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门外,老四立刻砸门。砸了半天,门才开,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女人是个窑姐,陈跃功买的。
“哎呦,老四,你家死人了,干么呢?”门一开,窑姐就开始嚷嚷。
老四早就看这个窑姐不顺眼,他抬手就甩了一个嘴巴子,把窑姐打了个趔趄,然后径直向屋子里冲去。
陈跃功也醒了,见老四冲了进来,立刻冲冲大怒,嘴里骂骂咧咧的。
“少爷,不好了,家里让土匪给洗了!”一见陈跃功,老四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你……你说什么?”陈跃功也傻了。
“少爷,老爷和夫人都给土匪杀了!”老四哭道。
陈跃功脸色惨白,目光呆滞。
过了好一会儿,见陈跃功的眼珠子不那么凝了,有点活动气了,老四道:“少爷,老爷和夫人都去了,可家里还有房子地啊!”
“房子地?”陈跃功机械地重复了一句,紧跟着,他就是一激灵,然后诸神归位。
腾地一下,陈跃功站了起来,盯着老四问道:“家里的钱呢?”
老四的脸立刻垮了下来,道:“少爷,可能都让土匪给抢走了。”
“唉!”猛地一跺脚,陈跃功痛心疾首,愤愤地骂道:“那个老不死的,就知道抠门,把钱给我多好?现在好了,都他妈孝敬土匪了!”
在一旁,那个窑姐血红的大嘴张的老大。虽然见多识广,但像陈三少这套号的,还真没见过。
陈跃功骂了好一会儿,等发泄的差不多了,老四又道:“少爷,家里的房子地也值钱啊。”
头顶上还有个老二呢,陈跃功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出去!”老四的三角眼瞪了起来,窑姐一哆嗦,没敢啰嗦,乖乖出去了。
窑姐出去了,老四把门关上,然后凑近陈跃功,嘴巴贴在陈跃功的耳边,低声道:“少爷,那些土匪说了,要是谁敢回去,照杀不误。”
心中一动,陈跃功问道:“真的?”
老四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少爷您绝不能回去。”
陈跃功问道:“那我怎么办?”
老四道:“您装病,下不来炕了。”
低头想了想,陈跃功又道:“土匪都跑了,还回来杀人干嘛?用得着吗?”
眼珠一转,老四的声音更低,道:“少爷,要不……”
眼珠子渐渐露出凶光,陈跃功道:“你有路子吗?”
老四立刻道:“我认识小王庄的黑三儿,他是专门干这个的。”
陈跃功道:“好,你去办。”
过了一会儿,陈跃功还是没什么表示,嘴咧了咧,老四道:“少爷,干这事儿需要钱。”
眉头又皱了起来,陈跃功道:“事成之后再给不行吗?”
老四道:“得先付定金,这是规矩。”
陈跃功不耐烦地道:“定金得多少?”
老四道:“至少得五十个大银儿。”
犹豫了一下,然后一转身,陈跃功从床底下拿出一卷牛皮纸包裹的银元,递给了老四,道:“正好五十块,给你。”
老四没接,道:“少爷,我得先去二少爷那儿,钱先放着。”
嗖地一下,陈跃功拿钱的手就缩了回去,然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老四道:“少爷,我被关在地窖三天,这也是强撑着。”
明白了老四的意思,陈跃功笑了笑,骂道:“你这个老滑头!”
老四点了点头,道:“少爷,那我就去了?”
陈跃功点头,道:“去吧。”
老四走了。
这位陈三少可真够没心没肺的,又困了,钻进热乎乎的被窝里,一会儿就睡着了。
外屋,窑姐悄悄从门缝里向里看,见陈跃功睡着了,她赶紧收拾了收拾,打扮一下,便出门了。
正文 十七章 黄雀
老四到丰泽楼金店时,哭那叫一个惨!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差点没把陈跃齐吓死。
陈跃齐脸色煞白,急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老四哭道:“二少爷,家……家让土匪给洗了!”说完,又开始大哭。
陈跃齐一栽歪,站稳之后,厉声喝道:“别哭了!”
老四的哭声戛然而止。
又稳了稳神,陈跃齐开始细问事情的经过。
陈跃齐与弟弟陈跃功大不相同,大哥不在,陈跃齐相当于陈家顶门立户的角色,为人极为干练,而陈跃功,因为是老小,宠溺太过,自然就成了一个败家子兼白眼狼。
听老四说完,陈跃齐闭上双眼,久久无语。
足足有一刻钟,陈跃齐这才睁开了眼睛。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
被陈跃齐盯着,老四的心就是一哆嗦。
“家里最近和人结过怨吗?”
“结怨?”想了想,老四摇头道:“要说结怨,也就是收租子和征税的事儿,这种事哪年不得闹腾那么一回。”
老四说的不错,就是老爹真把村子里的人逼急了,那些穷棒子急眼了,最多是自己动手,而绝不可能把土匪招来。
清苑是附郭县,又不比周围的县,有山,到处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没有大股土匪存身的条件,所以一直都没有成规模的土匪,最多也就是绑个票什么的。
而且,把家里那么多的粮食和牲畜都弄走,这得出动多少人?
