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有几分不快:“朕还没问出个子午卯西,你怎么就把人砍了?万一是新人营的不知规矩呢?杖责就是了,不至于杀呀。”
“是臣一时气愤,”周锡能说,“杀一儆百,也是必要的。”
洪秀全快快不乐地说:“你守城去吧,要爱护士兵,恩与威并重,只有威没有恩,谁肯在战场上舍生忘死!”
“小的知道了。”周锡能说。
19。 永安城中骑在马上的洪秀全一直在沉思着,走着走着忽然驻马,问与他并辔而行的蒙得思:“周锡能是刚从外面回来吧?”
“是。”蒙得恩说,“他是从新圩出去,回博白招兵的。”
洪秀全沉吟着说:“方才,他杀两个饮酒的兵为什么那么急切?又是在朕面前,你不感到他反常吗?”
蒙得恩被提醒了:“天王是疑心——”
洪秀全说:“败在敌人手中,是我们无能,败在家贼手中,心有不甘。你去找秀清,把这事告诉他,叫他防着一手。没事最好,防患于未然,远见于未萌才行啊。”
蒙得恩说:“臣这就到东王那里去。”
20。 东王府议事厅陈承馆进来时,正巧蒙得恩往外走,两人打了个照面。
见了杨秀清,陈承瑢问:“蒙得恩来干什么?”
杨秀清说:“与你无关,说你的。”
陈承瑢说:“周锡能确有点可疑。”
杨秀清坐直了身子,侧耳静听。
陈承瑢说:“他把老娘送出城去了,送到哪里没人知道。他自己说老娘过不惯军旅生活,要回老家。我先是从他带回来的人身上发现破绽的。有两个人去解手,我跟在后面,他们两个人说话改了腔调,一口京腔。东王您想,咱广西老山老岭里,哪有会说北京官话的乡下人?”
杨秀清紧张起来,手拍桌子站起来:“只这一点,即可肯定进来的人是奸细,太可怕了,他娘肯定是送到清妖那里去了,周锡能这个败类。”
陈承瑢又说:“这些兵不老实,东打听、西打听,是在摸城里虚实。”
杨秀清哼了一声:“他的手下人偷着喝酒,叫天王看见了,周锡能急不可耐地杀了两个兵,连天王都起疑了。”
陈承瑢说:“怪不得这几天清妖按兵不动呢,原来等着内奸里应外合呢。”
杨秀清说:“你去传我令,让宣娇、苏三娘上城守夜,但要暗中守,不是明的。
另外,你派人严密监视周锡能这些人,一刻也不放过。”
忽然。杨宜清进来报告:“清妖在城南城北同时发动进攻了。”
陈承瑢深感意外:“我方才还说他们等着……这怎么又……”因为有杨宜清在,他说得语焉不详。
杨秀清说:“这是打掩护。这叫虚虚实实,我给他来个实实虚虚。”说毕,杨秀清冷冷地哼了一声。
除承瑢道:“他天天上城去巡守,样子像很认真。下来他就与他的熟人一起吃饭,闲聊。饭桌上问了什么,我怕打草惊蛇,没敢问,这不难,只要东王下令,把一起吃饭的人传来问就是。”
杨秀清沉默着,脸色也十分可怖,陈承瑢从来没见他如此动过肝火,显然他为这些差点颠覆天国政权的阴谋而震怒和恐惧了。
陈承瑢献策说:“可悄悄把他带进来的奸细抓起来,审得实了,一网打尽。”
“不。”杨秀清决然地将手在空中向下一压说,“抓一个周锡能,打破敌人的里应外合之计,这也是一大胜利,可是还不够,为什么不能将计就计呢?”
陈承瑢恍然大悟:“东王胜小的一筹,对,来个将计就计,让赛尚阿和向荣赔了夫人又折兵!”
杨秀清说:“从现在起,此事只准你我知道,任何人不准透露,连天王那里也不告诉。”
正文 第六集
1。南城门周锡能骑着马威严地沿城墙向城门走来,似乎在严密监视着进出城门的军人和平民百姓。
一个白胡子老头向城门走来。他向守门卫士交了碟牌。“卫士问:”你去干什么?“白胡子老头说:“我是有公干啊。”
“你有公干?”卫士还想细细盘问,周锡能过来了,说:“这是我签发的碟牌,快放他出去。”
卫士这才放白胡子老人出去。
这一切,陈承瑢在不远处的了望台上看得真真切切。
2。南城外被放出城的白胡子老头刚走出没多远,从路旁树丛中冲出几个人来,用一个大布口袋将他的脸一蒙,老头鸣鸣地叫了几声,被拖到了树丛后头,那里毗连着水窦大营。
抓白胡子老头的是两司马李秀成和他的手下人。
3。水窦大营中军帐李秀成把白胡子老头押进来,对坐在上面的秦日纲说:“秦丞相,人抓到了。”
白胡子老头说:“小的是周军帅派出去为贵军买火药的啊,别误会,小的有牒牌。”
秦日纲冷笑道:“抓的就是你,我问你,你到底去干什么?”
白胡子老头说:“我说的句句是实!”
