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稍有争上抢下,或站在一边,很容易导致小船沉没或倾覆。况且民军退走之后,北洋清军立即追踪进至汉水北岸,时有枪炮弹落于两岸。当时真的是尸浮长江,血染汉水,悲惨之状,实非笔墨所能形容于万一。偌大繁华街市,数日之间,付之一炬,仅余遍地灰烬和败瓦颓垣而已。民众生命之牺牲,财产之损失,难以数计。提起清军的暴行,简直令人发指。
北洋军暴行激起国人极大愤怒,全国各地纷纷通电声讨冯国璋及北洋军的罪行。
攻占汉口后,北洋军开始隔江炮轰武昌,起义军指挥部受到严重威胁。
冯国璋当时不了解袁世凯操纵议和及谋夺政权的深层想法,所以一味主张乘胜进军,准备一举攻下武昌,扑灭革命。
第三节 黄兴奔赴武昌
在浩瀚的长江上,一艘小轮船日夜兼程地向上游航行,红十字旗在船尾的甲板上哗哗地抖动着。一艘挂着清朝水师旗的巡逻艇靠了上来。
“停住,停住,接受检查!”
随着清兵的喊叫,轮船放慢了速度,一队清朝水师官兵跳上轮船。
军官拿出一张用毛笔画着黄兴相貌的通缉令问医生张竹君:“船上有没有这个人?”
张竹君仔细看了看通缉令,摇摇头:“没有!”
“你们去哪儿?”
“武昌。”
“武昌……正在打仗,你们去那儿干吗?”
“你问得真怪,就是因为打仗,才需要我们这些医生护士到前线抢救伤员啊。”
军官无话可说,狐疑地打量着张竹君。
一个清兵跑上前来:“报告长官,下边的船舱里有个门,死活不开。”
“嗯?”军官质询地盯着张竹君。
“有个女人要生了,冈本医生正在给她接生。”张竹君解释说。
“去看一下。”军官命令说。
张竹君只好领着他下到船舱,来到那扇舱门前。
“开门,开门,长官要进来。”张竹君边敲门边说。
“里面正在生产,任何人都不能进来!”里面的人说。
“朝廷有令,无论大小船只都必须接受检查。打开!”军官强硬地说。
门打开了一道缝,军官使劲一推闯了进去,几个士兵也跟了进去。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生人的闯入,产妇在床上惊叫了一声。
舱室里共有四个人,除了床上的产妇,还有一位老医生和两个年轻医生。老医生六十多岁,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留着白胡子,嘴鼓得很高。
“冈本医生,他们是来例行搜查的。”张竹君对老医生说。
军官一举通缉令:“我们前来搜查要犯黄兴!”
一个年轻医生用日语翻译给老医生,老医生用日语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什么。
这位年轻医生用中国话翻译道:“冈本医生说,屋内妇女临产,无关人员贸然闯入,是很不礼貌也很不卫生的行为。你们到这里来检查什么要犯呢?还不如说是来检查妇女生孩子的姿势吧?如果出现任何问题,都将影响胎儿的一生!”
产妇仰面躺在床上,两手抓着头顶处的床栏,叉开的双腿被白布遮住。由于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啊啊!”大叫着,满脸汗水淋漓,豆大的汗珠顺着脑门往下流……
“坚持!使劲儿!再使劲儿!快出来啦!”两个年轻医生叫着鼓励她。
军官盯着通缉令上的黄兴像看了一阵儿,再依次盯着舱室里的每个男人。
冈本医生走到军官面前,用日语说了一句什么。
那个年轻医生翻译道:“冈本医生说,你看我像这个人吗?”
军官看看通缉令,再望望冈本医生,摇着头说:“不像。冈本医生真会开玩笑!”
冈本医生指着担任翻译的年轻医生说了一句日语。
年轻医生翻译道:“冈本医生说,你看这位是吗?”
军官看看通缉令,再端详这位年轻医生片刻,然后摇摇头。
冈本医生指着另一位年轻医生说了同样的一句日语。
这回不用翻译,军官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看看通缉令,再看看这位年轻医生,然后极肯定地摇了摇头。
冈本医生又说了几句日语。
年轻医生翻译道:“冈本医生说,那好,这里不是战场,也没有要犯,请你带着你的士兵出去。这个妇女要临产了,而新出生的婴儿是用不着检查的。”
军官站着犹豫了一会儿。产妇再次发出恐怖的尖叫。
“走吧,走吧,要生了!”张竹君息事宁人地劝着。
军官终于带着士兵走了。直到从舷窗看到巡逻艇走远,舱室里的人才一起哈哈大笑。原来,冈本医生正是黄兴,两个年轻医生是宋教仁和居正,产妇是徐宗汉。
黄兴摘下深度近视镜,吐出牙托,感叹地说:“在日本学的这点东西,还真唬了一把。”
“这清兵什么眼神儿呀,克强兄站在他眼前,愣认不出来。白花花的银子没挣着,煮熟的鸭子倒飞啦!”宋教仁调侃道。
“哼,亏得他没认出来,不然,就上了奈何桥,呜呼哀哉了!”居正反驳说。
“宗汉,你装得真像!把我都带进戏里边了。”黄兴抹着脸上的汗说。
“这有什么难?别忘了,我是过来人哪。”徐宗汉谦虚着。
“以后也挡不住还生,今天先演练一把。”宋教仁看了黄兴和徐宗汉一眼,打趣说。
“去!没大没小!”徐宗汉娇嗔道,脸却情不自禁地红了。
“克强兄,说好了,宗汉真要生孩子,还是咱们三个接生啊!”宋教仁认真地说。
“美得你!她要生孩子,我就去找孙总理接生!”黄兴笑道。
舱室里的所有人都笑了。
小轮船溯长江又航行了几日,武汉三镇遥遥在望。黄兴、徐宗汉、宋教仁、居正站在甲板上,凭栏远眺,只见江岸一方的上空黑烟弥漫。
“那是汉口,”居正辨认着,“听说,清廷已重新起用袁世凯了!”
