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走到床前,元妃睁开眼睛:“你是刚刚回房吗?”
“对呀。”
“奇怪,适才好像有人进来,难道是我神思恍惚所致?”
小桃立刻警觉:“会是谁呢?”
元妃反劝小桃:“不要当回事,是我的错觉。”
小桃扶元妃躺倒,出门奔花窖去了。姬威不失时机,像猫一样悄声溜出。见元妃处于半睡状态,揭开食盒盖,将纸包中的砒霜抖入,然后用勺子轻搅几下,重又盖好,意欲溜出。
偏偏这时元妃开口问:“小桃,是你回来吗?”说着她睁开眼睛观望,姬威只好又躲入床帐侧后。
元妃不见小桃应声,心中有些纳闷。方才明明感到有人在屋内呀。她挺起身看看,并不见人,心想,难道有鬼魂显灵?还是有窃贼在室?她不敢合眼了,不住左顾右盼。
姬威也就难以脱身了,急得他在床帐后心焦如焚。
小桃手掐一把盛开的水仙花回来,端端正正插入花瓶中,把花瓶捧过来,让元妃嗅嗅花香,元妃不觉引发感慨:“男人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其实家花野花还不是一样香。就说姬威吧,本是殿下亲信,却与云妃私通。”
“王妃,您说的不对。”小桃自有见解,“其实这事全怪云妃,要不是她狐媚勾引,姬先生怎能堕入情网。”
“不是说姬威正对云妃强行非礼时,为殿下撞见吗?”
“那是云妃倒打一耙开脱自己,诬指姬先生强暴,实则是她勾引。”
“若果真如此,姬先生倒是被屈了。”
“其实殿下未必看不透,归根结底是殿下割舍不下云妃那个狐狸精;才拿姬先生开刀出气的。”
“惩戒一下也无可非议,只是殿下也太心狠了。”元妃边说边叹息,“处以宫刑,叫姬先生还如何做人。”
“就是嘛,活不成死不起。”小桃深有同感。
“小桃,此刻姬先生说不定有多么痛苦,等下你代我去看看姬先生,安慰安慰他。再把我的银子拿去一百两,让他增添补品调养身子。钱虽不多,算是我一点心意吧。”元妃说时情真意切。
小桃也动了感情:“王妃真是菩萨心肠,我还攒了十两银子,也送给姬先生吧。”
这主仆的对话,让藏身在床帐后的姬威几乎感动得叫起来,几乎跳出来道谢。这样一个慈悲而又遭到遗弃而处于疾病与心灵双重折磨中的善良女性,自己怎么忍心向她下毒手呢!姬威良心受到极大谴责,他暗暗祈祷上苍,元妃千万不要喝那盆已投了毒的莲子粥呀!
元妃腹中开始蛙鸣般叫起来,小桃知道她早就饿了,便扶元妃半坐起身,然后揭开食盒盖。
姬威那里如同火烧眉毛,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元妃死在自己手中。他迅即脱下衣服蒙住头,飞身跃出,猛一拳击去,食盒扣翻,粥盆跌碎,莲子粥遍地流淌。在元妃、小桃受惊发怔之际,姬威几步蹿出门外,飞跑过花园后不见了。
小桃清醒过来先奔主人:“王妃,您没事吧?”
“小桃,方才是什么人?”元妃受了惊吓,身体更虚弱了。
“没看清,您两次说有偷儿,果然有贼。只是不知是府内坏人还是府外歹徒?”
“他将粥盆打翻在地是何用意呢?”元妃感到奇怪。
小桃在这方面没有多想,而是问:“王妃,是否去报告殿下,让他下令搜捕歹人?”
元妃沉吟片刻:“算了,歹人是为生活所迫才铤而走险,也未伤害我们,何苦与其作对,由他去吧。”
“王妃,您总是这样心眼好。”小桃无限感慨,“奴婢担心,您将来吃亏就吃在这上面。俗话说‘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寿齐天’哪!”
“俗话还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好心总有好报的。”
“咳,真拿你没办法。”小桃蹲下身去收拾屋地上一塌糊涂的残局。
残雪消融,野草返青,杨柳枝在东风的抚摩与暖日的吻照下,已绽出如苞的绿芽。而宇文述与杨约的心情,并未像春天那样蓬勃轻盈,而是如严冬一样冰封雪冻般沉重。精心策划的借刀杀人计,满以为势在必成。然而几个月过去了,姬威从分手后就再未露面。宇文述几乎天天在太子府门外等候,可姬威就是不越大门一步。后来宇文述从侧面获悉,姬威与元妃过从甚密,二人大有彼此相怜之意。常在一处谈诗论画,似乎彼此遇到了知音。二人的心情都比过去开朗了,久病的元妃精神也转好。这使宇文述越发忧心忡忡,看来要姬威投毒害死元妃是很难做到了。但是,元妃不死,下一步计划就全要落空,又难以向晋王交待。绞尽脑汁,他与杨约才又想出一条妙计,仍要借姬威之手除掉元妃,然后再牵着姬威鼻子走。妙计议定,宇文述耐下性子,在太子府大门外守候。守株待兔固然是个笨法,但舍此无路可走,他深信,总有一天姬威要走出大门。
机会终于来了!这日上午,姬威摇摇晃晃出了太子府大门。宇文述喜不自胜,但他未轻举妄动,悄悄在后跟随,直到大街之上,四望确信没有太子府人,才靠上前去,当面一揖:“姬兄别来无恙。”
姬威一怔,扭头要躲走。
宇文述一把拉住他:“这样对待老朋友未免太无情了。”
姬威硬着头皮回礼:“原来是宇文兄,小弟还有急事,失陪了。”
宇文述拉住不放:“数月不见,渴思甚矣。你我何不到酒馆小坐,畅饮一番,以叙别情。”
姬威料到难以脱身,只好随宇文述登上醉仙楼。在雅间落座后他还急于脱身:“宇文兄,我不能久坐。”
宇文述满口答应:“好说,三五杯就放你走。”
姬威心怀鬼胎,因为答应过投毒致元妃于死地,如今竟言而无信,他感到难为情,在盘算如何解释。宇文述并不急于触动姬威心病,只是一味劝酒让菜。待酒过三巡,才引话入正题:“姬兄,听说你与元妃已成莫逆之交?”
