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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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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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笑吧——好像有这两分钟我们就刀枪不入似的。我们沉默,扮演着严肃。

虞啸卿:“南瓜藤红薯秧子跟大米煮一锅,这叫杂粮饭,你们不爱吃,我也不爱,可只有这锅饭,川军团的豪杰们打拢了也凑不起这场战,我的人凑不凑都不习惯这种战。二下并一,望你们取长补短,互为守望。尤其我的人,我想最近发生的事多少叫你们知道。你们和我一样,傲得没什么来由……”

“师座!”

我们瞧着那个不识趣的家伙。又是何书光,我们瞧着他便哄笑了,因为那家伙一脸决绝,却又脱作了个光膀子,最绝的是,他胸前挎着他的手风琴。这架势真是……你把雷宝儿拉出来都要比他老成。

虞啸卿转身便一个大耳刮子飞了过去。死啦死啦又咧了咧嘴。

虞啸卿:“说吧。你要为我们唱歌吗?”

何书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嘴,想来也是,他那嘴巴大概已经被打得没知觉了,他动了动他的手风琴,拉出了一个音符,说真的,比虞啸卿照旧目高于顶的训话好听多了。

何书光:“唱了会让我打仗吗?”

虞啸卿:“不会。”

何书光:“这是我的琴,我最要紧的东西。”

虞啸卿:“对这场战无关紧要。”

于是何书光摘下了他的琴,他总背着刀的,他把刀拔了出来。一刀接一刀,把他的琴劈得琴键飞舞,成了木头、塑料和金属的碎片。

虞啸卿冷冰冰地看着,我不知道他们之前曾争吵过什么,发生过什么。

然后何书光留下那堆碎片。飞跑着离开,这回没跑远,李冰站在圈外,一脸难堪,而背后放着什么。何书光跑过去,背上李冰拿身子遮掩的东西。那是他很想拿来烧我们的喷火器。他像背手风琴一样背着,然后飞跑了回来。

虞啸卿冷冰冰瞧着他。他炽热地瞧着虞啸卿,虞啸卿什么都没说,于是何书光壮烈兼死皮涎脸地挤进了我们的队列,站在张立宪旁边。张立宪让了一下,轻轻踹了他一脚,何书光绽开一个又肿又开心的笑容。

虞啸卿:“……要说什么来的?……让王八蛋打断了。那就不用说了——我看确实也不用说了。让他来说吧。”他瞧了眼一直没吭气的死啦死啦,绝对不管忿忿的意思:“他是此地的最高指挥官,我都得听他的。我给他的是生杀的权力。”

死啦死啦抬了抬手,清了清嗓子,我们以为他要放多少厥词。

死啦死啦:“开工。”

那就这样子开始吧。

我们现在离我一直在打量的汽油桶更近了,实际上我们就站在它旁边大眼小眼地瞪着它,它很短,延伸在外边的部分也就十数米,可是它是埋进了山里的,所以它恐怕很长。

虞啸卿离了很远,但除了我们这边他也没兴趣看别的,离远些是权力下放的表证。

迷龙先就表示了不满:“这是要进蚯蚓肚子吗?钻这个?”

牢骚永远最多的是我们,倒不会是张立宪们。不辣也开始怀疑:“有多长?”

死啦死啦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保证你们打一个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

蛇屁股于是想入非非:“从河边钻出来。有穿筒裙的女人在洗澡,裙子掀到了头顶上。”

对不可能的事情抱期望的便是傻瓜,但我们中间永不乏这样的傻瓜。死啦死啦倒没怎么管他们期盼地神情,他卩斜着我。

死啦死啦:“烦啦,你今天说话可比师部的弟兄还少嗳。”

他那是一句话刺两块,张立宪们皱着眉头,我倒不是怎么在意——我忙擦着一直没停的冷汗,咬着嘴唇。

我:“这会不是多话的时候。”

死啦死啦:“说得好!我实话告诉大家,工程营的弟兄这些天日继以夜,已经把开口挖出两华里之外了。你们要有所准备。”

我:“骗鬼去吧。有这土行孙的本事,直接从怒江挖条道好了。”

死啦死啦:“那你有惊喜的——孟烦了,你第一个。”

我:“……为什么我第一个?”

死啦死啦:“你也真是。随时做好了逃兵的准备的。”

我:“……第一个就第一个!”

死啦死啦便不理我了:“张营长,你屈第二。”

张立宪:“这里没什么营长,只有一个无分大小的敢死队。”

死啦死啦:“是突击队。我们要跟美国盟友学得先进一点。”

张立宪们也已经习惯这家伙不连奚带落就不会说话了,也不做回应。死啦死啦掉过头,很不满意地敲打敲打迷龙背着的捷克机枪,但没说什么。

迷龙:“咋的啦?”

