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肯飞去。
谢满妹不时地呕着,门口地下放着一碗饭,她没吃过,大白天居然有几只老鼠窜出来围着饭碗怡然自得地吃着。
狱中长廊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是打开铁栅门的哗啦声,谢满妹扭头望去,见李寿春带几个女狱吏走了进来。
小老鼠们缩头缩脑跑开,看看并无危险,又从墙角洞口溜回来。
“怎么不吃饭?”李寿春说,“到了出红差的时候,也得当个饱鬼呀!”
女狱吏为李寿春搬来一把椅子,那肥硕的身子坐上去,椅子像要散架子一样吱吱嘎嘎地响个不停。他那橘子皮一般粗糙的脸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李寿春问:“想明白没有啊?”
谢满妹说:“没什么可说的。你就是用铁棍撬开我的牙,你也别想问出一个字来。”
李寿春说:“真没见过你这样死心眼的人。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东王说了,只要你把那与你通奸的男人供出来,就赦免你死罪。”
谢满妹绝对不会轻信,她嘲弄地说:“你告诉东王,那个人是神。我夜里做了个梦,神破窗而入,把一枚珍珠向我投来,醒来就有孕了。”
李寿春知道她是信口胡说,就说:“这话我可不好向东王奏明。”
“你只管去奏,”谢满妹嬉笑怒骂地说,“东王不是常常天父临凡吗?说不定让我受孕的神正是天父呢,那,我怀中的孩子可就是东王的弟弟了,叫他小心点……”说着,她纵声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李寿春吓得捂起了耳朵,连说:“罪过,罪过。你这是自找苦吃,谁也没有办法救你了。”
李寿春带人走远了,谢满妹挣扎着起来,她手捂着肚子,伤心地说:“孩子,娘对不起你,也许,你不等出世,就要跟娘一起到阴曹地府去见阎王了……”
14。 东王府承宣厅洪宣娇又一次来见傅善祥,她带了好些东西来,提在江元拔的提盒中。
傅善祥说:“别人不能见,你还不能见吗?万一东王怪罪下来,我担着。”
洪宣娇问:“你看,东王会杀她吗?”
傅善祥苦笑了一下,说:“这不是不言自明吗?”停了一下,她又补充说:
“东王让她把与她通好的男人供出来,说那样可免她死罪。”
洪宣娇看了傅善祥一眼,问:“你的意思,让我去劝劝她?”
傅善祥看了看周围的女官、宫女们,不置可否。
在送洪宣娇出来时,傅善祥悄声说:“能保住一个是一个吧,千万别让她供出男的来,何必死一双呢。”
洪宣娇感激地看了一眼,说:“我不忍心看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没见天日就一道去死,孩子何罪?”
傅善祥同情地叹了口气。
“你能不能劝劝东王,”洪宣娇说,“能让她活十个月,让她生下孩子再处死,行吗?”
“我尽力吧。”傅善祥说,“我不敢说一定能行,东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其实,这也可以去求天王啊。”
“我会的。”洪宣娇说,“我怕越过了东王反而使他更生气,对谢满妹更不利。”
两个人走到二门牌楼下时,见侯谦芳引着杨辅清向里面走来,杨辅清见了洪宣娇笑眯眯地站下,问候说:“丞相姐姐一向可好?”
“好,谢谢你惦记着。”洪宣娇问,“刚从前线回来吗?”
杨辅清说:“一直在皖北,臂上受了箭伤,回来调治,有一个月了。”
洪宣娇向前走了,说:“杨辅清总是笑呵呵的,不像他哥总是一脸云彩。”
傅善祥真想说,杨秀清就是在做爱时脸也是阴沉沉的。她为自己有这个飞来的意念感到好笑。她望一眼杨辅清的背影说:“他今天是来相亲的。”
“相亲?谁家的姑娘?”洪宣娇问。
“你想不到吧?北王的妹妹,韦玉娟。”洪宣娇一听傅善祥的话,的确吃了一惊。她忍不住冒了一句:“北王与东王可是水火不相容的呀。”
傅善祥莫测高深地笑笑,说:“水火不容倒水乳交融,不正是很有趣的事吗?”
洪宣娇努力咀嚼着傅善祥的话,觉得韦昌辉这个人实在不可等闲视之。
15。 东牢中狱卒又一次端走被老鼠吃残的饭,换上了一碗新的,上面有几片菜叶。
坐在墙角看天空的谢满妹看都不看一眼饭碗。那只灰黑的麻雀依然在窗台上跳。
哗啦一声,牢门打开,洪宣娇出现在门外,她轻轻叫了声:“谢满妹!”
