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微笑的点了点头,可是她的笑容却在瞬间彻底凝滞了,她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小心”,一连串机枪子弹,就从苏州河面上狠狠打在了那些终于可以爬起来的中国军人身上。
两艘日军的巡逻艇,已经开到了新垃圾桥的下面。巡逻艇上的探照灯虽然射程有限,虽然灯光远远比不上那些固定的军用探照灯,但是已经足够指引阵地里的轻重机枪,将子弹准备的倾泄到新垃圾桥前面的中国军人身上。最可怕的是,架设在巡逻艇上的重机枪,在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子弹已经可以打穿新垃圾桥两侧,并不是很厚实的石板。
遥遥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枪声,不用问也知道,那一支为谢晋元抵挡日本军队,而留在后方的小部队,在几乎没有什么战壕和掩体的阵地上,仓促备战,面对几倍甚至是几十倍训练有素的日本军队攻击,已经全军覆没。
马兰的眼睛里扬起了一丝淡淡的悲伤,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在那一支替谢晋元死死挡住追兵的小部队中,也有她派过去参战的手下。
如果那一支小部队真的全军覆没的话,她带领的特务连,除了她这个连长和两眼都被炸瞎,再也无法走上战场的排长铁壁,也同样全军覆没!
“你这个手里拿着枪,都不敢去尝试的垃圾,给我听好了!”
马兰迅速解下身上那件到处都是弹洞,她父亲亲手套在她身上的防弹衣,把它披在了谢晋元的身上。然后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子弹,连同手枪一起交到了谢晋元的手里,只留下了五枚从德国制造的高爆手雷。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是用你的脑袋去顶,也一定要把谢晋元活着带到英租界。到了那里,日本军人为了不引起国际争端,把英国这样一个他们现在还无法招惹的强敌拉进战场,他们必然会放弃进攻!至于在河里的巡逻艇,我来想办法对付,只要巡罗艇上的机枪一停止扫射,你就给我背上谢晋元,拼尽全力向对岸跑!不要告诉我,你这样的垃圾,长得牛高马大的,连背人这样的活都做不好!”
说完这些话,不等雷震回答,马兰拔出自己身上的K98式刺刀,把它咬在嘴里,再深深的看了谢晋元一眼,在略略点头致意后,她突然纵身一跃,翻过了新垃圾桥的护栏,跳进了苏州河里。
马兰的身体,就像是一条鱼,几乎没有溅起多少水花,就钻进了苏州河河水里。雷震再次看直眼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而马兰的水性,怎么看都要比杨惠敏还要好得多。至少杨惠敏就不敢咬里嘴着一把刺刀,身上还背着五个手雷,从新垃圾桥上直接跳进苏州河。
第四十五章 生死极速(下)
谢晋元抄起了马兰留在苏州桥上的冲锋枪,他回头凝望着西藏路,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训练有素的日本军队,突破了机枪排和特务连士兵的封锁,撒开腿向这里狂追。谢晋元道:“雷震,你背着杨瑞符先走,我掩护你们。”
“不行!”杨瑞符瞪大了双眼,叫道:“你是团长,要走你走。”
谢晋元厉声喝道:“这是命令!”
“我要真接了这个命令,我这辈子就算没被大家骂死,也得被口水淹死!”杨瑞符脖子梗直,叫道:“横竖都是个死,团长你干脆一枪打死我,让我也混个烈士当当,给家里人留点烧埋费和抚恤金吧!”
谢晋元和杨瑞符突然一起指着对方,对雷震叫道:“背他!”
雷震还没有回答,苏州河面上就猛然传来几声巨大的轰鸣,在翻滚而起的浓烟和火光中,一艘停泊在苏州河上,用重机枪对着新垃圾不停扫射的巡逻艇,叹息着、呻吟着斜斜侧倾,只要看看它那不自然的角度,只要看到它被炸得支离破碎的船舷,任谁也知道,它已经注定要沉入苏州河中。
第二艘巡逻艇上的日本军人,面对这种绝对意外的情况,他们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一道影子猛然从水面弹起,又迅速重新滑进水面。
站在船甲板上,负责操纵重机枪的士兵,放声叫道:“灯,快把灯调下来,他把什么东西丢到甲板上了。”
当探照灯终于锁定了甲板上几个不断翻滚,还在冒着滋滋白烟的东西,操纵重机枪和探照灯的两个日本士兵。都彻底傻眼了。他们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的同时发出了一声绝望中带着哭腔的狂嗥:“手榴弹……”
“轰!轰!!”
两枚德国制造的高爆手榴弹,同时在第二艘巡逻艇地甲板上爆炸,木制的巡逻艇在爆炸声中,被炸烂的船身,混合着两名日本士兵的鲜血与惨叫,一起狠狠抛向流淌不息的河面,洒起了一片片纷纷扬扬的小雨。
新垃圾桥和苏州河沿岸。终于再次陷入了宝贵的黑暗当中。
雷震瞪大了眼睛,那个叫马兰的女人,竟然真地用手榴弹,炸毁了两艇日军的巡逻艇!望着几十米外的英国租界,望着就算没有探照灯的指引,但是已经彻底暴露了目标,仍然被轻重机枪子弹,打得根本没有办法抬头。更没有办法冲过来的中国军人,聆听着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和隐隐传来的日本军官的怒吼,雷震突然狠狠撕裂了自己身上那件早已经千疮百孔,比乞讨服更像是乞丐服地童子军军装。把它死死绑在了自己断了肋骨的位置上。
雷震大踏步走到了杨瑞符和谢晋元面前,在他们两个小心翼翼的注视下,雷震伸手直接抓住了杨瑞符。
杨瑞符下意识的挣扎,他放声叫道:“雷震你他妈的脑袋烧坏了?放开我。去背团长!他地脑袋比我值钱,他的命比我的重要!”
