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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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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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得如此刻薄,曾国藩却没有发怒,他说:“季高骂得好。只有你肯这样痛斥,别人都会留面子给我的。”

见曾国藩并不恼,左宗棠高兴了,他说:“原谅我讥讽了涤生兄,得罪。我是一番好意,在你面前说恭维话的人成群结队,像我这样讨厌的角色没人去当,只好我来当。”

曾国藩道:“你骂得痛快,我是太看重面子了,也还有一层,当时投水,是想尽忠,我不能当长毛的俘虏。”

“这不叫尽忠。”左宗棠说,“国难当头,最容易的是死,长毛杀到,或上吊,或投井,报上去,皇上封溢,算个忠臣。我以为能够卧薪尝胆者,方是最大的忠,十年磨一剑,剑利方可斩妖。”

曾国藩说:“季高到底是高人一筹,这番话有如醍醐灌顶。”

“响鼓也要用重槌呀!”左宗棠说,“恕我无札。”

曾国藩说:“我从不在意你的放浪不羁,我若认真、小心眼,早把你送的纸钱扔到江里去了。季高,你必有高招教我。”

左宗棠说:“你想听真话吗?”

曾国藩说:“想听阿谀奉承之言,就不找你左宗棠了。”

对这句话左宗棠很受用,他跷起了二郎腿说:“你太嫩,也只配杀天地会奸匪。

你毕竟是文人,心软,没有大将风度。听说你斩了一个小兵手都抖了?”

曾国藩笑道:“那到底是一条人命啊。又是亲手杀。”

左宗棠说:“东郭先生岂可为将?你不是不知道,一将成名万骨枯。有人挖苦说,你们的红顶子是用血染红的,我看这是真的。能当大将的人,必须心狠手辣,在你眼里,可供驱使的兵勇不过是用具,你建功立业的棋子,吃一个、丢一个,在所不惜。拿出你杀天地会的勇气来!”

曾国藩不能不佩服左宗棠的冷酷无情的性情。

左宗棠说:“如果我是你,当时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就不会拿一个小兵祭刀,我要杀一个哨官、营官,杀鸡给猴看不行,有时候须杀猴给鸡看!”

曾国藩击掌道:“好一个杀猴给鸡看。我不如你。日后左公治军,当是大将之法度。”

左宗棠说:“姑且不去说你投水的事了。现在该谈你大张旗鼓宣扬湘军首战大捷的事才对,你却躲在官舱上发呆、发愣,你要让天下人皆知湖南有一支能征善战的湘军,湘军有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帅曾国藩!”

曾国藩笑了:“自吹自擂?”

左宗棠道:“喇叭不吹,谁知道你有?京中我们有的是大小同乡,湖南也不乏文人骚客,此时不用用他们那支生花的笔,养他何用?”

曾国藩说:“即使我将来打下了南京,也断不会厚颜无耻地做这种事,我的性情,你是知道的。”

左宗棠说:“我已经替你做了一些。冒功之事不可为,居功而不言,也不是什么美德。我问你,你为什么练兵,为什么奔波王事?”

曾国藩说:“当然为朝廷尽力呀。”

“你不敢说内心深处的话。你不为光宗耀祖?你不为身后扬名?你不为名垂青史?”

曾国藩被法问得答不上来,可以说尖刻得深入骨髓了。

左宗棠又说:“如果不为这些,你大可不必受寒窗之苦,大可不必在官场沉浮,当个种田人、当个和尚岂不心净?”

曾国藩不能不折服,他现在又把自己说左宗棠的一套原物奉还了。可他是内向的人,绝不可能像左宗棠那样,敢把什么都抖落出来。

14天王府苏三娘住处苏三娘正在卸妆,司琴走来说:“天王宣你,立刻去吧。”

苏三娘问:“这么晚了,什么事?”

司琴说:“可能是急事。”

苏三娘又问:“天王在哪里?”

“在他寝宫。”司琴说完出去了。苏三娘陷人烦恼的沉思中。

15。 天王寝宫洪秀全在寝宫里来回踱着步,有宫女回道:“掌朝仪到了。”

洪秀全回过身来时,见苏三娘站到了跟前,她说:“请天王恕罪,臣刚刚卸妆,陛下宣臣甚急,没来得及上妆。”

洪秀全看着她说:“你不上妆更美丽,就像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苏三娘问:“圣上找我有急事吗?”

“没有急事不能找吗?”洪秀全笑笑说。

苏三娘说:“臣怎么敢?”

洪秀全问:“朕让你草拟的诏旨拟好了吗?”

“是削去林绍璋官职的诏旨吗?”苏三娘问。

“这林绍璋真是庸碌无能之辈,湘潭之役,折损两万人马。”

苏三娘说:“已拟好诏旨,明日就可以发往湖北。臣听说东王的意思是降两级使用。”

洪秀全说:“你告诉杨秀清,我没追究东王用人不当的过失已经够宽容了,这样的大仗本应让出外督师的石达开管,他却把石达开调回天京,还不是看石达开的名气太大,在安徽有口皆碑他不舒服了?”

