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足吗?他整天吃喝玩乐……”
“你口口声声说天王吃喝玩乐,这是不对的。”傅善祥说,“我冷眼看去,天王是极有城府、极有心术的。他怕你,只因为你有天父托降一说,总有一天,他连这个也不怕你了。”
“什么时候?”杨秀清说,“我不信他敢违抗天父意旨。他敢违抗,臣民也不答应,天国里的人都相信天父。”
傅善祥说:“可你杖责天王时,那么多人哭那么多人要求替天王挨打,我见到的都是愤愤不平之色,没有听到哪个人说天父惩罚得大快人心。”
杨秀清问:“说来说去,你想要我怎么样?”他有些不耐烦了。
傅善祥说:“挽回一下,也给天王一个面子。你同样可以用天父的口气来慰勉天王,他有了面子,就不会对你不满了。”
对于裹在神圣的光环里的“天父下凡”,傅善群居然赤裸裸地让杨秀清“用”
一下,这使杨秀清受到了尊严上的伤害,他斥责地说:“天父下凡,那是天父的事,怎么可以说下凡就下凡呢?”
傅善祥真想说“天父不就是你吗?天王还不知道这里的奥秘吗”?可她不敢这样说,谈话也只能到此中止。她脱了衣服跨入浴盆没人水中,突然有一种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的感觉。
正文 第二十七集
1。湖北洪山李秀成大营一骑马飞一样驰往洪山李秀成大营。骑在马上的是石益阳。李秀成的营帐在洪山高阜处,挑着丞相官衔的大旗。
在营帐门前,石益阳下马。她穿着一袭红袍,头戴露着头发的纱罗围帽,脚登一双平头薄底红鞋,腰扎黄带,别着那把金柄手枪,潇潇洒洒。她看见门前有个穿百姓衣服的女人在洗衣服,就走过去,问:“这位大嫂,李丞相在吗?”
那个高颧骨面孔蜡黄的女人打量她一眼,问:“有什么事?”
“有公事。”石益阳说。
那女人似乎不大相信,又问了一句:“什么公事?”
石益阳不高兴了,说:“公事怎么能与你说?”走过去想推门。那女人甩着手上的水珠说:“唉,你这小丫头,怎么乱闯?”
“我不是小丫头!”石益阳说,“我是太平天国翼王帐下的旅帅,你不能挡我见李秀成。”
一听她直呼丈夫名讳,那女人更火了:“我不管你是驴帅、马帅,这地方就是我说了算,不让你进,你就不能进。”
石益阳说:“你是李秀成什么人?一个洗衣匠,也敢这么猖狂?”
“我是他老婆!姓陆!”那女人双手叉腰,说,“你小看我,看我是个洗衣匠?”
石益阳笑了起来:“没想到,那么精明一个李秀成,娶了这么一个女人!”
这一说,那女人更不依了,端起大木盆,冲石益阳泼了过去,泼了她一身水。
“住手,这是干什么?”这时,李秀成带了几个牌刀手过来了。他立刻认出了石益阳,说,“是你呀!你怎么惹着她了?”又马上对他老婆说:“你怎么能这样?
这是翼殿的公主,翼长金。”
“我管她长金、长银的呢,”他老婆端了盆就走,咕咕哝哝地说,“你又看上了人家的长金公主了吧?”
李秀成极不好意思地对石益阳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没教养,就是这个样子。本来不叫她来的,她从天京自己跑了来!”
石益阳抖着身上的水,说:“若不是看在李丞相的面上,我今天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李秀成把她让到帐中,说:“我找件衣服你换换。”
“不用了。”石益阳说,“我要穿了你家的一寸布,你的夫人回来不得闹翻天啊?我说李丞相,你怎么讨了这么个老婆?”
李秀成说:“没办法。小时候我家穷,那年天大旱,吃不上饭,借了她家两斗米,他爹就非要把她给了我们家不可。她是村里出名放泼的女人,谁也不敢娶,又比我大五岁,可后来我爹死了,还不起两斗米,这婚事也就背上了。”
“我说呢,她看上去像你娘。”石益阳一边说一边大笑。
李秀成说:“翼长金公主可是骂人了!”
石益阳说:“对不起,我道歉。”
李秀成问:“你来送文书吧?”
石益阳拿出石达开亲笔写的信,交到李秀成手上,说:“曾国藩有调兵遣将的动向,可能又想打武昌。”
一边看信一边听她讲话的李秀成习惯地以脚拍地点头说:“你回去禀报翼王,洪山在我李秀成手里,不会丢的。”
望着李秀成精明强干的样子,石益阳突然说:“在东王府祝寿那天,我扣了你一身寿桃糕,今天令正又泼了我一身脏水,这是报应啊。”
李秀成笑了起来。
石益阳问:“你有什么真本事呢?”
李秀成说:“这叫我怎么答?”
“据实答嘛。”石益阳说。
“天王、东王都没这么问过我。”李秀成说。
“这么说你不肯回答我了?”
