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武田家的技能演员大藏太夫所领导的戏班举行猿乐观赏会。晴信在武艺、学问、宗教、
艺术各方面都有广泛的嗜好。
晴信从京都延聘技能演员大藏太夫的戏班是数年前的事。因为他听说金山众大藏宗右卫门
的胞兄大藏太夫在京都过着落魄的生活,因而把他找来。
金山众大藏宗右卫门本来是一名技能演员,但后来改行为探矿师而仕于武田。就金山探矿
的技能而言,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因此晴信十分赏识大藏宗右卫门的才能。
大藏太夫的两个儿子新之丞、藤十郎(后来事于德川家康的大久保石见守长安)也来到古
府中,但由于营养失调的关系,因此面貌青肿。
大藏太夫到古府中后,第二天便开始排练猿乐。因为三条氏也精通猿乐,因此举行猿乐的
事和晴信的意见不谋而合。但由于晴信每天忙于阵战,因此便把大藏太夫等技能演员的事
交给三条氏去管理。大藏太夫到古府中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对自己的戏班加以充实,并
且整备了各种演戏的道具。
舞台上,身穿亮丽服饰的大藏太夫等人,正在表演「高砂」一舞。
晴信斜眼瞄了一下坐在身边的三条氏,她正在专心地观赏表演。晴信把视线调回来,一大
群人的脸庞同时映入他的眼帘。他们表面上装着正在观赏台上的表演,其实正在注意晴信
的一举一动。信浓是最不容易平定的地区,那儿有山岳,被山所围绕的几个盆地又因天然
的屏障而形成独立的文化小国。这些小国中的主要国家诹访一族已经灭亡;中信的小笠原
又被驱逐;而北信的村上义清也已奄奄一息。由于年轻的晴信在短短的十年中完成了这些
大事,因而使得邻近的武将们都对晴信的一举一动十分关心。
然而,晴信在这些武将们畏惧的眼神中,却发现了一双倨傲的眼神,那人便是木曾义康。
木曾义康是个满脸胡须的武将。因为他对自己的胡须甚少加以整理,因此看起来与其说是
木曾的领主,毋宁说是个山大王。
木曾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的表情。他的表情似乎在说猿乐其实也不过如此,一点意思也没
有,而且有随时会打哈欠的可能。
(乡巴佬!在信浓地带,木曾最靠近深山。因此,木曾义康是最接近于猿猴的族类。这是
猿猴在欣赏猿乐。)
想到这儿,晴信突然感到非常好笑,忍不住在脸上露出笑容来。一些武将以为晴信是对舞
台上的猿乐表演有独到的鉴赏力而笑;但也有一些一窍不通的武将对晴信的笑容感到讶异
。只有木曾义康知道,晴信微笑的原因是在他自己。
木曾义康张大巨眼瞪了晴信一眼。他的眼神使晴信感到更加的好笑,使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座的武将们看到晴信的表情都感到十分迷惘,似乎在考虑是不是应该也笑出声来。
舞台上的大藏太夫的舞步开始显得有些凌乱。当三条氏发觉,望着晴信看时,晴信已经恢
复了原来的表情。
侍臣挨近晴信,向他报告山本勘助回来了。晴信在平时便嘱咐臣属们,无论是何时何地,
只要是密探人员回来都必须通知他。因此,不管他是否已经就寝,甚至于和爱妾里美或湖
衣姬同寝,都必须向他报告。
在战乱的时局中,有时情报人员带回来的消息,甚至会影响到一国的安危;或者有些需要
立即采取对策,否则会延误军机。虽然晴信是个杰出的军事家,但他的根本理念却是对时
间的严格遵守。失去时间便失去国家是他的哲学。
晴信中止观赏猿乐,离席而去。三条氏以严厉的眼神看着他离去。她似乎在说为何偏偏在
这办喜事的吉利猿乐表演中离席,因而有些生气。在舞台上舞蹈的大藏太夫也担心是否是
因为自己的技能表演有疏失的地方,因而使晴信不愿再观赏下去。此外,木曾义康看到晴
信与侍臣在耳边窃窃私语,也在想晴信也许正和他们商量要如何来暗算他。
木曾义康也离席而去了。他的内心极感不安。当木曾义康沿着回廊走回来的时候,驹井高
白斋追过来。对他说:
「晴信公子曾经交待,因为木曾义康公好象对猿乐颇有兴趣,因此嘱咐我在近日内派大藏
太夫的戏班前往贵地表演。」驹井高白斋说完后,又压低声音说:「说实话,我总觉得猿
乐单调而乏味,我较喜欢百姓们所欣赏的田乐。」
「是,是呀!……」
听了高白斋的话后,木曾义康也不由自主地吐露真话,然后与高白斋相顾大笑。木曾义康
脸上不安的表情一扫而光。
山本勘助一身云游僧侣的装束。由于晴信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如此的打扮,同时也许久未与
他见面,因此感觉上,他真的像一个真正的僧侣。
