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去,那也不勉强你。不过,至少你可以把我送回去吧?”雪儿看着他的口袋,那里面,装着四方戒,“这是我知道的,能回去的唯一方法了。”
“你很想回去吗?”公子粲转头看着她的眼睛。
一阵纠结如电光火石闪过她的脑海,低垂双目,肃容答道:“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是,可是在那里,还有很多人,很多事等着我。”
“嗯。”公子粲点点头,“你放心。”
走出房间,公子粲有些茫然。他觉得现在做着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说的话也像是出自别人的口。可他就是不得不做着这些事,说着这些话,仿佛一个牵线木偶。
站在母亲面前,他心中充满忐忑。母亲刚读完了一本书,将书本放在膝头,端起身边圆几上的茶杯,优雅而娴静地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
公子粲搬来一个藤椅,靠近母亲坐下,仍是不知从何说起。
苏红也不着急,静静凝视着杯中青碧的茶水,嗅着茶香,再轻轻抿一口。
“这书,好看吗?”公子粲没话找话地问道。
苏红把书递到他面前,笑道:“也没见你什么时候对书有兴趣。真想知道,可以自己看看。”
“想知道,就要自己看吗?”公子粲自言自语道,“那,想知道,就要自己去吧。”
“一本不好看的书,直到看完才会懊恼自己浪费了时间。所以不妨先问问别人,有没有这个必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苏红悠悠叹道。
“那这本书?”
“我觉得值得一看。但究竟如何,还是需要你自己评判。”
“别人觉得值得看的,我未必会喜欢。那别人觉得不值得看的书,又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喜欢呢?”公子粲直视着母亲。
苏红又抿了一口茶,将空茶杯放回圆几上,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喜欢与不喜欢,自然是全凭个人的。但是可以与不可以,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以与不可以?”公子粲疑惑问道。
苏红疼爱地抚摸儿子的头发,柔声说道:“人之初,是父母教导孩子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童稚之年,则有师长来引导是与非。”
“俗语说,失败乃成功之母。邯郸学步也需要自己摸爬滚打。”公子粲了然答道。
“学步蹒跚,只是留下伤痕。但临渊止步,却不是每个孩子都有的智慧。”
公子粲顿感心神一震,呆看着母亲。
“你们两母子在打什么哑谜呢?”正当两人对视无语时,苏英才从门外走进,笑问道。
“也没什么,我们在看书呢。”苏红站起来,接过丈夫的提包和外套,笑迎他回家。
“哟,我们阿粲也喜欢看书啊?”苏英才见到妻子的笑脸,更是眉开眼笑,心情大好。
“可不是嘛,我刚才也这么说呢。”苏红再次坐回圆几旁,收拾茶具,“阿粲,你爸回来了,还不去叫雪儿出来吃饭。”
一家四口围坐餐桌旁,苏英才兴致高昂地说道:“阿粲,最近你们所长说你工作很不错哇!我很高兴,没给我丢脸。”
雪儿噗嗤一下,差点没把嘴里的饭给喷出来,笑睨了公子粲一眼。
“就你这工作态度,有事没事就逃回家来,还能被表扬呀!”通过心灵沟通,雪儿的嘲笑一字不漏地飘进了公子粲的耳朵。
他佯装没听到,一脸尴尬地笑笑,插不上口。
苏红温柔笑道:“阿粲也大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明白的。”
苏英才点点头,很是自豪地说道:“那是,我苏英才家的,怎么会差。”
虽然对苏英才说的话很不以为然,但怎么说也是在夸他,公子粲只得配合地咧嘴一笑,勉强点点头。
“说起来,同样是苏家,这好小子和混小子还真是差的很远。”苏英才难得见到妻子温柔可人,儿子孝顺听话,侄女文雅美丽的场面,很是感慨,滔滔不绝地说道,“你看我们阿粲,虽然小时候有点淘气,但从小读书是没得说啊,现在工作又踏实。你看老二家那个混小子,就不行!”
初听到苏英才夸奖自己,公子粲的耳朵都快掉下来了,这太阳打哪边出来了,对自己要求最苛刻的胖子苏这么三番五次地说自己好!待听到提起苏斌,公子粲心里一个咯噔,没了调笑的心情,凝神细听。
苏红好看的眉头微皱,盯了雪儿一眼,后者则无所谓的耸耸肩。
苏英才挑起一筷子菜,却不接着往下说,西里呼噜吃了起来,这一口菜的功夫,等得公子粲肚肠根都痒了,恨不得掏出来挠挠。
见苏英才又夹起了一筷子菜,公子粲终于还是沉不住气,追问道:“苏斌他——又闯祸啦?”
“哦,小斌啊。”苏英才一边咽着菜,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没有。”
“那他——怎么了?”
“傻了。”
咯噔。
仿佛是一脚踏在了虚空中,公子粲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傻了?难道是——!