“出卖戊戌变法的帮凶要成为我们革命的对手了!”宋教仁愤愤说道。
“革命形势发展很快,是孙先生回国的时候了,我已发了电报……”黄兴看着远方说道。
张竹君快步走了过来:“克强兄,快进舱隐蔽,又来了一艘搜查船!”
黄兴、徐宗汉、宋教仁、居正迅速回到底舱,张竹君站在甲板上观察动静。
来船越来越近,船上有人大声喊着:“喂,船上有黄兴吗?”
黄兴、徐宗汉、宋教仁、居正拿起了手枪、炸弹,准备战斗。
“喂,船上有黄兴吗?别误会,我们是自己人!”
“哎,是秉坤!”居正走出舱室,走上甲板,很快又跑回舱室,“克强兄,是自己人!”
黄兴大步地走上甲板走到船舷,大声地向熊秉坤高喊:“我就是黄兴!”
熊秉坤兴奋地转身向岸边高喊:“黄兴到!”
武昌阵地上,几个骑兵高举着一面红色大旗,旗上书写着“黄兴到”三个硕大的金字。
黄兴换上了一身黄呢的军装,左手提起一把大指挥刀,整个人英姿飒爽,十分威猛。此刻,他正从跨下的那匹栗色高头大马上翻身下来。
“克强兄,可把你盼来了!”前来迎接他的孙武立即走上前来,握住黄兴的手,狠狠地摇了几下,一脸的兴奋之色。
“一别两年,孙武兄风采依旧,让黄兴好生羡慕啊!”黄兴热情地说道。黄兴与孙武最近一次见面就是在两年前。
孙武意气风发地说道:“今日克强兄既到,不妨随我一同冲入阵地,振奋我军士气!”
黄兴点头同意,随即上马,与孙武一同朝前方阵地冲去。
陡然看到黄兴和孙武策马而来,加上背后那面迎风招展的红色旌旗,民军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红色旌旗所到之处,一片欢呼沸腾。
那面书写着“黄兴到”三个字的大旗沿着江岸,一路奔跑,甚是惹人注目。黎元洪站在山上,正好通过望远镜看到那红色旌旗,只见那旌旗过后,士气昂然,军心大振,民军士兵们一鼓作气占领了敌方的阵地。
看到这一幕,黎元洪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叹道:“黄克强,果然名不虚传!”
深夜,武昌都督府会议室内添了好几次油,这里正举行着一次重要的会议,与会者围绕着黄兴任命的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克强兄是同盟会的领袖,与孙先生并称,应当推举他任两湖大都督。”居正说道。
“克强兄不仅在湖南、湖北,在整个南方都很有人望。他能文能武,如果任命他为南方总司令,就可以统一调动长江以南的军事力量,对清廷形成巨大的威慑。”宋教仁补充说。
“那……黎都督怎么摆?”孙武问道。
作为武昌首义的领导者,又是湖北本地人,孙武对起义成功后由湖南人黄兴来领导他们不太舒服,但又不便明说,于是就抬出黎元洪。
“黄兴革命多年,身经百战,同盟会的多次起义他大多参加过。黎都督刚刚参加革命,他与黄兴怎么好相提并论?”居正说。
“我们武昌起事,原来是想请黄兴来指挥的,可是他迟迟不到,关键时刻,多亏黎都督主政,才有今日局面。任命黄兴可以,要考虑黎都督能不能接受?”蒋翊武慢慢说道。
“就是总司令也是战时的,不能加上‘南方’二字。”孙武说。
“我们不能仅从湖北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要从全国的角度来考虑。”宋教仁反驳说。
“我赞成举黄兴为南方总司令。这样做便于调动全国的革命力量。”居正修正了自己原来的意见。
“我来说两句,”吴兆麟站了起来,“两湖大都督也好,南方总司令也好,都不外乎是要节制黎元洪。黎元洪的地位中外皆知。一旦发生变故,军民必起疑心。首义以来,民众与军队对黎都督都很服从。现在若抬黄压黎,必损革命内部之团结,重犯太平天国洪杨相残之惨剧。”
“说得好!”孙武一拍桌子。
“黄克强是革命巨子,将来可以当全国首领。不必计较区区的地方名义。”吴兆麟补充说。
有人鼓掌。有人沉默。两种意见泾渭分明。看来再讨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大门猛地推开了,黄兴和黎元洪同时出现在门口。众人愕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