死啦死啦:“没咋的。你第三个。”

迷龙:“晦气。要闻臭屁。”

死啦死啦:“何连长,你第四。所有人都要带装备。”

何书光:“张立宪说了,这里没营长,那也就没连长。”

死啦死啦便嘻笑:“你们不能老纠正我。会翻脸的。”

我没再管他们的琐碎,我只是看着那个洞口,它很深,它像要把我吸进去,再也不吐出来——它真的很深。

我爬在地上,我身后的张立宪们也趴在地上,我们这个狗抢屎的队形正对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我们都有点过度紧张,那怪不得我们,不是每个人都要去钻一个据说有几华里长却连狗肉钻着都费劲的东西,而且连提出会窒息而死这种担忧来都被罔视。

实际上狗肉也在要钻洞的行列,它在最后。它前边是克虏伯的大屁股。

死啦死啦开始吹响了他的鬼哨子,我认为他存心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只鬼哨子吹响的时候是什么意思,他却吹得急促非常,他根本是在用哨音说着他那些不要脸的骂人话。

好吧,我不顾了,我瞪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我有些恍惚,汗从鼻尖上落在地上,它黑得像浆糊,我会像苍蝇一样被黏住,一旦我把自己塞进去就会活活闷死。

张立宪在后边老实不客气地推我:“你打算等亡国呢?”

我瞪了他一眼,那一眼瞪得很是虚弱,他奇怪地看着我,我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无药可救的恐高患者被吊上了半空——可我确实地知道我没有恐高症。

“你挺住。你挺住。你挺住。”我听见我在脑子里对我自己说,后来我发现我是喃喃有声地在对自己嘀咕。

张立宪:“……你不是真以为日本人在里边等着掐死你吧?多大的事啊?”

死啦死啦凑过来,不说话,只是连同他的哨子一起靠近我,嘟嘟嘟,嘟嘟嘟,他说,连同他的表情和挥舞的手势一得,他在快乐非常得心应手地骂人。

我:“——你妈拉巴子!”

然后我把他连同他的哨子撞回了他的嘴上,我相信一定能撞破他一块唇皮,然后我猛然钻进了黑暗。

漆黑,但是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漆黑,因为只是一层铁皮,接缝处还有着微光。我在漆黑中颠扑着,我的视野不断与桶壁碰撞,那说明我的脑袋也在与它们碰撞,只是我感觉不到。我身后的张立宪也在挣扎,他的武器卡住了。

“没那么黑!没那么黑!”我听见我大声地对我自己说。

张立宪:“当然没那么黑!你往前就黑啦!”

他很没好气的,他已经被我在慌乱中踢蹬好几下了,而他后边的迷龙还在“白脸的,怕老鼠啊?”这样地乱推乱叫。

我喘着气,瞪着我前边的黑暗喘着气,我喘气的声音能把我自己吓死。

“……走啊。”我对我自己说。

张立宪:“走啊!要不要我说实在点,爬啊!”

我没动,于是他在后边开始冷冰冰的声明:“不是我想杵你——是我后边的家伙一直在杵我。”然后他开始用拿在手上的枪猛杵我的屁股:“走啊!走啊!走啊!”

我:“不要!”

张立宪停了,因为被我那一声尖叫给吓住了,我自己也被吓住了,因为那一声叫得就像阿译一样。

张立宪:“你……像个娘们。”

我:“见你们所有人的鬼!”

然后我开始手足并用地爬行,用一种相当疯狂的速度和姿势,撞了碰了,扭了擦了,完全不在意识之中,即使已经开始了,我只想尽快看到死啦死啦所说的出口。

黑暗自我身边掠过,但前边还有更加没底的黑暗,我死死地瞪着它们。我看见我自己像堆臭肉一样躺在怒江边奄奄待毙,看见我抱着一捆粉条在禅达的集市上大言不愧,看见我在日军的坦克和刺刀面前装作一个死人。看见我对着一个其实我对一个背着书架穿越整个中国的年青人表示不齿,而其实我是那么喜欢他,我看见我偷走小醉的钱,在死人的身边对着郝兽医咆哮,看见我为生存而做的一切,而事实上它们一直让我离我想要的生存更远。

我前边是没边的黑暗和最狭窄的空间,后边是人渣和精锐们的磕碰、叫骂、埋怨和尚未及扩大的互相殴打。

“再推小爷一枪把你串成人串子!”

“吓死我啦!老子可不要跟你们这种臭肉串在一块!”

“老子现在欺负你不算好汉!老帐新帐等出去了一笔算!——他妈的,你再放屁!”

迷龙放响屁。

阿译的声音远远地可怜巴巴地传来:“把老鼠关在一个洞里都不会打架。”

不辣的声音也远远地传来:‘说这话的就是个老鼠虱子。”

我听着,疯狂地爬行着,碰撞着。

顶住,挺住,什么都不要做只要挺住。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个尽头,就算没有,死亡总也是个尽头。我是只被人类捉弄的老鼠,屁股上浇了点着火的老鼠。我的团长告诉我前边有个头,他从来不值得信任,但就像天与地总也要分个上下。一个老鼠洞总也要有个尾和头。

然后我重重地撞上了那玩意——一个油桶的底,听声音是实的,也就是说它那边就接着土,没有尽头。

我愣住,全身的细胞都已经凝结了,强撑的理智也就到此为止,我又玩命地往前推撞了一下,除了那个实打实地声音什么也没能听到然后张立宪就像一个被推着屁股的玩具火车,猛地向我撞了上来,我在桶壁被他和他后边所有的人挤压着。要被挤出肺里所有的空气,以及我最后的理智。

张立宪:“走啊,走……”

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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