苏三娘听着,不好表态。

洪秀全说:“朕近来常常害怕,不敢入睡,几乎天天失眠。”

苏三娘说:“该请内医看看。”

洪秀全说:“看不好,也不用看的。朕一躺在床上就觉得恐惧。从前也偶有这种时候,程工娘在的时候,她拉着朕的手,给朕轻轻地说点什么,朕也就慢慢人睡了。自从程妃走了,朕就视黑夜为最恐惧之事了。”

苏三娘不知天王是什么意思,只得听着。

洪秀全终于摊牌了:“你留下来陪朕吧,朕谁都信不过,你是朕惟一信得过的人。”

苏三娘最担心的事,终于以程岭南的猝死而提到日程上来了。她很冷静地说:

“天王如果夜里害怕,我去请哪位王娘来伴你,臣留下多有不便。”

“有什么不便?”洪秀全说,“你只须坐在床边就行了,朕真的害怕。”

苏三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16。 天王寝宫夜已深,摆在桌上的馏金西洋自鸣钟在打午夜十二点。洪秀全蜷伏在绣龙凤缎被里,半闭着眼,似睡非睡的样子,一只手紧紧地拉着坐在床头的苏三娘的手。

苏三娘显得十分疲倦却又不敢走开。

突然,洪秀全一抖,惊悸地叫了一声:“天父、天见……朕是真的天父之子……”。

苏三娘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洪秀全刚刚安静下来,突又恐怖大叫:“妖魔!妖魔!”猛地坐起来,把苏三娘死死地抱在怀中。

“不用怕,陛下,你在寝宫里,没有什么妖魔。”苏三娘又惊又怕,却又不得不安慰他。

洪秀全惊出了一头冷汗,他渐渐清醒过来,松开苏三娘,说:“方才朕又做了个噩梦,梦见曾水源和程岭南都来追朕。”

“那是陛下的错觉。”苏三娘说,“他们两个都是陛下最信赖的人,怎么会为难陛下呢?”

洪秀全坐在那里望着苏三娘,不知在想什么。苏三娘给他倒了一杯茶,叫他喝了后,说:“陛下睡吧。”

洪秀全说:“你陪朕睡,没有你,朕无法成眠了。”说着他把苏三娘拖到床上。

苏三娘挣脱了,她说:“陛下,你怎么能这样?”

洪秀全说:“你还在想着罗大纲吗?告诉你,你不跟朕,看他罗大纲有几个胆子敢娶你?你天天在宫里,你知道别人会怎么想?”

苏三娘整整衣衫退后一步,说:“君有君样,臣才有臣样,天王你别错看了人。”

“朕错看了你吗?”洪秀全说,“哪个女人不求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

你依了朕,朕日后废了赖娘娘,立你为娘娘,朕言而有信。”

苏三娘说:“就是现在王娘位置虚位以待,臣也不愿意。不是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巴结这个位置的。”

“你的口气很大。”洪秀全说,“你在我宫中,你不按朕的意旨办,你自己也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不过,朕绝不会强制你,若想那样,就拖不到今天了。”

苏三娘说:“圣上没事,臣告辞了。”

“站住。”洪秀全喝了一声,赤脚跳下地来,突然跪下了,一路膝行爬到苏三娘脚边,说,“三娘,朕想你都想得疯狂了,为了得到你,朕不惜跪在你石榴裙下。”

又惊又气又惶惑的苏三娘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她向后退了几步,还是走上前,双手扶起了洪秀全,说:“别这样,天王,这不是太失体统了吗?我苏三娘不值得天王这样。”

洪秀全说:“为你,朕把王位丢了也在所不惜,你就真的不可怜朕吗?”

苏三娘说:“臣妾已是罗大纲的人,我不能做人人唾骂的贱人。”

“你给朕做工娘,谁敢骂你为贱人?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洪秀全说着又把她抱住,并且伸手去撕她的衣衫。哗一下,衣襟扯开了,在露出酥胸的同时,也露出了插在她腰间的弯把洋手枪。

天工吃了一惊。

枪,似乎提醒了需要自救的苏三娘,也同时给了她胆量,也使她失去了理智。

她嗖地一下拔出了短枪,对准了洪秀全。

洪秀全向后踉跄地退着,双手做着推拒的动作,他吓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三娘说:“是你逼我走这一步的,你把苏三娘看成了没有节操的人,你把君臣之间的圣洁玷污了。你如果仍要胡来,我就先打死你,然后我也死。”

洪秀全完全颓了,坐到了地上。

苏三娘走到条案旁,说:“你起来,只要你去掉邪念,你还是主,我还是臣,我绝无犯上作乱之意。”

洪秀全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说:“你,放下枪,走吧。”

“不,”苏三娘说,“你马上写一道亲笔诏旨,解除我宫中掌朝仪的职务,派我到罗大纲兵营里去。”她已经把枪放下了。

洪秀全渐渐恢复了平静,他走到条案前,拿起笔来,笔是枯的,干硬,足有二尺见方的龙纹大端砚的砚田里也是干的。

苏三娘倒进一点水,为他研墨。

洪秀全说:“朕没有福气呀,你别怪朕,朕实在是太爱你了。”

苏三娘说:“那你把它留在心里吧。”

洪秀全在砚台上濡着笔,说:“苏三娘是奇女子,美烈兼备,难得。苏三娘,朕封你为美烈侯,如何?”

苏三娘说:“我不要侯,论功劳我也不够,我不愿叫人说三道四,人家会以为我苏三娘卖身求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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