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能让身边的侍从全部平安而返。
「小栗忠藏这就去。」有人回答道,但是暮色中,看不清容貌。
小栗忠藏调过马头,在枯原中寻找:
「大久保忠隣公,您在哪裏?」
这就等於向敌人宣布自己的位置。骑兵和步兵听到声音,把目标转向小栗忠藏。忠藏一边
应战,一边四处环绕寻找。
「我在这裏。」
靠上前去,果真是忠隣。
「我来接您。快上马,我们得赶上主公。」
说著,便把忠隣强行拉上马鞍,用枪刺马臀,策马而去。
忠隣在拥挤的敌军中开路,忠藏必须负责应战。
忠藏心想如此一定撑不下去,便趁机躲入草丛中。
追上来的骑士用长柄枪指著草丛,怒吼道:
「御旗!」
忠藏躲藏的草丛旁边,有人大声回答道:
「盾无!」
「原来是同志啊。」
追忠藏而来的骑士,渐渐远去。
在後面草堆中的男子,对忠藏说道:
「别担心,是同志。此刻若不及早学会敌人的口令,生命早就难保。」
「谢谢。请教大名?」
「我是酒井公的郎党(手下),大槻六郎兵卫。」
「我是本营,小栗忠藏。」忠藏回答道,心想:这家伙有问题。
当时的德川家已经很少使用郎党这个名称。当然仍然有人这么用,但是年轻武士不喜欢郎
党这个旧式称呼,大多称家中、手者或组者等。自从兵农分离政策以来,这种倾向更为明
显。
(臭小子!)
小栗忠藏想著,立即对靠过来的这名男子喊出口令:
「三州!」
若是德川军,就应该回答:三河。
对方停下脚步。为了谨慎起见,忠藏又喊道:「三河。」
不闻回答,倒是黑暗中刺出一把枪,插中忠藏的大腿。
小栗忠藏立即拨开枪,刺向对方的咽喉。
「这才叫百密而无一疏。」小栗忠藏一边裹伤,一边喃喃自语著。
附近似乎有什么动静,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匹马。可能是刚才那位想袭击他的敌人的座骑
吧。
小栗忠藏立即上马,朝南疾行。虽不知家康主从朝哪个方向而去,但是曾听到家康在下撤
退命令之後,要将领夏目次郎左卫门(夏目吉信),守住犀崖。
看到夏目次郎左卫门带二百名手下直趋犀崖之後,家康才开始撤退。
(主公应该是朝犀崖桥方向逃去。)
小栗忠藏如此判断,便朝犀崖桥奔去。回滨松城,犀崖桥是捷径。从犀崖桥到滨松城,约
十丁的路程。
家康命令夏目次郎左卫门保住犀崖桥,是担心一旦落入武田军手中,将断了德川军的归路
。
犀崖,在滨松城北方约十丁处,是一个自然沟,东西长约十二丁,深十五~二十尺,宽十
~二十尺,与滨松城的深沼相连。它是经由长年累月的水蚀作用所形成。宽广的三方原台
地上出现这样的一条长沟,确实奇特。
据说,家康就是看上犀崖,才在南方建筑滨松城。
犀崖直峭耸立,落下便无性命,更无法下崖後再攀登到对岸。所以,一旦被追到东西绵延
十二丁的犀崖,真是大势已去。
家康会让夏目次郎左卫门去固守犀崖,是因为在越过追分时,见武田军的攻击快速,犀崖
方面有危险,於是打算沿著三方原台地东边逃回滨松城。这要多亏熟悉地理的人士为先导
,才能办到。
小栗忠藏单人骑马直奔犀崖桥。愈接近犀崖桥,人马愈多——逃跑者和追逐者。
逃到这裏的德川军和追到此地的武田军,混成一团。到处都有厮杀。
追逐者紧盯著头盔不放。既然到了这裏,仅是一、二个步兵首级怎能满足。有的看准头盔
,有的紧盯著骑士,但是一片漆黑,难分敌我。有时,连身旁的敌军都没发现。所以,只
要能分辨出是敌军,武田兵立即一拥而上。
负责守住犀崖桥的夏目次郎左卫门,与二百多名士兵站在桥前防守。十倍的敌军,蜂拥而
至。
由於夏目次郎左卫门的牺牲,许多德川将士得以横渡此桥。
夏目次郎左卫门一直在等待家康的主队。他一定要等到家康主仆通过,才能撤退。
敌军人数不断增加,却迟迟不见家康等人的踪影。次郎左卫门的部下相继遇害,最後只剩
下数十名家仆,其中半数负伤。
夏目次郎左卫门下马应战,自己也受了伤,战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喂,武田的家伙!我是德川家康。今天落到这步田地,也没有什么好指望的了。想杀我
的人,来吧!来吧!,」
武田兵听到有人自报德川家康,焉有放手之理!只见众人一拥而上。
就在夏目次郎左卫门附近的高间雄斋,听到次郎左卫门报出的名号,立即上前大声说道:
「在下内藤昌丰组下高间雄斋。」
枪也跟著刺了上来。
夏目次郎左卫门躲过第一枪,但是闪不开肩上的第二枪,以及身上的第三枪,最後终於不
支倒地。雄斋立刻跳上去,取下首级。
「高间雄斋取得德川家康公的首级,杀了家康公!」
雄斋的叫声在黑暗中传开。
小栗忠藏在远处听到这叫喊声。
(主公被杀了?)