这事儿透着古怪。
忽然,老四道:“对了,二少爷,秋收的时候,三少爷把老韩家的老二差点打死。”
陈跃齐一惊,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老四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陈跃齐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件事虽然家里做的不地道,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仇口。何况,韩家孤儿寡母的,那小子才十六岁,还在上学,不应该有这个能力。
想了想,陈跃齐问道:“那事儿发生后,韩家老大回来过吗?”
老四摇头,道:“没有。”
陈跃齐追问道:“你肯定?”
老四道:“肯定。”
又想了想,陈跃齐点手叫过来一个伙计,吩咐道:“有个人叫韩立洪,在第六中学念书,你去打听一下。”
伙计一躬身,领命走了。
伙计走后,陈跃齐问道:“老三知道了吗?”
老四道:“三少爷不拿事,我一进城就来找二少爷了。”
对这个弟弟,陈跃齐掐半拉眼角也看不上,平日里,兄弟俩几乎没什么往来,他问过一句就不再提了。
看着陈跃齐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老四心里开始打鼓,他没想到这位二少爷如此冷静,如此沉得住气。
事情得提前了,等了一会儿,老四问道:“二少爷,我是不是去三少爷那儿看看?”
陈跃齐眼睛也没睁开,只是摆了摆手。
老四悄悄地退了出去。
从铺子里出来,老四便急匆匆向陈跃功的家里赶去。转过西大街,没走几步,老四眼睛蓦地一亮,他看见了一个人。
真是太巧了,这人正是黑三儿。
黑三儿的职业是花舌头,也就是中间人,但黑三儿和一般的花舌头不一样。他人面广,只要是和**有关的,他的业务范围无所不包。
黑三儿四十多岁,是个矬胖子,轴实,脸蛋子黑的都放光。
黑三儿原本也是土匪,但一条腿被打折了,落下了残疾,干不了土匪了,就做了花舌头讨生活。
老四和黑三儿是老熟人,两人还是拐了七八个弯的姑表兄弟,也曾有过几次业务接触。
一看见老四,黑三儿笑了,道:“老四,你怎么进城来了?”
真是想谁来谁,老四道:“黑三儿,走。”
黑三儿道:“去哪儿?我还有事呢。”
压低声音,老四道:“你的事儿有没有几百块大银儿大?”
黑三儿的眼睛立刻眯缝了起来,道:“走。”
七拐八拐,老四带着黑三儿进了一家僻静的小酒馆。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早过了饭口,小酒馆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就一个掌柜的和一个小伙计。
两人在一张靠着犄角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这几天就没吃过一顿好饭,加之早就饿了,老四点了盆红焖肉,一个粉蒸肉,一个鱼,还有一个海鲜汤。
看着老四点的这几个菜,黑三儿心里一边骂,一边又高兴。这老小子点的菜越贵,说明这活儿的赚头就越大。
现在才一点过点,黑三儿刚吃过午饭,一点都不饿,他就在一旁偶尔喝杯酒,也不吃菜。
猛搂了一会儿,由于吃的太急,老四打起了饱嗝,满嘴往外喷臭气,弄得黑三儿这个腻味就甭提了。
好不容易,老四吃的差不离了,黑三儿问道:“老四,啥活儿?”
老四没吱声,他拿起一根筷子,在酒杯里沾了一点酒,然后在桌面上化了一个“×”。
×,意味着死活,而死活就意味着酬劳高;酬劳高,也就意味着他的抽头大。
黑三儿眼睛一亮,问道:“哪边的?”
老四还是不吱声,他又在桌面上画了个“二”,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黑三儿一惊,把声音压到最低最低,道:“二少?”
老四点了点头。
黑三儿抬起头来,道:“我说老四,你是不是玩我?”
笑了笑,老四低声道:“被洗了,都去了。”
黑三儿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好一会儿,才道:“真的?”
老四点了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能开这玩笑?”
一瞬间,黑三儿就明白了老四的图谋,他伸出右手的十指,在桌面上画了三道线,然后看着老四。
老四又点了点头。
黑三儿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然后端起酒杯,一仰脖,喝了下去。
喝完了,放下酒杯,黑三儿瞟了一眼老四,轻声道:“听说有点混。”
老四笑了,把右臂的袖子抖了抖,让袖口把手挡住,然后把胳膊在桌旁递了过去。
黑三儿也一样。
这本是做生意讲价钱时常用的,现在他们也用这种方式讲价钱。
这个过程,老四的神色始终不变,而黑三儿,一开始脸紧绷着,但不一会儿,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会儿,价钱谈妥了,把手收了回来,黑三儿骂道:“我说老四,你小子是不是太黑了点?”
老四道:“我不像你,这是我的棺材本。”
两人从小酒馆出来,走远之后,一个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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