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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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 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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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康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着余怒未息的作左卫门,“莫要生气,作左。有你这么好的家臣,我很高兴。你所说的话,我都明白。”

这个主公!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本多作左卫门重次虽然反复思索,但终于没再次提起孩子。

不知何时开始,家康不再像原来那样对作左的意见作出回应。究竟是哪里不对?作左考虑到的,家康则平静地对以“我已经考虑过了”,使他无所适从。

家康一边絮絮叨叨谈论那些堆积如山的重大问题,长筱城的事,冈崎、吉田二城的防备,信长,武田军的反抗……一边在细雨中慢慢巡视城内的战备,直到天色黯淡。

作左以为,家康肯定会在最后给出指示,因此始终紧紧跟在他身边,但没想到,家康最后留下的却是:“辛苦了。”说完这一句,便悄悄进了内庭。

作左卫门觉得自己陷入了困境。毕竟,将阿万藏在城外中村源家的,正是他作左。如果不搬到城外去,孩子们会在此平安降生吗?他无比愤懑,但家康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根本摸不着头脑。不能就此罢休!

夜里,作左悄悄骑上马,向城外驰去。刚刚出生的孩子们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分娩后的阿万,还有提供了帮助的中村源,无疑在苦苦等待家康派来的使者。作左一边纵马向中村源的宅子急驰,一边不断叹息。

双胞胎已经出生七日,尚无名字。即使作左能将一切向源左卫门坦言,却无法向尚在娩室中的阿万转告。

“我居然得撒谎……”那些刚刚出生的孩子们固然可怜,自己这个可悲的使者也实在令人无法忍受,“想不到连我鬼作左也有如此时刻。”他自言自语着,到了源左卫门宅前。

“谁?”雨中有人吼道。大概是因为阿万刚刚生下男婴,源左卫门特意派人在宅子周围警戒。

“辛苦了,我是本多作左。”

“啊呀,快请进。”作左卫门进了门,翻身下马。院子里格外明亮,一股芳香扑鼻而来。作左努力控制住内心巨大的不安,急急将缰绳系到柱子上,说道:“我来了。”娩室里设好了祭坛,坐在祭坛前的源左卫门迅速站起身,“您是作为使者来的吗,作左大人?”

作左卫门默默地摇了摇头:“我自己来的。有谁故了?”

源左卫门低头哭泣起来。

“是孩子,还是阿万夫人?”

“是先出生的那个婴孩。”

“另一个呢?”

“尚在……”

作左卫门皱了皱眉头,不禁叹息:“早知如此,我何必提双胞胎。”

“您说什么,作左大人?”

“没什么。还是先祭奠孩子吧。”作左急急地站起来,在小小祭坛前跪下。所谓的祭坛,不过是个小桌子。自源赖朝之弟范赖第七子正范以来,中村家就一直居住在这片土地上,任代官之职。因此,大堂的正面有个高高的桌子。那个亡婴就放在上面,盖着白布。虽然城内没有传来任何指示,但他毕竟是三河、远江之主德川家康的儿子。

“作左卫门大人,遗体还是立刻运到城里去吧。”

作左卫门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点燃了一炷香,双手合十。“他们来自同一个母腹。活着的那个孩子,你要好好保护。”

“作左大人。”

作左卫门摇着手,慢慢靠近遗体,静静地取下盖在尸身上的白布。那个肉团在摇曳的灯光下仿佛仍在动弹,一会儿笑,一会儿板起面孔。如果看到这张脸,主公会作何感想呢?作左暗恨不该说出双胞胎之事,人生的变幻莫测,让他感到愤懑。这时,突然传来哇哇的号哭声。

“噢!”作左眯缝起眼睛,“我还是先见过那个孩子,再和你商量后事吧。是在里面吗?”

源左卫门点点头,掌灯引作左进去。好像又起风了,滨名湖上传来的涛声那么清晰,仿佛就在脚下。

“事情紧急,来不及盖娩室,所以就将隐居的房间打扫干净,然后——”

听到源左卫门这么说,作左道:“不不,已经很麻烦你了。”他望着室内灯光下阿万的身影,开口道:“作左前来看望孩子。”

“啊,作左卫门大人?”房内传来阿万温柔而清澈的声音,“一个去了,一个尚在。”她急急地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大人怎么说?他是否因为是男孩而惊喜……不,他是不是说,双胞胎一个柔弱,因此另一个就很强壮,声音大,又爱动……”

作左赶紧摆手制止她。想到家康那冷酷的话,他顿感心情沉重。“请让我先见见孩子。”

一直服侍着阿万的源左卫门之女抱着孩子递过来。

“哦,这个这个。”作左模棱两可地说道,“不愧是……”

这个孩子的个头的确比死去的那个大,但并没有健壮之感,还没有作左的孩子仙千代刚出生时大。他能活下去吗?作左不知是该表示祝贺,还是该忧虑。

“阿万夫人,听说孩子出生,主公非常高兴。但你也知道,考虑到筑山夫人,所以……啊,想必你也明白。”

“是……是。”

“所以,主公说暂时不要公开孩子出生的消息。这都是为了孩子的安危。为了保证不发生意外,必须将你的行踪隐藏,至于那个……孩子,我会和这家主人商量,暂时寄灵于此。”

“啊,寄灵于此……”

作左点点头赶紧将视线转向源左卫门之女怀中的婴儿。“希望孩子有充足的奶水,茁壮成长。请多保重,告辞了。”

阿万举起手,正要再说什么,作左卫门已经站起,向大厅走去。

源左卫门捧着烛台跟在后边,小心地问道:“作左卫门大人,出了什么事?”