谢满妹像是离娘的孩子回到母亲怀抱一样,顿时泪如泉涌。江元拔一脚踢开挡在门口的破碗,老鼠吓得吱吱叫着四散逃开,米粒沾了满墙。
他回头大吼一声:“打扫打扫!搬张桌子来。”几个狱车马上跑来,扫地的、搬桌椅的,一阵忙乱,等收拾得像个样子了,江元技站到了门外,对狱卒们说:
“走远点,不叫别来。”
狱卒们灰溜溜地走了。
洪宣娇把提盒里的饭菜一样样摆到桌上,说:“吃,不吃东西算什么。话又说回来,就是到了出红差断头那一天,也不能一走三晃提不起精神啊!咱女馆锦绣营的人都是铮铮铁骨。”
谢满妹拭去泪水,勉强往口中塞了一口饭。
洪宣娇说:“从明天起,我让江元拔天天给你送饭来,不吃他们的猪狗食。”
谢满妹说:“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个人把我当个人看呐。”
洪宣娇说:“抬起头,挺起腰来,你没什么丢人的。我本来要启程上山东的,林凤祥他们困在连镇、高唐州,援军上不去,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为你这事,我只得晚走了。”
谢满妹说:“姐姐别因为我误了大事。”
“别婆婆妈妈的。”洪宣娇说,“你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也许是有她的安慰,谢满妹心情好多了,吃了几口饭菜。
洪宣娇小声问:“他知道吗?”
谢满妹也小声说:“他领兵在外,怎么会知道。”停了一下,她冷笑一声,说:“东王想得够美的了,让我供出男的来,说不杀我。”
“你信吗?”洪宣娇问。
“鬼才信。”谢满妹说,“将来,你见到他,就说,我最对不起他的是没能保住他的孩子……”
“别傻了。”洪宣娇说,“你死到临头了,还替他着想。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平时甜言蜜语的,到出了事,就把头一缩,有几个敢出来顶事的?”
谢满妹充满爱意地说:“他,倒不是那样的人。”
洪宣娇忍不住笑了:“你呀,我在这替你抱屈,你却还替他说好话,真是不可救药了。”
谢满妹不吃了,把碗收拾到提盒中。
洪宣娇说:“我要走了。嘱咐你几句话,要多吃饭,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得吃。还有,你要往宽处想,我不相信我洪宣娇救不了你的命,不但救你,我还要把男女不能成亲的陋规打烂它!”
谢满妹充满期冀的眸子望着洪宣娇,庄重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二十一集
1。安庆太平军大营早晨,江上一片迷漫的大雾,苏三娘拥被而坐,望着那条曲折起伏的白带,对罗大纲说:“你说,天京城上是不是蒙着一片大雾?”
罗大纲没有理解,他跟着苏三娘的视线向外看了一眼,说:“这里离天京几百里,那里不一定有雾。”
“你好笨。”苏三娘对正在穿衣服的罗大纲说,“我说的并非天气,而是人事。”
罗大纲心有所动,沉默了片刻,说:“咱们能怎么样?鞭长莫及呀。”
苏三娘说:“东王专权,各王不服,这次的杖责秦日纲,打了石达开的岳父,开了这个头,不是好事。”
罗大纲说:“过上好日子,建了都立了朝,该兄弟相煎了,古往今来如此,我们天国也逃不过此劫吗?”
苏三娘为之长叹。
突然门外的牌刀手大声说:“罗丞相还没起床呢。”
显然是有人有急事来求见,罗大纲问:“谁,有什么事?”
牌刀手说:“回丞相,陈副丞相说有急事求见。”
苏三娘急披衣下床,说:“可能有紧急军务,他不是在城外守渡口吗?”
罗大纲对外面说:“我早起来了。叫他在客厅等我。”
2。罗大纲的客厅罗大纲和苏三娘进来时,见陈宗扬焦灼地在地上走来走去。
罗大纲问:“出了什么事,大清早就进城来了?”
陈宗扬说:“末将请求丞相开恩,换个人接替我的防务,我得回天京去。”
“你回天京去做什么?”罗大纲说。
苏三娘说:“回去当然行,如果方便,我想知道是什么事令你坐立不安,我们也许能帮上你的忙呢。”
陈宗扬说:“谁也帮不了我的忙。自作孽不可活呀。”
罗大纲不耐烦地说:“你直说。”
苏三娘却从他那难言之隐的表情悟到了别的什么,直着眼睛看了陈宗扬好一会,突然说:“是谢满妹犯事了吧?”
陈宗扬痛苦地点了点头。
罗大纲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问:“谢满妹是谁?犯什么事?”
苏三娘对罗大纲说:“让他自己说吧。”
陈宗扬说:“听说……听说她有了身孕,叫人密告了。这都是我造的孽呀。”
罗大纲说:“哦,好小子,你比我的胆子大多了。现在傻了吧?我问你,你回去想怎么办?你能救出她来吗?”
“不可能,”苏三娘说,“你别回去,别把送殡的一起埋了。东王处置这种男女私情的事,向来不手软。”
陈宗扬说:“他自己可是一大堆王娘。”
罗大纲说:“你说说,你回去想怎么样?劫狱吗?”
陈宗扬说:“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看着谢满妹在大牢里受罪,我在这里能坐得住吗?”
苏三娘说:“你倒不是个负心汉,这很好。可是你去了,弄不好会去送死。”
“那也顾不得了。”陈宗扬说,“大不了我和她一起死罢了。”
苏三娘说:“谢满妹没有白白和你好一回。这样吧,你先老老实实呆着,我派人回去一趟,这事只能求洪宣娇,她出面,也许掀天大浪也会平息下来。”
陈宗扬说:“可我一刻也坐不住了啊。”
罗大纲说:“无论如何不能放你回去,弄不好你的小命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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