秦日纲说:“搜,从头到脚搜。”
李秀成带人把老头的衣服剥下来,一片片撕下来,没有找到什么,又把鞋帮、鞋底扯开,也没发现什么。
李秀成和秦日纲都有点无所措手足了。秦日纲只得吩咐:“先把这老头押到牢里,不准走露半点风声。”
李秀成忽然说:“等等。”他走过去,蹲下身,对老头说:“把嘴张开!”
老头现出惊慌神色,咬紧牙关。
李秀成看了秦日纲一眼,从腿上拔出一把七寸长的腿扎子,叫士兵:“过来按住他的脑袋。”
两个兵死死按住老头的脑袋,不小心抓掉了他的假发,李秀成又一把扯去他的假胡子,原来根本不是老头。这个人拼命挣扎,呜呜乱叫,死不张口。李秀成用腿扎子撬开了他的嘴,细看了半天,在他舌头底下发现一根很细的线。
李秀成喜出望外,伸手扯着线头一提,一颗裹着薄薄一层蜂蜡的小纸团从那人口中提了出来。
奸细顿时瘫倒在地上。
李秀成把小纸团交给秦日纲。秦日纲去掉蜂蜡包皮,展开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明夜子时一刻,西城悬挂三个红灯笼为号,届时献城,知名不具,切切。”
秦日纲把纸团交给李秀成看了,二人相视而笑。
4。赛尚阿大营白胡子老头被带到了赛尚阿面前。
白胡子老头声音混浊地问一声:“请大帅安!”就扯下了假头发、假胡须,原来这奸细换成了李秀成。
赛尚阿问:“你从哪里来?”
李秀成说:“小的是周军帅亲自送出城来,我是他的牌刀手。”
赛尚阿问坐在一旁的向荣和乌兰泰:“牌刀手是什么?”
乌兰泰答:“是卫兵,像大帅的戈什哈。”
赛尚阿问:“有信吗?”
李秀成在舌头底下摸出一根线,一提,故意呕了一会,从嗓子深处提出一个裹了蜡的小纸团,双手奉上。
由戈什哈接在手中,层层传递到赛尚阿手中。
赛尚阿看过,心里狂喜,却没在脸上表露出来,他像漫不经心地将小纸条传给了向荣、乌兰泰。
赛尚阿点手叫过一个戈什哈,附他耳畔小声说:“看住他。晚上行动时,押着他同往。”
戈什哈点点头,走到李秀成跟前,说:“走吧。”
李秀成走出了中军帐。
赛尚阿问向荣、乌兰泰:“二位以为如何?”
向荣说:“会不会有诈?”
乌兰泰说:“不会。那周锡能把他的老母亲都偷偷送到咱们这来了,他想玩花样,除非不要他老娘了。”
向荣说:“这样看,有九分把握了。”
赛尚阿长出了一口气,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上策。托皇上洪福,但愿这一次把长毛一举歼灭。来吧,咱们细细合计一回。”
几颗头向一起凑拢。
5。天王府议事厅天王正与五王议事,蒙得思、陈承瑢在末座整理文书。
天王说:“如今清妖已成惊弓之鸟,根本不敢贸然攻城,你们看,天朝手下败将向荣写了一首诗,朕都拿到了抄本。”他抖了抖手中一张纸,念出两句来:孤城在望无人近,半载甘从壁上观。
杨秀清说:“清妖采用的是围困法,让天朝粮尽援绝时束手就擒。”
石达开说:“我看,上一次赛尚阿只是革职留任,下一回说不定连脑袋和顶戴一起革去,也就利索了。”
统帅们都笑起来。
杨秀清说:“赛尚阿的美梦今天就做到头了,他指望内奸周锡能今天子夜献城呢。”
洪秀全说:“赛尚阿绝对想不到,他手上有周锡能的老母亲,还能中我们的连环计。”
韦昌辉说:“这都是天王神算。”
洪秀全说:“朕不敢居功。这都是秀清的智谋。”停了停,洪秀全说,“这几天,来入营的人还多吗?”
石达开说:“不多了。”
洪秀全问:“为什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无人说破。
洪秀全觉察了,问:“出了什么事?”
韦昌辉说:“前几天筹粮,我们的队伍出城割倒了农民一片稻谷。”
洪秀全气愤地站起来:“这还了得!让普天下的百姓(“文)拥戴,让他们跟(“人)天朝走,你却在(“书)割人家稻谷!百姓(“ 屋)为什么跟太平军走?他们要吃饭,要活下去!如果我们与清妖一样压榨他们,欺侮他们,他们还有什么盼头!”
杨秀清说:“这事是我疏忽,没有严军纪。我只是叫他们限期筹粮,没有再强调不扰民,我以为他们会记得的。”
洪秀全道:“上面说一百回,下面听进去十回,说十回,可能只有一回听进了,必须时时刻刻记住不扰民。”
“这是个教训。”冯云山说。
洪秀全说:“秀清,你马上将带头去抢割农民稻谷的师帅、旅帅捉拿起来,押到农民面前正法。另外,出动几十台车,拉上我们的军粮,还给农民,我们宁肯饿死,不能扰民。没有了农民的声援,我们将一事无成。”
杨秀清站了起来,说:“我愿自责五十军棍。不然不服众。”
冯云山看了洪秀全一眼,韦昌辉说:“下不为例就是了。”
“不可姑息。”洪秀全说,“秀清提出自责,颇有勇气,这消息也要公布全军、全国。”
五王全部悚然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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