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陪你去?
雪儿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淡淡地笑起来:“不用了,我想一个人想些事情。”
“等等。”公子粲虚空抓出一把泛着奇光的宝剑,一使劲,宝剑一分为二,外形一模一样,色泽却是清晰的一紫一青。
“你把这个带去吧。上次在老鬼那儿,你管用的宝剑炼成了匕首,身边每个趁手的兵器也不行。”说着,公子粲扬手将那柄紫色剑刃的宝剑掷了过去。
雪儿素手一翻,宝剑已稳稳落入掌中。紫青霹雳剑,时隔多年,再次成为紫青双剑,怎不令人感慨。
雪儿定定地端详手中宝剑,片刻后,嫣然一笑,绝尘而去。
于是,第二日清晨,营地里少数几个早起洒扫的族民们便看到公子粲独自一人坐在营地一隅,背靠大树沉思的落寞景象。
然而这样消沉的模样实在是不适合公子粲同学,很快,整个场面便有了不同。
“嘎嘣”,将公子粲从沉思中惊扰的,是一颗圆溜溜的石子。石头无声地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轻飘飘又精准地落在公子粲的脑门上,一声脆响之后咕噜噜滚落到脚边。
原以为这是营地里顽劣孩童的戏闹,公子粲连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将那枚肇事的石子捡拾起来。入手一摸,才觉出不对来,石子表面光滑圆润,堪比山溪里水流冲刷的鹅卵,绝不似陵光监狱地界内棱角分明的样子,且石面沾着细细的石粉,明显是被人以功力将尖角磨圆,再拿来掷他。
体会到磨石这一举动中蕴含的关心和体贴,公子粲一度以为是雪儿回来了,惊诧抬头,才发现来人竟是许久不见的狼犬。
“一军之将,却全无防备,虽然是身在营盘中,也未免托大了。”狼犬负者手站在不远处的阳光下,笑得爽朗。
坐在树荫底下的公子粲,浑身笼罩着大片的阴影,仰头看着狼犬的时候,只觉反射的阳光有些晃眼。
想来还真是讽刺,两人本是阳光少年陵光之光和神羽的“影子”护卫,如今竟然变成了忧郁的领导者和阳光下耀眼的狼犬。这样的倒置惹得公子粲自嘲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边说,公子粲轻轻站了起来,虽然精神尚未恢复到最佳状态,但得自麒麟王的精髓仍使他焕发出一股沛然的威势。
狼犬的眼角一挑,传承自狼族的血脉让他敏锐地察觉到公子粲身上的不同。自两人分别之后,公子粲先后得到玉兔、鹤祭祀、迦楼罗、麒麟王的大小恩惠,本人或许并未觉得有多不同,但看在狼犬眼里已是云泥之别。
不动声色地向左侧后退一步,狼犬含笑避让公子粲无意识间勃发的劲道,暗暗心惊。幸而拜在老兕门下之后,他也没有荒废时光,不仅之前的一身功夫没有消失,更得到了兕族的几门绝技,功力更是在摆脱心障之后大有长进,因此还能含笑答话。
“师尊让我早些过来。大部队过两天也该到了。”
公子粲一下抬起头来:“你从兕爷爷那里来?”
“正是。师尊离世之前传讯给我,狼犬惭愧,不得不擅离职守,将队伍托付给鼠族族长带领。”
“什么!”公子粲大惊失色,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差点站立不稳,“兕爷爷他怎么了!怎么会——”文人小说下载
这一下,公子粲是彻彻底底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两位曾扶持过自己的长者相继亡故,带来的震惊不可谓不大,而接连两次的打击也终于让他有了些危机意识,也唤醒了懒散已久的责任心。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深夜。我到达的时候,师尊已经在钟楼之上等我了。”
“兕爷爷留下什么话吗?”
“师尊说,本想让麒麟王取了那件物事,好延命到他寻得良材,没想到他却如此心急,走得那么早。”
“这么说,兕爷爷他已经知道——”
“是的,师尊当时就已经知道麒麟王的死讯了。我想,到他们这个层级以后,对于同等级的高手彼此之间大概有一种特殊的感应吧。”
公子粲忽然想起一事,脸色登时暗下来,急切地想通过心网与雪儿获得联系,却发现雪儿那一边单方面关闭了心网的通路,也许是真的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不想被公子粲的关心打扰到。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突闻噩耗又无法联系上对方,公子粲急得拔脚就跑:“不好!雪儿去南民区找兕爷爷了,她本来就因为麒麟王的事情心烦意乱,到了那里发现兕爷爷也……不行,我得马上赶过去找她。”
狼犬伸出一只手拦在公子粲面前。并不强势,也未含有丝毫的力量,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透露出主人坚定、果决的内心。当公子粲询问的目光投过来时,狼犬仍未放下他的手臂,只是淡淡问道:“麒麟王之死,你难过吗?”
“那当然啦。”
“现在你的思想可清醒?”
