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盛的老伴张氏深明大义,要到午门去告御状,愿代夫一死!她是个妇道,当然不允许去午门,折子托人转递了上去,最后自然是被严嵩扣下。
哼,我只要搞我的人去死!
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十月二十九日,杨继盛在北京西市刑场就义,
先生慷慨赴死,戴镣长街行,在刑场赋诗一首:“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报恩,留作忠魂补。”
可怜啊!
死时,40岁整。
血落如雨。整个大明寂然无语。
当时有位大名士王世贞,不顾鹰犬环伺,在刑场为志士放声大哭。刑毕,他以官服盖在杨继盛的尸身上,又抚尸痛哭,置生死于度外。
——既然活不好,死,又有什么可怕!
【千夫所指就别想有好结局】
古人讲: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什么道理?没有道理。中国的事情往往就是没道理。就在严嵩父子气焰熏天时,事情开始发生逆转。
皇帝开始对老严不满了。
事情起因,不是因为严嵩太贪,皇帝的好恶哪里能等同凡人?他是嫌严嵩老糊涂了。
诸位一定还记得老严当初是如何得宠的——撰写青词。嘉靖后期修玄修得走火入魔,避居西苑,不理朝政。天天与太上老君对话,就好这一口。
当他有了跟太上老君沟通的灵感,或者要对政务发话,就写个条子,叫太监传给严嵩去办。
这个嘉靖皇帝,写的条子有个特色,就是言简意赅,几近灯谜。
领会上意太不容易了,再加上严嵩坑死夏言再做首辅时,已经70岁了,脑筋开始犯糊涂,皇帝传出来的条子,他“多瞠目不能解”。什么意思?猜不出了。
老东西之所以始终没露馅,仍恩宠不衰,靠的是严世蕃。条子来了,都是严世蕃揣摩其意,每猜必中,然后根据上意写出奏答或青词,皇帝没有不满意的。
这就是史称的“上不能一日亡(无)嵩,嵩又不能一日亡(无)其子”(《明史纪事本末》)。
本来这生物链还可以长治久安,杀一个老杨,就是让那些不识趣的20年内给我住嘴。可是,正当这时,有一个人死了。
死一个人而发生历史转折的事,在我国是经常有的。
死的这位,是严嵩的夫人欧阳氏。这权奸一家,就老夫人还算是个好人,她治家很有法度,见老严贪得不像样子,每每劝谏:“你忘了钤山堂二十年的清寂么?”
钤(qián)山堂是严嵩早年不得志时隐居读书的地方,就在他的家乡。那时候他颇有清誉,“天下以公望归之”,正经是个不错的君子。可惜后来腐败了。
嘉靖四十年五月,欧阳氏病故。按礼制,严世蕃应该护送棺材回原籍,在家乡守孝。
这一来,老严嵩急了:儿子一走,那皇帝的谜谁来猜啊?便恳求嘉靖说,自己年老了,得有人照顾,能否让孙子严鹄代替守丧。皇帝准了,严世蕃可留在京城守孝。
老夫人平时管不了严嵩,但把严世蕃管得挺死。这回她撒手西去了,严世蹯喜上心头。守孝就不用上班了,在家里,他开上了**派对。史书上说,他在丁忧守孝期间“拥姬狎客”、'奇·书·网…整。理'提。供'“日纵**乐于家”。就是说,天天都叫小姐。
那年严嵩已经81岁了,还天天守在西苑值班室,伺候着皇山修玄,经常累月回不了家。以往的票拟,有小严来代笔,现在小严热孝在身,按规定不能进大内。皇帝的条子一来,严嵩就急忙“飞札走问”,也写个小条子派人去问严世蕃。
问题就出在这里。守孝期间,严世蕃一口气娶了27个二奶,说是仿古制,“二十七世妇”。估计每月一天一个,另外三天休息。哪还有功夫帮老爹写材料?”飞札”一到,他就胡乱应付,有时抱着小姐喝醉了,竟无法动笔。此时太监又在值班室频频催老严快答复,老严无奈,只好自己琢磨着写,有时写好了觉得不对,又把草稿追回来重拟。拟出的稿子,这回是皇帝看不明白了,有时逻辑还前后矛盾。青词也是找人代写的,文采要差得多了。
皇帝由此老大的不高兴。廉颇老矣,谜都猜不好了。
随后,又听说严世蕃守孝在家**乐,这还了得?皇帝对这父子就更起了厌恶之心。
严世蕃对封建礼教禁锢的反弹,成了他们家族悲剧的序幕。
恶事干得太多了的人,其显赫地位会让他们感到生活的幸福度很高——真搞不懂杨继盛这些死脑筋有什么可不满的?
但是,清夜扪心,他们的良心安吗?
也许这是与虎谋皮了,他们从来没有良心。
但是,他们能够感到安全吗?
严嵩父子的跋扈,让那些想捞好处的人纷纷跑来攀附,固然是声势浩大。但这些人只为利来,利尽就散伙,根本别指望他们在危难时刻能捍卫主子。相反,严嵩搞的那个“逆我者亡”,却有一个意想不到效果,就是使一些正直的人为了自救、自保而结成了牢固同盟。他们随时在窥伺、在酝酿、在互通信息,寻找着庞然大物上的任何一条缝隙。并且前仆后继,要致严嵩于死命。
这些人,就是“清流”。
要在这世上建成乌托邦、人人都成尧舜,固然是妄想。但要想把这世上的“清流”剿灭绝迹、人人都丧了良心不说话,那也同样是妄想!
