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地一切,都让这片在短短几天时间,承受了太多战火,吸融了太多鲜血与生命的土地,有了短暂而难能可贵的平静。
但是,迎着那不断吹拂而至的季风,感受着照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日光,无论是黄景升还是雷震,心里扬起的,都是一股近乎毛骨悚然的寒意。
“雷震,你说那个叫竹内宽的狗屁中将师团长,接下来会怎么做?等待空军和炮兵准备好后,继续对我们第二道防线发起不间断攻击?干脆违反日内瓦条约,向我们阵地发射毒气弹?组织信奉武士道的疯子,弄上一支数量超级庞大的敢死队,用人命把我们的阵地硬填平了?对了,不是昂山带领的‘缅甸独立义勇军’也加入了他们阵营吗,竹内宽会不会为了保存实力,先把昂山推到前面当炮灰……”
黄景升不停的说着。但是每说出一个想法,不等雷震回答,他就自己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构思,而雷震就站在他身边,不发一言的静静听着。黄景升就这样整整说了二十几分钟,摇头了二十几分钟,最后黄景升这样结束了自己地自问自答。“这些对我们都有用,但是似乎没有一种办法,可以一举击破我们的防线。”
“在地震来临前,动物都会有异状,经常在死亡线上挣扎,就算看不出危险的本质,但是我们的内心深处,仍然有一口钟在不停的狂敲。在提醒我们要小心行事。”雷震轻声道:“现在你我心里的警钟都在狂鸣,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太不正常,但是我们却想不到原因,当然更不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所以我们才会害怕。要知道最猛烈暴风雨即将来临地前夕。往往是最平静的。”
“雷震你说,如果那个竹内宽真的有什么杀手锏,我们能不能撑住?”
“撑不住也得撑!如果真的撑不住,我们五九八团就完了。二百师也完了,这次缅甸远征,也完了。也就是明白身上的担子,明白牵一动百的道理,黄大哥你才怕了。”
说完这些话,雷震和黄景升一起闭紧了嘴巴,他们再也没有交谈,就那样并肩。站在距离敌人最近的战壕里。一时间,在他们的身边,只剩下季风刮过山坡上地杂草和大树,带来的沙沙声,中间还掺杂着他们彼此呼吸的声,还有在他们胸膛里面,那两颗同样有力,同样炽热。更带着相同理想与意志的心脏。依然在痴痴的跳动。
在这个时候,雷震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看到地那两头牛,那两头面对饥饿的狼群,为了活下去,而彼此紧紧相依,把它们最锋利的猗角各自对外,又各自保护住对方致命要害的牛!
在这个时候,黄景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他地脸上扬起了同时包融了怀念、幸福与悲伤的奇异表情。
就是在一次不经意的扭头对望中,他们彼此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几可分金碎石的精光,更看到了浓浓的关怀与友情。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突然从两个人的心头同时扬起,也许是心有灵犀,他们地想法是如此的相同:“有这样的兄弟,真好!”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站在最前沿的战壕里,彼此慢慢从对方身上吸汲着温暖,不知道过了多久,雷震突然道:“对面敌人好象有动静了。”
“嗯,看起来他们终于要进攻了。”黄景升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们一开始进攻,就是猛攻,就是激战,我心里却扬起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雷震远远望着从敌人军营里走出来,似乎正准备对鄂春克阵地发起进攻的步兵,微笑道:“那是因为只要他出招,我们就可以见招拆招,还可以针锋相对,总好过站在这里乱猜,自己吓唬自己!要知道,人吓人,可是能吓死人啊!”
手里拿着望远镜,一边观查敌情,一边点头微笑的黄景升,身体突然凝滞了,而他拿着望远镜的双手,更不能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雷震……”
黄景升把望远镜递给了雷震,就连他地声音,在这个时候,也开始颤抖起来。
当雷震把望远镜架在自己的眼前,终于看清楚那支人数不过几百人地部队时,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从日本军营里走出来,准备进攻鄂春克阵地的“敌人”,充其量不过四百五十多人,他们以十一人为一班,排成了一支支横队。这些奇特的部队,除了班长手里拿的是一挺俗称“歪把子”的轻机枪之外,其他人手里拿的武器,不是步枪,赫然是一根根三尺多长的木棍!