“正像你听到的那样,明白了吗?”

“那么,孩子的葬礼怎么办?”

“一个婴儿,就由你我——”

“哦。那么,另外一个孩子的名字呢?”

“你暂且为他取一个吧。”

“作左大人,您是否觉得活下来的孩子恐也无法……”

“那倒不是……”

“小人明白了。明白了!”中村源左卫门显得有些生气,声音也尖锐起来,“小人听说双胞胎都要受到诅咒。好!我源左无论如何也要将孩子抚养”。

“源左,你能理解吗?主公即使做了三河、远江之守,仍然不能随心所欲亲近自己的孩子……唉!”

说完,作左猛地转过头,咬住了嘴唇。

第二十五章 久政殉城

织田信长站在虎御前山的军帐前,凝视着浅井长政父子所居小谷城的点点灯火,陷入了沉思。月亮还未出来,天空中繁星闪烁。天正元年八月二十六夜,不时从黑暗中传来战马的嘶鸣。信长身边站着已经改姓羽柴的木下秀吉和丹羽五郎左卫门,不知为何,他们都沉默。

一直在帐中候着的柴田胜家此时说道:“主公,还是到帐中来吧。”信长并不回答,只嗯了一声。胜家下首坐着佐久间信盛和前田利家,他们也都沉默不语。

“不可理喻。连朝仓家都灭亡了,他们还负隅顽抗。”胜家自言自语道。但无人作答。

家康攻下长筱城乃八月二十,对于信长,那也是难忘之日。就在那一日,和浅井父子联手,企图推翻信长的越前朝仓义景穷途末路之时,终于自杀身亡,首级被送到了信长手中。

在越前的亥山城,信长从朝仓投诚之将朝仓式部大夫景镜手中接过义景的首级。疲于奔命的四十一岁的义景,在口袋里留下一封遗书,上书:

四十一载,

流离漂泊,

四大皆空,

无他无我。

其夫人亦于次日在城外的百姓家投井自尽。听说她在百姓家中借了笔墨,写下一首极悲哀的诗:

生难死亦难,

眼际乌云漫,

蓦然回首间,

山端明月现。

丹羽五郎将朝仓义景的长子爱王丸赶至越前北庄,将其杀死,这样一来,朝仓氏便覆亡了。

信长派降将前波吉继代任越前守,留下明智光秀、津田元秀、木下家定三人任奉行,自己则马不停蹄,亲率人马火速来到近江附近,意在击溃垂死挣扎的浅井父子,亦希望尽一切可能,与幼妹阿市的夫婿握手言和。

事已至此,浅井家的实力根本无法和信长抗衡。他们如今该清醒了吧。

信长今晨抵达阵地后,速派使者前去试探,但对方的回答依然是:“我父子乃忠义之人,已抱定和织田氏决一死战之心。”攻下小谷城其实易如反掌。但一想到这种回答绝不是出自妹婿备前守长政,而是来自顽固的下野守久政,信长便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一怒之下放火烧了小谷城,一并烧死妹妹和三个孩子,久政大概会嘲笑:“看吧,这就是织田的罪孽。”他自会轻蔑地笑着,轻松死去。信长仿佛看到了他狡黠的笑容。

贪生怕死、屈膝投降之人,很容易对付。例如阻挡信长道路的比睿山僧侣,虽然号称其心如石,信长还是微笑着付之一炬;但久政父子就不同了。久政顽固不化,其子长政也非贪生怕死之辈,他遵孝为美德,打算和父亲一起殉死。

“藤吉!”信长逡巡了数圈后,仰望星空,“浅井父子似已下决心。”

“是。他们大概不会降服。”秀吉十分清楚信长的苦恼,干脆地回答道:“在下认为,阿市小姐与三个孩子恐也准备跟他们一起去了。”

“为何这样说?”

“他们想讽刺您,以证明杀人者无好下场。”

“哦?”信长沉默了,他一会儿仰望星空,一会儿眺望小谷城的灯光。其实无须问秀吉,他亦心知肚明。问秀吉,是因为最近他总想确认自己的想法。“前田又左,有降服他们的办法吗?”

“是。备前守还好,主要是下野守。”

“你是说他顽固不化?”

“正是!……”

“主公,您看这样如何?再派人去说,只要保全阿市夫人和小姐们的性命,就可以放浅井父子一马……”佐久间信盛道。

“住口!”信长大声呵斥。佐久间实不该插手此事,况且,信长对于他在越前的表现也极为不满。“若是那样,我信长骨气何在?”

“是。”

“柴田权六,有救得阿市和孩子性命的办法吗?”

“在下实无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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