军经过9个月作战,部队得到了扩大和锻炼。但也出现了一些新问题:新成分不断增加,特别是补充了大批解放战士(俘虏兵)。有的连队达80%,平均在70%左右。加上在严酷的战争环境中,战斗频繁,政治思想教育跟不上,党的工作较弱,不少解放战士阶级界限模糊,不知为谁当兵,为谁打仗,存在“吃谁家的粮就当谁家的兵” 的雇佣思想,情绪极不稳定。在部队的物资供应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少数人怕艰苦,违反群众纪律的现象不断发生。个别干部骄傲自满,斗志不强,厌倦战争,贪生怕死,“造假情况,打滑头仗,阳奉阴违,不负责任”,不能坚决完成战斗任务。上述情况在1947年10月至11月间第二次攻打榆林时集中的暴露出来,严重影响部队战斗力的发挥。
当时解放区正进行轰轰烈烈的消灭封建剥削的土改运动。农民的翻身解放与诉苦斗争激励着部队的指战员。这对解决存在的问题是非常有利的。
11月27日,彭德怀和张宗逊向中央军委报告:部队需要有一时期训练。需要普遍深入诉苦运动与土改教育,提高阶级觉悟,增强团结,排除某些人对俘虏兵的恐惧心理。29日,彭德怀召开一、三、六纵队旅长、政委以上干部会,安排了整训计划。要求进行民主检查,“表扬优点,揭发缺点,总结过去,策划将来”。通过整训,扩大党的组织。他强调“工作重点在连队,旅、团、营干部要深入连队,尤其深入支部。健全支部生活,发挥支部的积极性”。反对过去只有政治工作人员做政治工作,而没有发动全体指挥员做政治工作的非群众路线的方式。
冬季整训开始就从土改教育入手,发动士兵诉苦,开展诉苦运动,提高阶级觉悟。解放军大多数指战员都是穷苦农民出身,亲身遭受过地主与富农、国民党政权及其军队给予的各种痛苦。有的家里卖儿鬻女,逃荒要饭,家破人亡;有的几辈子当牛做马,到头来房无一间,地无一垅,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们都有一本血泪帐。经过诉苦,挖穷根,算剥削帐,再从大量典型事例中,归纳出问题一层层深入讨论,搞清楚阶级剥削、阶级压迫是怎么回事,反动统治阶级代表谁的利益,劳动人民的共同敌人是谁,天下穷人为啥是一家,等等。讨论具体深入,有情有理,生动实际,紧扣人们心弦。广大指战员通过诉苦这个深刻而实际的阶级教育,把苦变成恨,把个人仇恨变为阶级仇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