“我是个平平常常的人,”李秀成说,“从小种山帮工就食,八九岁时跟舅舅念了几年书,十岁起就下地干活了。若没有拜上帝教,我现在可能还在新旺村种田呢。我这样的人,只会感恩,认真地干,我会有什么本事。”
“你挺自谦。”石益阳说,“可有人断言,用不了多久,你就是太平天国的一大柱石了。”
“这可不敢当。”李秀成有点诚惶诚恐地说,“这是什么人信口雌黄呀!”
石益阳笑了:“你敢说我父亲信口雌黄?”
李秀成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是翼王说的?”
石益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李秀成说:“那是翼王看走眼了,我真的没那么大本事。”
石益阳说:“不过,他也说你不好的了,你想听吗?”
李秀成说:“你愿意说,我就听,你不想说,我不勉强。”
石益阳说:“他说,你这人软了一点,容易计较。”
李秀成的脸色为之一变,但马上恢复了正常,他说:“我身上欠缺之处比这要多。”
石益阳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承认你有这毛病?告诉你,我爹看任何人都人骨三分,还没错过呢。”说着站起来往外走。
李秀成发现了她挎在腰间的手枪,说:“你这把枪好,比我的好多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枪,样子差,质地也粗糙。
石益阳说:“我这支枪是一个美国舰长的。”
李秀成说:“翼王的那支也没你的好,你怎么不给他?”
“他不要。”石益阳说,“他说君子不掠人之美。”
“你们父女真有意思。”李秀成送她出来,又碰上了他老婆陆氏,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石益阳故意显得格外亲切地靠在李秀成身旁,说的却是这样一句:“把她休了算了。”
李秀成笑了:“快走你的吧。”
石益阳这才上了马,猛听“当”的一声,原来黄脸婆把木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2。武昌黄鹤楼下石达开踏着月色在长江边上漫步,石益阳陪着他,石达开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走走停停。江海洋带几个牌刀手远远地跟着。
石益阳只顾说她的新闻:“那李秀成的老婆是个又老又丑的黄脸婆,李秀成干吗不休了她呀?”
“糟糠之妻不下堂嘛。”石达开说。
“我告诉他,你说他软,容易计较,我看他脸都变了,不怎么认账。”石益阳说。
石达开在想心事,没吱声。石益阳说:“你听没听见啊?”
“听见了。”石达开应付地说。
“听见什么了?”她追问。
石达开说:“你不是说伙食账吗?”
石益阳笑得前仰后合:“你真能打岔!爹,你什么事又发愁了?”
“没有啊。”
“你骗不了我。”石益阳说,“今天天京来人了,送来一封信,是不是为这事呀?”
石达开说:“天天有信,有东王浩谕,也不值得发愁。”
石益阳说:“这封是天王的密诏,让你星夜回京,对吧?”
“你怎么知道?”石达开惊愕地问。
“我偷看了呀!”她顽皮地冲石达开挤眼睛。
“若是别人偷看了,我会砍了他头。”石达开握起拳头吓唬她。
“别人也不是你女儿呀。”她说。
“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还这么调皮。”石达开说,“一会劫法场,一会抢洋人的枪,你总是叫我操心。你不知道我一天有多少烦心的事!”
“你都告诉我就不烦心了呀!”石益阳说,“我长大了,什么都懂。”
“是吗?”父女俩站下来,来到水面栈桥上,石达开说,“那我请你帮我拿主意,天王让我星夜回京,我回去不回去?这一去是吉是凶?”
“君命岂可违?你是非回去不可。”石益阳说,“你得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才能判定是吉是凶。”
石达开望着江面上扑拉着翅膀起飞的麻鸥,又陷入了沉默中。
一个人骑马从后面赶来,追上来才看清是黄玉昆。石益阳说:“外公来了。”
当黄玉昆把马缰扔给牌刀手走上栈桥时,石达开对石益阳说:“去吧倒那边去玩吧,我们走时叫你。”
石益阳撒娇地说:“没人做伴时你怎么不赶我走?外公来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黄玉昆说:“益阳这嘴真是刀子嘴。去玩吧,我还给你留了云片糕、麻糖呢。”
石益阳只得下了桥,在江边捡些石片在水里打水漂玩。
黄玉昆问:“你今夜就动身吗?快船我都给你预备好了。”
“再想一想。”石达开说,“你说会不会与天王挨打的事有关?”
“我看像,”黄玉昆说,“大概天王已经忍无可忍了。不然,用不着写密诏。”
“如果是这件事,那就很有风险了。”石达开分析着局势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天王决心除掉杨秀清,把我召回去动手。另一种是讨论个对策,让我在天王、东王之间搭个桥,使搭在弦上的箭松下来,我反正想不出有别的什么事。”
“是啊。”黄玉昆说,“倘是征战上的事,令都是出自东殿,天王不用操心的。”
“岳父以为韦昌辉会怎么样?”石达开问。
“家里来信不是说了吗?那么多人跪在后林苑请天王自强,韦昌辉却不领这个头,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