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甚至也不同于和敌舰炮战,自杀飞机对军舰来说,是生死存亡的致命威胁。只要被撞中,谁也难逃一死。(它们是一群有生命的 活导弹。)军舰的127毫米炮、40毫米炮打得象机关枪一样密集。天空中布满了烟团,响彻着战斗机追逐时引擎刺耳的嚣声。舰队中不断有舰艇被自杀飞机撞中 起火。
“ 达希尔”号驱逐舰缓慢地行驶在离LST—472号两链远的地方,防止坦克登陆舰上烧炸的炮弹误伤了自己。它是一艘二千一百吨的“本逊”级驱逐舰,一直在大 西洋护航,抢救遇难船舶的经验丰富。它放下所有的救生艇、救生筏和汽艇,来回摆渡LST-472号上的人员和伤员。奥勃莱恩上校、亚历克斯船长、布鲁斯和 其余人员都转移到“达希尔”号上,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可惜,许多人在爆炸和撞击个死去了。活着的人部份遭到严重烧伤。在热带,烧伤几乎会立刻化脓感染,最 后痛苦地死去。
亚历克斯先生被安顿到急救室里做手术,经上校和船长的恳求,伤犬布鲁斯也受了治疗。上校受了些外伤,敷上药,又回到甲板上,同LST-472号上那些没受伤的人一起观战。他想到麦帅“观战”的邀请信,几乎变成了死神的请柬。
日本的零式机、九七式舰载轰炸机、九七式陆基战斗机还在发疯地进行自杀式的撞击。除非把飞行员在空中击毙,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民都洛航渡船队仿佛一条巨龙,在毒蜂的攻击下级动、痉挛、怒吼。它一边作战,一边顽强地在苏碌海上航行。
一 架日机从一艘LST上掠过,机翼切断了天线,在距离坦克登陆舰十五英尺的地方钻入水中,激起了高大的水柱。飞行员显然没有把握好俯仰角。另一架日本双引擎 轰炸机扑向巨大的“西弗吉尼亚”号战列舰,居然被它的280毫米大炮命中,立即化成碎粉,宛如一个被击中的氢气球。一架日本慧星式战斗机在撞上“哈拉顿” 号驱逐舰的最后一秒钟时,舰长机智地打了右满舵,神风队员来不及做最后一次校正,或许他早已闭上双目,等待着升天成为军神了——正常人的神经实在坚持不到 这个时候——它从“哈拉顿”号的舰桥上斜划过去,右翼划上了舰桥建筑物,机身一拐,撞上了救生艇,左翼把探照灯划到海里去了。它携带的那枚炸弹轰然爆炸, 掀掉了“哈拉顿”号的烟囱。机身油箱撕裂后,汽油泼溅到上层甲板上,忽地腾起了一片火海。浑身起火的水兵不顾一切地跳入海中。缺少了烟囱的“哈拉顿”号被 洁白的大团高压蒸汽罩住,一切都看不清了。
民都洛航渡舰队旗舰“纳希维尔”号巡洋舰未能躲过神风队员的眼睛。大西泷治郎中将和福留繁中将专门叮嘱了这艘大名鼎鼎的旗舰,它也是麦克阿瑟元帅——十月二十四日他刚同艾森豪成尔和马歇尔一起获得这一新军衔——的座舰,务必歼灭之。
“纳希维尔”号被撞中,幸亏麦克阿瑟不在舰上。它现在是登陆总指挥斯特鲁布尔少将的旗舰。斯特鲁布尔的参谋长、突击队司令登克尔准将的参谋长和大批高级将校均被撞毙,大批人员负伤。“纳希维尔”号和“哈拉顿”号不得不返回莱特湾。空战打得天昏地暗。
斯 特鲁布尔少将移旗“达希尔”号驱逐舰,坚持指挥战斗。美军调整了防空指挥。斯特鲁布尔少将根据各舰火炮的口径、射速和位置,把防空区域划分成二十四个天 区,一度混乱的从未做过防空配合的舰艇都接到了严厉的命令,每门火炮必须听从统一招挥;向规定方向射击,不得违抗。护航航空母舰上的舰载战斗机也同军舰进 行了密切而有效的协调,构成多层次多方向的防空网。斯特鲁布尔还未及布置完,大批日军自杀机就蜂拥而来,并且有同样数量的日军战斗机来掩护神风机。美军战 斗机在舰队航向轴线首尾120度扇面内作战,舰队两舷各60度区域由舰炮封锁,果然效率大增,神风机被打得如残花败叶,纷纷坠海。
黄 昏时分,美国陆基战斗机纷纷归巢。美国海军舰载机也全部降落在护航母舰上。金凯德的飞行员无法同哈尔西、米切尔的飞行员比,他们所受的训练较少,几乎都不 能夜航作战。在莱特岛基地的陆基夜间战斗机前来值班之前,大约有两小时舰队真空没有战斗机掩护。平时,日本飞机很会利用这段“空档”,十二月十三日黄昏他 们却没来,可能是白天空战中它们损失太大了。
航 渡中第二夜同前一夜不同,虽然敌人未及光顾,人们的心绪却坏透了。奥勃莱恩刚刚认识的几个熟人非死即伤。昨天白天他们还在一起喝酒,谈一九四四年圣诞节和 火鸡宴,玩惠斯登,算命,聊女人和轻歌剧。其中,登克耳将军的参谋长艺术修养很深,不单讲起尼德兰画派和法兰德斯画派头头是道,对东方艺术和古董也颇有一 套,他还准备在马尼拉古玩市场上施展身手:
“听说马尼拉能搞到印度戈尔康达矿的大钻石,还有中国的翡翠雕刻古玩,我准备了一笔钱去碰运气。”这位亚拉巴马州口音的上校丝毫也没有死的念头。他对别人开的那句拉丁文玩笑嗤之以鼻。“In imanus tuas mendo spiritum meum。(“我将我的灵魂交到你手中。”此句为耶酥临死前说的一句话。)什么话!我还没玩够呢。我这辈子西方的什么样的女郎都见识过了。qui multum probat(拉丁文:想干的事太多),东方的姑娘我还想尝尝味儿呢。”
