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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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匪王-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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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从1993年起,老人家不大再在沂蒙与济南之间打游击。这倒不是因为我已经成了家(这媳妇到底还是俺自己找的),而是老人家毕竟已90多岁,身体各方面明显不如以前了。

最主要的表现有两个方面,一是耳背得很,同他讲话常常要很大的声音,他听不清,还要骂你声音太小;再就是眼花了,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得清《齐鲁晚报》的6号字,可他偏偏爱看这份晚报。

他耳背,同他交流得就少了,他就骂你不理他了。“走,我回老家,在济南住有什么好的?水这么难喝。什么狗屁泉城,连泉水都喝不上(济南早就喝黄河水了)。”他要回去,就找借口,不是骂济南没水了,就是骂济南的鸡蛋不好吃,鸡肉、猪肉都不香,不如老百姓家里喂的香。只要他说走,你就得让他走。否则,他就会发脾气,不吃饭,或是坐在那儿生闷气。我只好赶快联系祈安哥,派出他的东风牌“专车”,驾驶室需放上两床被子。

。。。。。。

1994年的清明前后,我的堂兄王制衡从美国转道台湾回来了。他是回来安葬我叔叔骨灰的。这自然是很隆重的,因为我叔叔的遗愿就要实现了。

我爷爷的心情当然也很激动,只是说不上是悲伤还是高兴。说高兴吧,他终于见到了他的另外一个孙子;悲伤吧,我叔叔毕竟走在了他的头里。

就是那几天里,他突然提出:趁这机会要为我父亲修个衣冠冢。对此,我们家除了我妈妈不同意外,我们兄妹三个都赞同。因为可以肯定地说,我爸爸已在“文革”中被迫害至死,只是尸体没找到。如果修个衣冠冢,我们也还有个祭奠的地方。至于我妈妈,必须承认,在我爸爸的问题上,她已经“磨叨”了。(奇*书*网^。^整*理*提*供)不承认我爸爸已经死去,只是她的美好愿望而已。

那几天里,家里的气氛可想而知。尽管我同制衡哥有很多话要谈,但是,我们也不便多谈。我们的心情很悲伤,干什么都小心翼翼,总怕老人家过不去这个坎。我们兄弟三人轮流值班(我弟弟也来了,我妹妹因我妈妈身体不好住院而在枣庄陪护),有时,还要加上他的另一个孙子李祈安(祈安哥跑前跑后,所有的杂事都是他办)。

不过还好,老人到底是经过风雨沧桑的。只是在安葬的那一天,在坟前滚过两行老泪:“两个王八羔子,都走在了我前边,都没出息……我恨哪……”

接着骂我们:“龟孙,不该是你们陪在我身边,应该是你们的爹。哼……你们的爹,不如他弟兄俩的爹!”

我们想了半天才搞明白,纷纷唯诺点头,连连称是。

“听着,给你们的奶奶磕三个响头……”

我们就急忙跪下,给我们奶奶的坟头磕头。

“还有你们没见过面的三奶奶和你们的小姑,你小姑要活着,该是……”

于是,我们再给另外两个坟头磕头。

“听着,我死了,就跟她们埋在一起……”

我们就连连称是。

接着又命令我们:“你们都到一边等着去,我要哭两声,我要跟你们奶奶说句话。”

我们只好躲到一边,但又不好走远。我们怕他一下子背过气去。

断断续续的,我们听到了他的抽泣:“春妮呀,我想你呀,你这一走就是30多年。这些年里,我时时刻刻想着……想着你呀,我见了别人也是想……想着你呀。你倒好,有两个儿子陪着,我呢?一个人,我苦呀……呜呜,你等着吧,我也快了,早晚咱俩会见面的。”

我们觉着他该哭够了,或是说我们觉着不该让他哭了,我们就让我弟弟先过去劝住他。

为什么让我弟弟先去呢,因为我弟弟是三个孙子里边最小的一个,再就是我弟弟长得特别像我爸爸,尤其是岁数大了以后,越来越像。所以,我爷爷特别地喜欢他,喜欢和他在一起。有时,我爷爷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死死地端详他。按我们老家话叫“瞅”,越瞅心里越高兴。

我弟弟依然是当年在矸石山上哭喊“俺爸爸……俺爸爸……”时的木讷性格,话不多,但厚道。弟弟上前劝了几句,爷爷果然不哭了:“王八羔子,王八羔子,先走了,先走了……”

下山的时候,我们要搀扶他,被他拒绝了:“……有你们把我抬上来的那一天。记住,我再说一遍,我不火化,我要土葬,你奶奶是土葬的,我也要土葬,棺材好孬不要紧,反正我要土葬!”

