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这么认定,因此在宫车缓缓驶近,近到长门宫里寥寥落落的琴声也清晰可闻,不禁挑了眉,有些意外。
从元朔六年回归长门以来,阿娇甚少主动奏乐,纵然有了心思,拨弄的也多半是琵琶,少年时学的琴,几乎再也被曾碰过。然而此时,泠泠的却是古琴声,生涩新奇的曲调,反反复复弹了几回后,渐至纯熟。然而仔细去听,依旧是一片清淡,没有半点情绪波折。
殿外的宫人见了他,欲待出声行礼,却被他摆手挥退。站在帘外看了一下,虽然只是春暮,阿娇已经穿的很是单薄,青丝如瀑。她向来如此,到了没人的地方,总是随性的紧,丝毫不理会自己的一国之后的身份。
不,她早已不是他的皇后了。
一丝怅惘之情不由自主的划过胸臆。虽然不曾出声,陈阿娇还是听到了他的到来。停了琴,回头淡淡道,“陛下。”
他轻轻唔了一声,掀帘进来,轻轻将她拥在怀里,伸手把玩着她的发,不经意问道,“娇娇弹的是什么曲子?”
“随便弹的,”她淡淡微笑道。“没有特别的名字。”
他炯炯看了她一会儿,微笑道,“是么?”环在她腰上地力道却不禁用力了一些。
这些年来。匈奴败退,海清河晏。朝野称颂太平,他也越发踌躇满志,自忖帝王威加四海,无人能及。只是在阿娇面前总有种淡淡的挫败。明明她已经学着恭敬温顺,如同未央宫里每一个戒惧他的妃嫔。挑不出错来。却始终觉得不对,仿佛,她地心思,不知道飞到天边何处。
越亲近,越发感觉到彼此之间有一道墙,没有形迹,仿佛无比脆弱,一戳就破,却无坚不摧。
而他站在墙的这一边。无能为力。
转眼就到了五月末,未央宫里传下旨意,往甘泉宫避暑。平阳侯府里。婢女收拾着形装,李妍坐在镜前。最后一次审视自己地容颜。那么娇艳。连自己看了都赞叹。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想起陈熙的话。
纵然有着再多的顾虑。若是不能放手一搏,岂不白白辜负了镜里欺霜赛雪的容颜?
李妍自问,若是有一天,当年华渐渐老去,第一根白发,渐渐出现在青丝中,是否会遗憾,遗憾在青春最盛的侍候,不曾为自己努力过。也许,努力了,人生便是另一番风景。是否会后悔,她在离荣华只有一步之遥地地方,胆怯的停止了脚步?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那本是,天下女儿最大的梦想。而卫子夫又胜过自己什么呢?连平阳长公主都说,她的容颜,比当初卫子夫全盛之期,还要娇媚三分。她亦可以温良恭谨,不比卫子夫做的差。
不甘啊。
“这一次,你以我平阳侯府的家人的身份跟去,我会在最恰当的时候,让你出现在陛下面前。若是陛下看中了你,一朝荣华,莫相忘。”昨日,平阳长公主拉着她的手,殷殷吩咐。
“走这条路,赢了,固然可以一朝荣华,鸡犬升天。但若是输了,你自问可承受地起后果?”那一日,在侯府的长廊上,飞月长公主如是说。
她不是陈阿娇,亦不是卫子夫。没有雄厚的娘家势力支撑,亦没有才华出众地家人扶衬。若是想在深深的未央宫里站稳脚跟,唯一能依靠地,就是陛下地宠爱。
那一日大堂上,陛下起身,负手向外而去。黑锦宽大冕服拖出一个尊贵的背影。其实若单以容貌论,陛下俊朗沉稳中带着一丝无情,陈熙清秀讨喜,未必分轩轾。只是,大凡女子,多半会选择陛下吧。就像一盅美酒,明知是鸩,却抵不住芳香地诱惑,誓死也要一笑饮下。也许,本质里,每个女人,都是一只投火的蛾子。覆灭,只为刹那的光明。
她低下头去,握紧了拳,下定决心,为了这花样的青春啊,就算是饮鸩,或是投火,她也要义无反顾的试一次。若是赢了,她便一意孤行,再不犹豫;若是输了,她便回头是岸,再不辜负。
若是在输赢之间,落得身死,也是咎由自取,不怨他人。
元狩五年五月二十八日,圣驾往甘泉宫。
李妍作为平阳长公主侍女随行。
平阳长公主吩咐下来,李妍舟车劳顿,先休息几日,再作安排。
李妍知道,若是从了刘婧的吩咐,便是正式的献美,成功了,固然好。若是陛下不顾,她的一生,可算是毁了大半。她不禁悠悠的叹了口气,那个陈皇后,到底是怎样绝色的女子,才揽得一贯无情的陛下回顾,爱重至斯?