随着杨瑞符的挣扎,随着杨瑞符用力扭动身体,被那个该死地武道家一脚踢断的两根肋骨,也随之一起扭动,在雷震的胸膛又磨又扎又刺。那种尖锐到极限的疼痛,那种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忍受的可怕折磨,让雷震真想又蹦又跳。让他真想直接把杨瑞符这个该死的混蛋甩到地上,然后又哭又叫!
狠狠吐掉一颗被他生生咬断,混和了鲜血与口水的牙齿,雷震扬起自己的手肘,对着杨瑞符被刺刀捅伤,现在鲜血还不停从里面渗出来地伤口就是狠狠一记肘撞。杨瑞符痛得全身一颤,眼前在金星乱冒中,浓浓的黑暗在瞬间就冲进了杨瑞符的大脑。就在他陷入晕迷前。杨瑞符模模糊糊的听到雷震在他的耳边。厉声喝道:“抱紧我的脖子,是男人的话。被子弹打中也别松开!”
无可抗拒的黑暗终于彻底淹没了杨瑞符,但是他就像是一个在水里马上就要溺死地人一样,随着雷震地厉喝,下意识的死死抱住了雷震地脖子,他的两条腿,更是出于本能紧紧夹住了雷震的腰,力量大得差一点活活把雷震勒死。
雷震弯下腰,双手抓住谢晋元的两臂,谢晋元只觉得身体一轻,竟然被雷震整个人抡起,直直落到了雷震的肩膀上。
“喀啦……”
在雷震的胸膛里,猛然传出一声犹如木棒折断般的可怕声响,雷震一声不吭,直挺挺跪倒在地上。就算跪倒雷震也没有抛下身上两个伤员,他的膝盖重重撞在坚硬的桥面上,发出“咚”得一声闷响。
被雷震扛在肩膀上的谢晋元瞪大了双眼,“雷震你怎么了?”
雷震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胸膛,低声道:“没事,肋骨又断了一根!”
谢晋元老老实实趴在雷震的肩膀上,他根本不敢动,他感受着雷震全身不能自抑的颤抖,感受着从雷震身体里迅速涌出来,很快就让他全身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炽热汗水,他知道雷震现在一定痛极了!他和杨瑞符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了雷震的身上,谢晋元简直不敢想象,雷震用他那样千疮百孔,天知道断了几根肋骨,有几根肋骨已经出现裂痕,受到重压就可能断裂的胸膛里,现在正在受着什么样的酷刑!
谢晋元低声道:“放下我,否则我们谁也跑不掉!”
雷震没有回答,也没有把谢晋元放到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想让谢晋元去死,就算没有马兰的嘱托,他也绝对不会把谢晋元放下来!而背后的杨瑞符,雷震清楚的知道,如果不带上这个为了谢晋元,毫不犹豫的把刺刀捅进大腿的男人。谢晋元绝对不会让他背着冲过新垃圾桥!
“对,和你相比,我的确样样都不行。但是……”
回想那个叫马兰地女人,在短短的一分钟时间里,展现出来的一切,回想着她留给自己的那种绝对的震撼,雷震仰天狠狠吸了一口长气,他猛然从伤痕累累的胸腔里。挤出了一声犹如受伤野狼般的狂嗥:“起来啊!”
背着两个成年人,挺起了断了三根肋骨的胸膛,在绝不可能地情况下,雷震竟然真的站起来了!
突然一道血箭从雷震的胸膛里狠狠飚射出来,面对肩膀上支撑的如此沉重的压力,一根断了一半,带着锋利边角的肋骨,已经刺穿了雷震的胸膛。刺穿了他绑在胸膛上的布条,露出了红白相间地骨头。
在疯狂的怒吼声中,雷震就像是一匹脱缰的烈马,带着沉重到极限的脚步,撒腿向着几十米外的英国租界狂奔。他地每一脚重重踏在新垃圾桥坚硬的桥面上。鲜血都会从被肋骨刺穿孔的伤口里喷射出来,带着绝对的炽热,狠狠倾洒到这片冰冷而黑暗地夜空当中。他的每一脚重重踏到地上,三个人超过四百五十斤的沉重压力。就会让他跪倒时直接撞在桥面上的膝盖不停的发抖,而他胸膛里那几根断开的骨头,更是像几把锋利的小刺刀,不断的在他地身体里面,对他进行千刀万剜的酷刑。
在这个时候,就连呼吸都是痛苦的,在这个时就连心跳,都是致命的。在这个时候,还背着两个人一起奔跑,就是在纯粹的找死!
雷震那个腰部被三八式子弹打穿,却没有受到致命伤的儿子,一路紧跟在雷震的身后,它可以清楚的看到,在他们跑过地桥面上,那一行怵目惊心地血迹。它在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又一声小动物般的哀鸣。它在肯求雷震停下来。它在肯求雷震立刻放下身上地两个人,和它找一个安全而隐蔽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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