惊慌中转头看向雪儿,却中途瞥见苏红锐利的目光,仿佛利剑一般将自己干脆利落地剖开,没有一点隐藏。
苏英才接着说道:“说来奇怪,听老二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儿个小斌就有点不对劲,开始还以为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呢,今天起来之后,还是迷迷糊糊的。带他去医院,又看不出有什么毛病,就是迷迷糊糊的跟个傻子一样,你说奇怪不奇怪?本来一肚子坏水,现在倒是消停了。”
公子粲越听越是心寒,听着苏英才的话音,犹如芒刺在背。那边苏红的目光则像利剑,看的他脸上火辣辣地疼。身边的雪儿,则像是个石头雕像,一点反应都没有,空荡荡的,让他更是没了依凭。
一顿饭就在这样的煎熬中过去了。回到房间,公子粲立刻关了房门,焦躁喝问:“公子雪!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
雪儿毫无反应,只是看着门外。
公子粲还来不及奇怪,身后的门便开了。苏红满面忧色,关上门,绕过公子粲和雪儿,在床上坐了下来。
“雪儿,布个隔绝法阵。”
公子雪依言,手一圈,淡蓝色一闪即没,隔绝法阵便运转起来。
公子粲心中一凉。他已经知道,母亲为了为他“精神重塑”,用尽法力,现下除了神识尚在,已经没了半分功力。从雪儿的描述中,他能想象到母亲当年的叱咤风云,现在看着她无力的样子,不禁心酸起来。
他不说话,雪儿也自一言不发。房中一时无声。
良久,苏红叹道:“刚才饭桌上就感觉到你心神不稳。苏斌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粲求助地看着雪儿,谁料她把头撇向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得公子粲气闷不已。
“说!”素来温婉的苏红一反常态,一掌拍向床沿,声色俱厉。
公子粲吓得一颤。支支吾吾说起来:“昨天,他带着人来,那个,雪儿,哦,不,我——我就——”
“你就用了精神穿刺?!”苏红瞪圆了眼睛,煞气尽出,看得公子粲背后寒毛直竖,实是没有想到母亲也有如此霹雳雷霆的一面。
“我——我看雪儿对项天晓也用了,没什么事——所以就——”
“哼!”苏红冷哼一声,“精神系的法术,上手最是好修,但危险也是最大,伤人伤己皆是孽缘,所以我一直不让你沾染。现在你想要学,我也不拦你,谁知你才学了这几天,就妄动干戈伤了凡人。你可知这一损伤,若非耗用极大法力,实是不可逆的损伤,就因你一时之气,毁人终生,你也忍心!”
公子粲虽然满腹委屈,但听了母亲的话,也是直吸凉气。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个举动,竟然会让苏斌终身残疾。虽然他一直不喜欢苏斌,但毕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的这个结果的确是他始料未及的。
满怀愧疚的,他垂头问道:“妈,现在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苏红叹了一口气,满是哀伤:“要是以前,这样的伤我还能治几个。现在我已是全无法力,想帮也帮不上了。”
“妈,你要是知道方法,教给我,我去治!”听到妈妈的话,他又是一阵心酸,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现在非但不能给她带来欣慰,还让她伤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你!”苏红似是感受到了儿子的心情,语气软化下来,“你的功力还太弱了。教了你,你也负担不起这个功法。”
“那——”公子粲的目光落到了雪儿身上,“雪儿,你呢?”
雪儿转头看了公子粲一眼,当接触到他哀求的目光时,微微一愣:“这样的一个人,也值得你们吵?我看他是咎由自取。”
“他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也不能算是坏人。现在这样实在是过分了。如果你可以的话,就帮帮他吧,就当帮帮我。”公子粲诚恳哀求道。
见儿子诚心请求,苏红的面色缓和下来,也拿眼看着雪儿,等她的答复。
雪儿看了看母子俩,咬咬牙说道:“好啊!想要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只要跟着我回去,我保你一年之内就有足够的功力去救他,到时候要是你不行,我愿意自己动手让他恢复原样。怎么样?”
公子粲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雪儿把这件事又一次归结到去她的那个世界。感情上,他就是不愿意在母亲面前提到这个话题,但仔细想来,雪儿说得也没错,如果自己能去那个世界,自然能功力大进,到时候就可以救苏斌了。
这么想着,公子粲有些畏缩地看着母亲,心中狂跳,问道:“要不?我就跟雪儿去一趟?”
苏红本已缓和的面色再次凝重起来,满面寒霜:“你很像修炼吗?”
“嗯。”公子粲点点头,“这个世界灵气稀缺,我拼命苦练,也还是没有一点儿进步。那个世界灵气充裕,肯定能够法力大增,到时候也就能救小斌了。”
“这一切,肯定是你告诉他的。”苏红冷冷看着雪儿。
“是我。”雪儿毫不相让地对视。
“好。好。好。现在我没了法力,你也就不再有什么避讳了,是吗?”苏红冷冷一笑。
雪儿一伸懒腰,化回了狐形,蜷缩在床上:“到底要不要跟我去,你们自己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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