无论如何,最终终会见。
而她必须抓紧时间,为自己挣得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
也许是上天眷顾,从哥哥处得来消息,六月二日,陛下悉堂殿处理完政事,会直接往甘泉宫南门。携陈娘娘同上甘泉山。
“陛下和陈娘娘少时亲密,大约也曾同游过甘泉山吧。”李延年如是说,语意深长。
她不是不明白哥哥的意思。只是没有心思。
至少,从悉堂殿往甘泉南门。陈娘娘不在陛下身边。
甘泉山出甘泉,流经甘泉宫,聚为湖,是为映
而平阳侯府家人,便被安排在映月湖侧。
初夏的时候。满湖的菡萏花开的正好。她挑了件湖水绿地长裳,将一头青丝盘成清丽发髻,坐在湖边,仰头望天上明晃晃的太阳。
冰冷的泉水涤过玉足,微微一颤。远处,帝王銮驾逶迤而来,映目威严。
湖水并不深,她涉水像水中央走去,拂开一朵又一朵地菡萏花。扑落满衣清香。在銮驾经过九曲长桥的时候,在湖中屈膝为礼,略微慌乱。“参见陛下。”
泉水漫过她地膝,浸湿裙袂。湖面上轻轻吹过一阵风。纵然在初夏。她亦不禁瑟缩,裙袂在水中飘荡。当真与泉水融成一色。
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
她想,此时的她,必定是极楚楚可怜的。
銮驾上,刘彻回过头来,望着立在湖水中的少女。初夏的风吹得一湖碧色菡萏摇摆,她亦站在中央,衣袂翻飞。裙幅沾了水,飘荡在水中。
江南……可采莲么?他淡淡一笑,那脸却微微仰了起来,虽然恰到好处,让她艳压菡萏地容颜展示的最好,却也可见机
“民女不知圣驾过此,来不及回避,还请陛下见谅。”李妍盈盈道,只觉连浸在水中的脚趾都泛热。銮驾之上,帝王的眼光太过锐利,令她不敢直视。
“不知者无罪,”刘彻道,“免了吧。”勾起唇角,淡淡想,皇姐倒真是好眼光。泉水清澈,隐约可见膝下如玉肌肤,弧线优美,更见魅惑,我见犹怜。当真是个令人心旌动荡的尤物。
“父皇,”远远的,刘初沿着长廊而来,娇声抱怨,“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和娘亲,都等急了。”
刘彻失笑,李妍站在水中,心思缓缓沉下。她心思敏慧,自然看的出,此时,刘彻面对悦宁公主的笑容比方才真心的多。
“是你自己等急了吧。”刘彻道,示意刘初爬上御辇。
阿娇那样淡然地性子,只怕再过一个时辰,也不会急的。
心思被揭破,刘初恼羞成怒,一把扑到刘彻怀里,“父皇就会揭早早的短。”
銮驾缓缓而去,而銮驾上地那个人,自始自终,没有回头。
李妍自失一笑,拉过一朵菡萏,贴在脸上。温润冰冷。陛下心中,轻重如何,目了然。她若连最初的时候都不能赢得陛下一顾,又谈什么在未央安身立命呢?
放开菡萏,头也不回地离去。
或者是心志全灰,或者是下水受凉,之后,便是一场铺天盖地地风寒。
平阳长公主怒极,却无能为力。“妍儿,你怎么如此不珍重?好好的,去映月湖做什么?”
病榻之上,李妍面色苍白,极是可怜,“我只是听说陛下会经过。”
“你太心急了。不成气。”刘婧挥袖而去。没有看见,身后,李妍微微一笑,眼神沉静。
也许是认定世间每个女子都有攀龙附凤之心,也许是出于对过去地李妍的了解,平阳长公主并没有怀疑其他什么。然而李妍毕竟是见了陛下的面,失了奇货可居的身价。渐渐的便被平阳侯府看低起来。只是平阳长公主依旧犹豫,这样绝色聪慧的佳人,千万里也难得一见的,断然放弃,是否太可惜。
待李妍身子渐渐好转,已经是入秋。圣驾返回长安的时候了。
这一日,李妍约了陈熙出来,白日里,阳光温暖,更显得身子消瘦。陈熙大为怜惜,问道,“妍儿,最近怎么不见你?”
“我最近大病一场。刚刚痊愈。”李妍悠悠道,声音凄楚。
“陈公子,”她握住他的手,“你……真的愿意娶我么?”
“自然。”陈熙答道,渐渐悟到什么,狂喜道,“妍儿答应了。”
李妍垂下首来,过了一会儿,方轻声道,“你去找我哥哥提亲吧。“好,我回头就跟家里说。”陈熙应道,微笑的望她,“你的哥哥是?”
她闭了眼,道,“乐府乐师,李延年。”
“李延年?”陈熙一怔,笑容渐渐消散,“你……是李妍,”脸色忽然沉下来,“你便是平阳长公主意欲献给陛下对付我姑姑的李家美人?”
一刹那间,多次的月色下牵手而行,她总是殷殷的道,“给我说说你姑姑吧?”全部翻上心头。美好的记忆忽然翻转成另一种解释,令他心寒。
李妍轻轻的揭开面上轻纱。
那么美丽的容颜,绚亮了陈熙的眸。
“上祀那天,初遇陈公子,确是妍儿故意为之。可是,这么多日的相处又岂都是假的?”一滴泪珠从李妍眼角沁下。“妍儿心甘情愿为公子背叛长公主。还请陈公子莫要相负。”
殷殷的话语软化了陈熙的心。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为了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天下女子最期盼的风光。那份深情,又岂是能怀疑的?
陈熙便牵起她的手,面有惭色。“妍儿,是我不好。”
李妍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透出凄怆来,“陈公子,烦你要快。若是让长公主得知,妍儿下场堪忧。”
今天有人来我家租房子。直接后果就是,中午两个电磁炉开火。保险丝啪的一声断了。可怜我没有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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