“你不用分辨了,”站在雷震身后的鬼才终于开口插话了,在这个时候,这位擅长口技,能够将任何人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天才人物,声音中有的是说不出来的苦涩,“那些脸孔。有些我认得,他们都是工兵团的兄弟!如果我没估计错地话,他们应该是日军奇袭容克冈军用机场时,没有来得及跟着李树正一起撤退,被日军俘虏了。”
这些工兵团的军人,如何到了日本军队的阵营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雷震的注视下。这些手里只拿着一根木棍,每个人的手臂,都被一根绳索,象串蚂昨一样紧紧缚成一串的中国军人,竟然排成了横排,对着鄂春克阵地缓缓走过来。在他们的中间,有人稍稍流露出反抗地意味,手里平端着轻机枪的班长。抬起手中的轻机枪就是一梭子弹,当着所有人面,将反抗者打成了一个马蜂窝。
就是靠这种方法,在机枪和刺刀的威逼之下,四百多名中国军人。走在了最前方。而在他们的身后,紧紧跟着的,就是日本军队。
不知道是日本军队“教导”的结果,还是这些中国军人为了保住性命。自发自觉的智慧释放,距离鄂春克阵地还有几百米,四百多个人就齐声高喊声来:“不要开枪,我们是自己人!不要开枪,我们是自己人……”
先是轰炸,再是奇袭容克冈军用飞机场,最后将俘虏地工兵团官兵押到前线,逼他们走在最前方……直到这个时候。雷震才知道,他们面对的,竟然是一个在战斗还没有开始前,就已经接连设计了几布棋路,一步步把他们逼向绝境的战略高手!
驱赶俘虏走在最前面,攻击敌人的阵地或城池,这种最残无人道的战术,曾经为中国打下一片大大疆土。势力扩张到蓝色多瑙河地成吉思汗部队。就经常使用。防守的军队,面对自己夕日的战友甚至是家人。只要是心志稍稍动摇,无法做出反击,紧跟其后的蒙古军队就会势机占领阵地或城池。而如果将领不顾同胞死活,强行下令发起进攻,所属部队士气必然会落到最谷底。
而这种敌强我弱地防御战,拼的就是军队的士气与凝聚力,一旦这两样东西没有了,战争也可以说已经到了尾声。
只要看看黄景升那双瞪得大大的,却几乎找不到视线焦距眼睛,就可以明白,竹内宽的这一招已经狠狠命中了这位骁勇善战的指挥官软肋!雷震断然道:“鬼才,立刻通知特务排全员集合,接替最前沿防线。”
“是!”
鬼才调头要走,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了,拉住他的人是黄景升。紧紧拉住鬼才,黄景升直勾勾地盯着雷震,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些工兵团的军人,在日寇奇袭容克冈时,他们明明有一战之力,却举手投降,成为了敌人的俘虏,在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资格再成为二百师的军人!现在他们明明知道往前走,也许能活命,却会把敌人进入阵地……”
黄景升打断了雷震的话,“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阵地绝不能失守!”雷震咬着牙道:“竹内宽的这记杀手锏,我雷震接了!”
“你怎么接?告诉我,你怎么接?”
黄景升突然用力揪住了雷震的衣襟,他一边用力晃动,一边放声狂叫道:“你听清楚了没有,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没有?那些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没有任何战斗力,对我们更没有任何敌意的人,是我们地兄弟,是我们工兵团曾经在一口锅里吃饭地兄弟,我们现在还能活着,就是因为面对敌人的轰炸和炮击,我们可以躲在工兵团兄弟建造地防御工事里啊!雷震,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一个有侠义心肠的热血男儿,我,我,我,我我看错你了!”
“我听清楚了,我也看清楚了!”
面对暴怒如狂的黄景升,雷震的声音,却突然得变得幽幽冷冷起来,“黄大哥你要搞清楚,他们是军人,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保家卫国,而不是在战场上被敌人俘虏,就转身带着敌人,向自己军队的阵地上爬!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的民众,面对死亡的威胁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还可以接受和原谅。但是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这样的行为,已经无异于是叛国!我就算是下令射杀,也只是处决叛国者罢了。”
“叛你妈个头!”
黄景升扬起右拳狠狠打到雷震的脸上,他这一拳直直把雷震打得倒退出五六步远,黄景升霍然拔出自己地配枪,指着雷震,放声叫道:“什么叫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这样的行为已经无异于叛国,雷震,你告诉我,如果我用枪指着你的脑袋,要你去做一些平时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会不会去做?”
雷震伸手擦掉嘴角淌出来的血丝,一步步走到了黄景升的面前,然后伸手抓住黄景升手中的枪。把枪管直接挪到了自己的额头上,他直直盯着黄景升地双眼,沉声道:“小是小非随机应变,大是大非,宁死不屈!如果黄大哥非要阻止我射杀工兵团的战俘。那你就干脆一枪毙了我!”
迎着雷震那双深隧得几乎看不到尽底,却散发着一股大丈夫气概,当真是坦坦荡荡俯仰天下的眼睛,黄景升真的呆住了。
“雷震我知道你怕死。我也知道你是个英雄,可是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不怕死,是英雄吧?”
黄景升抛掉自己的手枪,他再次用力抓住了雷震,他抓的是那样的用力,用力得就好象是一个快要溺死的人,在水里抓到了一根可以救命地木头,他嘶声叫道:“你看一看。那不是四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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