“哪里。”姬威否认,“不过是彼此都为太子殿下所弃,同病相怜,接触略多而已。”
“所以姬兄就不忍下手了?”
“宇文兄,我的仇人本是太子,而元妃又深为同情我的遭遇。你说说,我怎能平白害死一个无辜的女人?她已经够可怜了。”
“姬兄之言;合乎情理。我与杨兄都不责怪你,算了,那件事就此做罢,那包药你倒掉算了。”
姬威没想到宇文述这样通情达理:“宇文兄,我自食其言,甚觉不安,有负二位。难得谅解,请受我一拜。”站起,深深一躬。
宇文述拉他坐下:“快莫如此,我们还是好兄弟,那件事莫再提起。来,干了这杯。”
姬威心头乌云被驱散,兴致高涨,遂与宇文述畅饮起来。渐渐已有七分醉意,宇文述感到时机成熟,要实施他的第二个计划。
第十一章 栽赃太子府
长安三月,春浓如酒。柳丝褪去鹅黄,初染淡绿。和风轻柔,暖日融融。姬威带着八分醉意,敞开衣衫,任春的气息扑入怀抱,心情如这明媚的阳春一样,有说不出的惬意和愉悦。近几个月,元妃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使他结冰的心田如被春雨融化,又萌生了爱的幼芽,又恢复了生的勇气。人世间大概爱的力量是最伟大的,母爱、父爱,当然主要还是男女间的情爱。正因为有了爱,姬威才又体味到生的可贵。俗话说投桃报李,近来他一直想要送给元妃一件礼物,今日上街就是为买礼品,以便了却这一心愿。想不到遇见宇文述,还想不到宇文述未再逼他对元妃下毒手,更想不到宇文述送他一件价值连城的“珍珠衫”。姬威忍不住又撩开包裹一角,阳光照射到珍珠衫上,那小米粒一般大,由金线穿缀而成的珍珠衫,光芒夺目,色彩斑斓。啊!元妃一定喜欢。炎炎夏日,贴身穿上这珍珠衫,端的是神清气爽,说不定元妃就会病体痊愈,也不枉元妃关心自己一场。越想越欢喜,也就越心急,恨不能一步回到太子府,立刻向元妃献上珍珠衫。尽管脚步不稳,还是趔趔巴巴加快步伐直奔东宫。
宇文述直到姬威的身影不见了,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返回晋王府。
杨约早等得心焦,急不可待地问:“怎么样?”
“只能说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好,有第一步就不愁第二步。”
宇文述仍不放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
“不。”杨约心念坚定,“只要我们坚持不懈,目标就一定会实现。”
王义从后面转出来:“宇文先生,可把你等回来了。”
“是你!何时回京的?”宇文述猜测地问,“莫不是千岁等不及了?”
“你知道就好。”王义又看看杨约,“二位可还记得灞桥送别时是怎样对千岁讲的。”
“王义,本来计划得万无一失,怎奈情况有变,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杨约对王义的指责现出不满。
“你们可知道千岁在扬州度日如年!”王义对主人忠贞不二,其情切切。
杨约冷笑:“你可知我们为千岁绞尽脑汁,废寝忘餐!远的不说,宇文先生这不刚刚还在为此奔波操劳。”
“二位都对晋王一片忠心,不可伤了和气。”宇文述加以规劝,然后又深为愧疚地说,“千岁视我为心腹,而我却不能及时为千岁分忧,我真是无用!但我相信这次杨兄的妙计一定成功,王义你放心,不出十日定有好消息。”
王义听出话音,急问:“看来二位已胜券在握,但不知计将安出?”
“天机不可泄露。”杨约对王义心存芥蒂,“万一不成,岂不更惹千岁生气。”
“你们哪!”王义指点着杨约、宇文述,“千岁何曾对你二位不满?这次回京特意关照我叮嘱二位,事情要徐缓图之,不可急功近利,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千岁当真是这样讲的?”杨约半信半疑。
“这还会假!千岁还让我为二位带来名贵礼物呢。”
“在下断不敢受。”宇文述忙拒绝,“办事不力,本当受罚。”
“宇文先生不要误会,方才我言语中有不敬之词,纯系我个人急躁心情的表露,千岁从未有一字微词。”
杨约这才消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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