在杨继盛“文死谏”之前,已有锦衣卫经历(宪兵队文书)沈炼上疏,极言“大学士嵩贪婪之性疾入膏肓,愚顽之心顽于铁石”,“要贿鬻官”,“贪婪愚鄙”。
皇帝不听,下诏将沈炼廷杖、谪官。严氏父子仍怀恨在心,几年后,指使党羽寻机陷害,终致沈炼被斩。他的三个儿子,两个被打死,一个被发配边地。
又有御史(监察官)王宗茂履职才三个月,就不顾身家性命,弹劾严嵩“八大罪”。
皇帝又不听,将他贬为县宰。严嵩又借机夺去王宗茂父亲的官职,致使其父含愤而死。
与杨继盛死谏同一年,又有南京监察御史赵锦在云南上疏弹劾严嵩“奸权乱政”,疏文被传诵四方。
他说:大学士严嵩乃“奸佞之雄”,善于逢迎之巧,买通皇帝您的左右亲信,凡陛下有什么动静,他无不先知,所以做事当然让您老人家无不满意。文武大臣们官职升得快慢、得官还是丢官,全看贿赂多少。有那一帮想往上爬的家伙,自贬身份,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到了“不伦”的程度,廉耻扫地,我甚至没法说出口(估计是自称“三孙子”之类)。严嵩辅政以来,只讲恩怨,只顾受贿,群臣怕中他的阴招,有忠言不敢直说;四方习惯了贪污之风,致百姓日益愁困。“天下之势其危如此,非嵩之奸邪,何以致之?”
皇帝还是不听,将他从云南逮回,下诏狱拷问,斥为民。
屡扑屡起,屡败屡战。连严嵩及其喽罗,也觉得安全确有问题。
问题说来就来了。从严世蕃守孝之后,嘉靖皇帝有什么秘密话,都舍弃严嵩而去问徐阶。不久,又加徐阶太子太师的荣衔,从一品。
这是一个信号:风向要变了!
恰在此时,又有两件事对严嵩极其不利。冥冥中是有天数的吧,倒严的大潮已经有微澜初起。
天意从来就难测。嘉靖四十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皇帝住的西苑突如其来一场火灾,引发了朝中清、浊两股势力均衡的微妙变化。
皇帝在西苑,已经住了19年,彻底住习惯了。以前,他是住在大内乾清宫的,那里才是他该住的正地方。那么,为什么要搬出来?是给吓的。19年前的那一年,十月二十一日晚上,嘉靖服过了仙丹,想在人间也找一找神仙的乐趣,就跑到万安宫曹端妃那里逍遥。一个曹端妃还嫌不够,又叫了一个王宁嫔,三人在床上玩起了“现代派”。到半夜,以杨金英为首的16名宫女,因平时经常受到嘉靖的暴烈责罚,心怀怨恨,串通了有同样遭遇的王宁嫔,密谋杀皇帝,差点把嘉靖用绳子勒死。
当时的场面十分恐怖。不过,由于受害人是皇上,所以也很搞笑:嘉靖的嘴被黄绫抹布塞住,脖子被绳子勒住,喉咙格格作响,眼球向外凸出。宫女们还纷纷拔下头钗,往他胯间那个要害地方乱刺……
看来,匹夫之怒,也了不得啊!
可惜事机不密,其中有一个丫头,临阵脱逃,跑去告了密。方皇后闻讯急忙带人来,救下了嘉靖一条命。所有的涉案人员,都当场拿下,方皇后领旨立刻主持拷问。第二天,一个也不留,通通从重从快、千刀万剐。包括王宁嫔和并不知情的曹端妃,还有那个告密的宫女。
这就是震惊天下的“壬寅宫变”。那一年——嘉靖二十一年,是农历的壬寅年。皇帝还专门为此事布告天下臣民,以安定人心——真不知他是怎么把话给说圆了的。
这回西苑起的大火,也是逍遥惹的祸。当晚,嘉靖和他的新宠尚美人,半夜三更的在貂帐里玩烟火,不小心点燃了帐子,一把火,把永寿宫烧了个干净。皇帝玩的花样儿,总是这么匪夷所思。
寝宫给烧了,就只好暂住玉熙殿。玉熙殿地方又小又潮,皇帝住得不大惬意。大臣们就建议,干脆搬回大内乾清宫去住算了。嘉靖不干:那地方?决不去。阴影尚在,在心理上承受不了。再说那是历朝老皇帝驾崩的地方,太晦气。我的活神仙还没有当够,坚决不去。事情总要解决一下,他便把严耸、徐阶两位爱卿叫来商量。
严嵩当然不敢提搬回大内,就说:那么,就搬到“南内”去吧。这“南内”是过去英宗当了瓦剌部落的俘虏、放回来后被幽禁的地方。这地方,在政治上很敏感。估计严忪当时确实是老糊涂了,说这话时没过过脑子,犯了大忌。嘉靖一听,这是什么主意?极不高兴。于是又问徐阶。
徐阶段此时陪着十二分的小心,正在和严憽暗斗,头脑清醒得很。他知道皇帝是舍不得离开西苑,因为在这儿装神弄鬼的比较方便,就提议说:现任建设部部长(工部尚书)是个能干的人,让他在原址上再造一座新的不就成了么?几个月就可以办到。
嘉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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