忠藏心想:战争已结束,该想想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虽然主君死了,但是他仍然认为战
争是愚蠢的。
小栗忠藏心如清流。他将马头调往犀崖桥方向。
武田军聚集在桥的两侧。
「御旗!」
被询问的人大声回答:盾无,向前通行。并无人起疑。过了桥,仍有人询问口令,只要回
答:盾无,即可。甚至还会被人盯上一、二句:
「在这裹磨菇什么?还不快去追敌。」
过了犀崖桥,就是滨松城。来到这裏,武田兵变得较少。
正出现得救的兴奋,却突然想到,一路急著逃命,倒忘了取敌军首级。
还好这边还有敌军,想著想著就碰上十几个敌兵。用熟悉的口令通过之後,却未料身後又
传来一句问话:
「你是哪个头的?」
小栗忠藏不知道武田军称军团为头,自然答下上来。
他闷不吭声地策马隐入黑暗中。
他感觉到身後武田骑兵的枪尖,於是没命地急奔。也不知身在何处,或是跑了多久。待觉
醒过来时,滨松城大门已在眼前。门紧闭著。由於附近有一群群的黑影,只得绕到滨松城
的後门。
後门,名为玄默口。穿过深沼、溜池夹於两侧的狭窄通路,就是这一道门。
後门燃著明如白昼的灯火。洋枪队持枪,安排在门的两侧。只要敌人稍有蠢动,便一齐射
击。洋枪队後面是随时待命出击的城兵。
小栗忠藏在灯火的照耀下进门。认识小栗忠藏的人,纷纷问道:
「主公还好吧?」
「主公无恙吧?」
他们都知道,小栗忠藏属家康的本营。
「难道主公尚未回城吗?」忠藏问道。
莫非犀崖上的事情是真的?
「不光是主公,连身边的侍从都无一人归来。你是第一个。」
忠藏再也无法隐瞒那件事。
「主公在犀崖桥上,被一位名叫高间雄斋的人给杀了。」忠藏泪水终於夺眶而出。
忠藏周围的人,哑然失声地呆在原地。
「难道你就眼睁睁看著主公被杀吗?你这个胆小鬼!」
说著有人拔出刀,周围的人也跟上。
「让开!让开!你们没有看到小栗忠藏也受重伤了吗?」
经人这么一提,小栗忠藏这才想起自己受伤之事。由於出血过多和疲劳过度,他终於昏了
过去。
「主公安然而返!侍卫们也平安无事。」
不久,城内传来这样的消息。
由於绕远路,因此家康一行人比小栗忠藏晚四分之一刻(三十分)回城。
山之卷26朝仓变节
虽然展开追击,武田信玄的本队和後备穴山信君队仍然按兵不动,似乎是为了保持战力。
不久,信玄的本队终於移师,穴山信君队也跟随在後。
来到追分,信玄令各队点灯行进。
这是为了让敌军知道本队和後备队的存在。
二万名武田军投入追击战,另外还保存了一万兵力。或许,这就是他想要夸示的。
到了小豆饼,後备穴山信君奉令兵分二队,在本队前方左右展开。
不久,穴山全体队员接到命令:
「我军不久便会撤退。让撤退回来的部队调到後备。」
信玄已经想妥了收兵之策。如果不好好收回前去追击的武田军,则极可能遭到敌人的反击
。故点灯明示本队所在之地。
武田队的灯火在三方原上一片光亮。从滨松城看去,武田军似乎又展开攻击;在追罢归来
的武田兵眼中,则如展臂迎子的母亲怀抱。伤兵顺著灯火,陆续归队。追击队似乎仍想追
敌,无意撤回。
信玄在小豆饼和犀崖中间停下,让主队准备过夜。穴山信君队则继续前进,负责看守面对
犀崖的地带。
犀崖桥旁燃著熊熊营火。
下令撤退的洋枪队,连续射击五次。片刻後,又射五次,隔一阵子後,再射五次。枪声在
暗夜中回荡。
追到滨松城附近的追击队,由於中途各自分散,无法紧追著德川军进城。跟进城,需要二
、三千人的部队一次拥入,而後紧紧跟入。
黄昏时分,三方原之战无法再进行。如果战争在早晨展开,武田军必可一口气攻下。但是
,黑夜阻挠了一切。黑暗中,误打误撞地来到城下,当然无法进入城内。
在洋枪队发出撤退信号的同时,追击队朝各地的营火退回。德川军并无反扑的态势。
各队开始点名,照料伤患,准备晚餐。营火照耀下的首级,有时会发生竟是同伴首级的悲
剧。
各队放出步哨警戒。
「敌军必定会派出小部队趁夜偷袭,各队要小心警戒。」
夜袭时尤其须谨防同伴在混乱中自相残杀。
各队一半睡觉,一半负责警戒。
事实上,在野风呼呼的原野上岂能安睡?士兵们轮流去取柴火,尽量在营火旁休息。有人
拿出饼烧烤,也有的人不知从那裏弄来的锅,放在火上,加水煮杂食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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