“是是是,爷爷,您放心。”

“您身体好着哪……”

我们一起劝他。祈安哥更是拍着胸膛表态:“爷爷您老寿材的事,您放心,咱用最好的。”

。。。。。。

我叔叔的第一个愿望顺利完成了。但在讨论他的第二个愿望时,制衡哥却犹豫了。他认为,大陆的投资环境太差。

也难怪,制衡哥到底是在另一个世界长大的人,所以,他对大陆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和不解。比如讲,他会很认真地问你:国人为什么好随地大小便呢?政府为什么不管,警察为什么不管?我在日本、台湾可以见到官方的《人民日报》和中央电视台的节目,但在大陆为什么就看不到《读卖新闻》和台湾的《中央日报》?大陆为什么进口了那多么外国轿车?大陆到底是不是发展中国家?大陆的宾馆、饭店、政府办公楼为什么比学校盖得漂亮?大陆为什么分城市人口(非农业)和农业人口,这不是人为地制造不平等吗?大陆的农产品价格为什么这么低,农民为什么这么苦?凭什么一瓶饮料的钱可以买三斤小麦?

这些问题都很令人挠头。我只好就个人理解,一一作了回答。

但我爷爷一句话,却胜似我的“千言万语”:“大陆是落后,但正在变。现在比过去强多了,起码不会再打右派,不会再吹亩产十万斤,不会再闹文革……”

“是是,有进步。”王制衡先生仍书生气十足。

爷爷苦笑一笑:“你们是没经过以前哪……”

“但有一条是清楚的,”爷爷用足了底气说,“你父亲要回来投资,那是他的心愿,这叫叶落归根,人老了,都会这么想。”

不料,一贯不说话的祈安哥嘟哝了一句:“制衡哥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你看现在的这些当官的吧,个个都只顾自己捞钱,都争着上项目。”

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孙子,我爷爷只是瞪了他一眼:“你就是忘不了你上水泥厂的事。”

祈安哥没再说话,只是撇撇嘴,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的确,为了上丰收水泥厂,祈安哥的40万砸进去了,前后跑了7个半月,盖了109个章,喝了至少一吨沂蒙春……

晚上吃饭的时候,爷爷把这事拍了板。他对我堂哥说:“钱虽是你的,但这是你爹的遗愿。你要是个孝子,你就照着办!再说,你的血脉也是从咱沂蒙流出去的……”

我堂哥急忙应下了:“爷爷您放心,爷爷您放心……”

半年后,一座最先进的电子元件厂在沂蒙城北落户,它居然成了潍坊地区发达的电子工业的雏形……

奠基仪式那天,县里请他老人家出席并讲话,他只说了两句就下了台:“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听着,希望你们少吃点,少喝点,把钱用在正事上。完了。”

台下一时静场!紧接着,掌声如雷……

第六部分

尾声:谷雨惊雷送爷爷(1)

1997年五一节前,家里出现了一些怪异现象,使得我不得不有所警觉。

先是我一岁多的儿子(与后妻所生)常常半夜啼哭,哭起来就没完。

再就是我多年不曾犯过的神经衰弱又犯了,而这段时间我不曾熬夜,写作任务也不是很重。但是,还是常常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而且还常常做梦,我老是梦见我爷爷站在老鹰崮顶上耍大刀片,有时还梦到他跟王达礼一块喝酒,喝着喝着,洪大爷又参加了,洪大爷说:“咱再来次国共合作,姐——”还有一次,则是那位麻田少佐及那个日本老兵向我爷爷要字,他们给了他两台16英寸东芝彩电,老人家又把其中的一台送给了他亲手兴建起的爱济小学。有时,我还依稀看到我爸爸和我叔叔在老鹰崮玩耍,他们虽是大人了,但还穿着开裆裤,我奶奶踮着双小脚在后边追他们。接着,我又梦见,我奶奶饿死了,我爷爷坐在她床头哭,爷爷也很饿,我女儿就递给他一瓶可口可乐……

还有个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是,我家原来一直长势良好的那些爬山虎,不知为什么,大面积死亡。要知道,5月里正是它大肆生长的季节……

我跟妻子说了我的担忧,她瞪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说:“迷信什么呀你,爷爷身体壮着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向家里打了个长途。我一般都是打给祈安哥。平时我们不在老人身边,老人的生活都是由他照顾。你知道他雇的什么人当保姆吗?他雇了他远房的一个哥全家三口,一齐照顾老人|奇…_…书^_^网|,这待遇恐怕是军区司令员也不曾有的。他这位哥哥四十岁出头,嫂子也干净利落。一个儿子17岁,平时在县一中上学。晚上散步,都是他爷俩照顾我爷爷。散步的路线也是不变的,出政协宿舍,走德顺楼,至老教堂,在教堂前伫立片刻,而后回家。平时,他们就住在我爷爷家,那个儿子与我爷爷住一间屋,一有动静就去喊其父母。不过,这样的事情一直都没发生过。

祈安哥对他堂哥全家要求甚严:要像对待亲爷爷一样照顾好老人。照顾好,有奖,数额大大的。照顾不好,拔腚走人,一分钱不给。为制约堂哥,工资是半年一发。

祈安哥在电话里说:“爷爷没事的,挺好。不过,你回来玩两天也行。我的丰收农贸集团总公司正式成立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正好,五一期间放假(那时还没有什么7天黄金周之说),女儿也想去看她老爷爷,我就顺便带上了她。

回到家时,才下午五点多。祈安哥说好了,要在他已承包的德顺楼热闹一下。所以,饭前的这段时间我们正好拉拉家常。

用精神矍铄来形容爷爷有点夸张,但用“精神头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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