「从那次分手到现在有几年了?」
晴信一面问,一面回顾那年把山本勘助派到越后的情形。
「因为当时是天文十七年七月,因此已经满四年四个月了。」
「已经这么久了吗?记得派你到越后是盐尻峠之战的前日。」
晴信一面回忆战况激烈的盐尻峠之役,一面在心中打量这四年来山本勘助到底在做些什么
。虽然这期间时而有连络,但从来没有有关越后的情报,唯一的情报是他曾把长尾景虎送
给村上义清的粮数告知他。
「我在那里赚钱。」山本勘助毫不迟疑地说。
「赚钱?」晴信的表情显得更加的迷惑。山本勘助开始叙述这四年来的经过。
「属下目前以洋槍商人的身分颇受长尾景虎公的器重。在这四年中,我经手卖给他的洋槍
有一百枝。」山本勘助的话着实骇人听闻。
「有时是利用海路,老远地把货送到越后;但多半是海路和陆路接替运输。」
晴信想知道海路或陆路到底是经由那些路线。目前送到甲斐国的洋枪是由港地沿着海路运
到骏河,再由骏河港口转陆路运到甲斐,因此,无论手法再怎样高明巧妙,也难免会在上
岸的地点被今川家所发觉,因而被扣押或拘留。每当遇到这种情形时,要与对方交涉十分
不易。
「洋槍运到越后的路线如何?」晴信一反平时的态度,慌忙问道。
「属下是将骏河上岸的洋槍运到伊那谷,再从中信浓经过北信浓而带进越后。」
「什么!这不是经过我的领土吗?……」
「不错。是经过主公统治的领土而不断地运输到越后。因为有许多快捷方式,同时瞒过关
卡的方法也不少,只要肯花钱,任何的关卡皆可通行无阻。」
山本勘助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那越后的军队到底拥有多少洋槍?我说的是现在越后洋槍队的火力。」
「这点还无法完全确定。因为今后的战争,胜负的关键必取决于洋槍的多寡,因此任何一
个国家都把槍枝的数目列为最高机密。除了我以外,至少还有三个商人和他们进行交易,
所以,假定向每个商人购买一百枝,那便有三百枝,这是最保守的估计。」
「三百枝!」
这个数目令晴信感到十分惊讶!不!应该说是令他感到困惑。
「他购买这么多洋槍有何用意?」
「长尾景虎公说,如果能够,他愿意买下所有堺港地制造的洋槍。越后收集洋槍并非为了
想要洋槍,而是为了怕流入他国。」
「长尾景虎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可供挥霍?」
「据属下的猜测,我国最富有的人就是长尾景虎公。他拥有佐渡的金山,黄金可说是不虞
匮乏。」
「佐渡的金山?」
晴信第一次听说此事。
「你也去过佐渡吗?」
「曾经去过。虽然目前还没有大规模的开采;但如正式探采的话,藏量难以估计。这对武
田来说是一大威胁。」
山本勘助以此为开端,然后开始述说佐渡金山的事。
很早以前,人们便猜测佐渡可能有金山。《今昔物语》和《宇治抬遗物语》皆明载佐渡确
有金山。到了足利义教的时代,被流放到佐渡的世阿弥观世元清,在其永享六年(一四三
四)所撰写的《金岛集》一书中,也曾记载黄金之事。
最后证实这些传说中的金山确实存在的是越后商人外山茂右卫门。
天文十一年夏季的一个傍晚,外山茂右卫门正航行于泽崎外海,忽然在面临真野湾的泽根
山上看到几道怪光。那是即将沉落水平线下的太阳照射山峰的一部分所反射出来的光芒。
在日落时分,火红的太阳会把山边染成玫瑰色并不稀奇;但外山茂右卫门看到的光却不属
于此类。那光芒并非夕阳余晖的反射,而是那儿存在着某种光芒,自然发散出来的金光。
根据茂右卫门的记载,这道怪光正如「炼钢时的火焰」。他把船停在泽根,往泽根山里探
查。七天后,终于发现裸露在外的金银矿。
他向地主本间摄津守请求开采而获允,结果获得了相当可观的金银数目;但由于本间摄津
守要求的税捐过多,根本无法应付。后来,外山茂右卫门放弃和本间摄津守合作,而直接
向越后的领主长尾景虎投诉。
「自长尾景虎公将越后鱼沼郡上山田的数百名挖金工人送到佐渡正式开采以来,生产量跃
增,据说现在每月有几百两椭圆形的大金币运到春日山城。长此以往,长尾景虎公可能会
成为真正的天下霸主。」
山本勘助停了下来。
「你以为只要有黄金就能统一天下吗?」
山本勘助的饶舌使晴信略感不满。他向刚好来到身旁坐下的驹井高白斋望了一眼。他的眼
神仿佛在征求高白斋的同意。
「拥有黄金未必能统一天下;但属下以为,如缺少黄金便无法取得天下的霸权,何况长尾
景虎公是个既有黄金又有才能的人。我曾问过长尾景虎公一道题目……请主公仔细听。如果
能够,希望主公和驹井公都提出解答来。」
山本勘助顿了片刻,然后以缓慢的语气开始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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