现 在,他人已去,船已沉,战争就是如此。活下来的就算幸运儿。苏碌海上风很强劲,浪头摇撼着驱逐舰,很不好受。奥勃莱恩渐渐同情起海军官兵们,在风雨如晦的 格劳斯特角和烈日如焚的琉帛,他真没少骂他们。他认为海军的少爷们舒舒服服,于干净净,白天唱咱圣歌,做做早操,升旗仪式,清洗甲板。中午有奶酪烧子鸡, 晚上有果子冻。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很少能捞上打一炮,几乎挨不上一炮。现在看,海军也冒着风险作战。他们也是伟大的军人。
奥 勃莱恩勉强打了个盹,就去看亚历克斯船长。船长浑身上下裹着纱布,象一具埃及木乃伊。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奥勃莱恩认识船长的时间也不过两夜一天,此时 此刻,却深深为他担忧。船长粗犷豪放的性格魅力,使他成了《漂泊的荷兰人》中的那个船长达兰特。华格纳在这出歌剧中把达兰特描写成一个以船为家的挪威老水 手。亚历克斯先生的一生是平凡而壮丽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许多船长都同亚历克斯一样,坚守在他们危机四伏的岗位上,大海是他的家园,也是他的归宿。
亚历克斯醒过来,认出了奥勃莱恩:
“ 好上校,谢谢您救了我。布鲁斯在哪里?噢,布鲁斯,你怎么样?我连累了你,真抱歉。上校,我知道自己不行了。我只有一个愿望:天亮以后,把我放到甲板上 去,我再看一眼海。他妈的,本来我打算把472号船系到东京湾的码头上去。仗打完,我买一条自己的船,爱上哪儿就上那儿。唉……”他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上校,告诉查尔斯·惠特尼先生,我本来打算把他的‘海魔’送到日本本土登陆。现在不行啦。这场该死的战争要了多少人的命!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您多保重吧,别忘了我;逢年过节,别忘了替亚历克斯先生祈祷。呃,先生,您再给我唱一曲苏格兰小调吧。”
奥勃莱恩没有唱苏格兰民歌,他唱了另一首激昂的曲子:
透过稠密的雾,隐约望见对岸,
顽敌正在酣睡,四周沉寂夜阑珊,
微风断断续续,吹过峻崖之巅,
你说那是什么,风中半隐半现?
现在它的身上,映着朝霞烂漫,
凌空照在水面,瞬时红光一片。
这是星条旗,但愿它永远飘扬,
在这自由国家,勇士的家乡。
奥 勃莱恩唱着《星条旗永不落》。它是任何一个陆海军士兵都熟悉的歌,也是任何一个美国儿童都熟悉的歌。整整一百三十年前,弗朗西斯’凯律师创作了它的词,使 它成了美利坚合众国国歌。在一个菲律宾的黎明之前,对一个垂死者唱起它,整个歌词都仿佛越过历史的烟尘,降落在苏碌海上。它的战斗激情,会使每一个美军士 兵和水手得到鼓舞,仿佛凯本身就站在他的身边。
亚历克斯满意地微笑了。他又昏迷过去。
船长未能熬到天亮,他的灵魂在痛苦之中离开了他的躯壳。
早晨,“达希尔”号驱逐舰为亚历克斯和其他十三名死者举行了海军正式葬礼。当裹着尸布的亚历克斯尸体从翘板上翻到海里去的时候,布鲁斯拖着一条伤腿,翻过船舷,跃入海中,随它的主人而去了。在场的人都为它的忠诚而感动。
十二月十五日,斯特鲁布尔少将的航渡编队在民都洛岛南岸的圣约瑟镇附近登陆。一切顺利,无一伤亡。迎接他们的是菲律宾特有的含着一脉哀愁的甜蜜的田园,水牛、红花绿树、竹林和戴斗笠的农夫。没有一个日本人!
日 本占领军认为民都洛岛是“最坏的一个岛。”它上面丘陵起伏,遍地泥浆。早在本间雅晴中将占领菲律宾的时候,就企图在民都洛修飞机场,一连修了八个,全废弃 了。日本的测量专家告诉过山下奉文大将:民都洛不宜修建飞机场。山下低估了美军“海蜂”的能力,也错误地估计了麦克阿瑟的日标。他猜遍了维塞亚群岛的每一 个岛,就是忘了民都洛,虽然民都洛面积达三千七百六十平方英里,比莱特岛还大,却只驻了区区二百个日本兵。
麦克阿瑟的水晶球又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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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九四四年十月底开始,日本自杀飞机成了折磨每一个陆海军军人的梦魔。它也折磨着麦克阿瑟,威胁着他伟大的凯旋.
二 十世纪四十年代中期,人和技术在战争中,技术占尽优势;人和机器在军事舞台上,机器成了霸工。神风特攻队使人的作用畸形膨涨,机器相形见绌。一艘两万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