“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事的话赶紧让开,雪儿的情况很紧急。”
狼犬伸得笔直的手臂依言放下,但却迈过一步,整个人挡在了公子粲面前。
“恕我直言,连你都可以在两位前辈的死讯过后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那圣女殿下更是无需担忧。她经历过的事情,比你想象的更多。”不待公子粲反驳,狼犬冷静地续道,“况且你现在出发已经太晚了,即使圣女殿下真的有什么事情,也是鞭长莫及,白白浪费时间与精力,还不如把队伍里的事情安排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公子粲涨红了脸,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在狼犬沉稳的目光下,又都压了回去。极力克制之下,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无奈地叹了口气。
“兕爷爷走了。你不难过吗?”
“不难过。”狼犬的表情一如既往,平静无波,“我辈虽然思念不舍,终不能逆天而行。生息枯荣乃是定数,万物生灵终有衰败腐朽,被新一代的更替的一天。师尊毫无挂牵地超脱尘世,也算是件幸事。”
“毫无挂牵?”公子粲一拍脑袋,“那南民区的情况怎么样?麒麟王说兕爷爷正带着南民区的妖族保卫家园呢,他老人家这一走,南民区不是任人鱼肉了么?”
狼犬轻笑起来,摇头道:“你太小看陵光妖族了。何况,若南民区的防御真的只靠我师尊一人,那他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只要一人端坐家中,又有谁敢轻侮?”
见公子粲似懂非懂地样子,狼犬和盘托出:“粲少爷不用担心。师尊临去之前有过交代,圣女殿下到后,可以立即补上他老人家的缺位,绝不会有任何的差池,神羽断不可能从南民区而过。”
公子粲的心再次受到了震撼。这两位口口声声说要保持中立的前辈,身前身后都对他们照顾有加,教导、救援、传功、授宝、开拓眼界,甚至在离世之前都不忘将身后之事,一一为他们料理妥当。
“兕爷爷也很舍不得雪儿吧。她现在肯定哭得很伤心。”公子粲面上仍带凄色,但眼眸却不再迷茫。
“是啊,师尊说,圣女殿下外表看起来坚强果然,其实是个最心软的孩子。麒麟王又是那么桀骜不驯的性子,指不定临走前对她说过什么,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她发泄发泄。南民区这一摊子事也能让她忙上一段日子,等事情想清楚了,做起来也方便一些。”
公子粲感动地直点头,顺口问道:“你师傅说了这么多话,刚才怎么不一口气说完呢?害我白担心这么久。”
狼犬努力憋住笑,一字一顿道:“我师尊说:‘公子粲这小子又笨又心急,你就这么一句一句地逗他,就算给你师傅解闷了。’”
这个善意的玩笑在惹恼公子粲的同时,也稍稍冲散了他心头的阴云。
故意板着脸,公子粲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还有什么别的话没?”
“这下真没了。你现在又要去哪儿?”
“神羽在南民区那边肯定会有动作,不趁机干点什么那不是枉费了兕爷爷的‘一番苦心’!”说完,公子粲停了停,瞅着狼犬,“会唱言灵歌吗?我想听一曲再去。”
“哦。不会,师傅没教我。”狼犬微微笑了笑,挥手向公子粲告别,“快去吧。”转身进了身后的密林。走到树影的边缘时,却接收到一则心网传讯,忍耐多时的两行清泪终于落下。
“等我忙完这一滩,再回来陪你聊天。你不孤独,兕爷爷走了,还有我们呢。——公子粲。”
第一百三十章 再失强援
心中被疑惑和悲伤所占据,一路行来的雪儿并没能察觉到南民区的地界上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一直到那座永恒伫立在记忆深处的钟楼出现在眼前,她才像从最深的噩梦中突然醒来一般,心里狠狠地咯噔一声,脚下一颤,立在了原地。
适才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辨别脚下的路径,在这茫茫草原之中,却完全没有偏离路线,像是被灯塔指引的小舟,仅凭着本能便一步一步地自动来到了这里。
而指引着她的灯塔,则是那一声声的钟鸣,沉厚、凝重,仿佛敲打着内心,使灵魂也跟着这一声声悠长的钟声而颤抖。
为何鸣钟?
为何鸣响这沉睡的大钟!
是谁!
雪儿一个纵跃,腾身而起越过新修筑的城墙,像一只大鸟般朝钟楼掠去,同时低头在钟楼周围扫视一圈,心中惊愕更甚。
没有人!
本以为大钟持续不断地鸣响,必然是南民区妖族正在进行什么集体行动,然而此刻钟塔周围却是空空荡荡,一个妖影也没有。
视线上扬的一刻,眼角赫然瞥见了一条绸带飞扬,触电般瞬间锁定对象。当入目的情景从眼眸传递到内心,雪儿只觉浑身一片冰冷,像是纵身跃入了封冻的冰河,痛苦到窒息。
在那座铜锈斑驳的大钟脚下,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孩,衣带无风自动,柔婉飘飞,正是在碧空山下惊鸿一瞥的玉兔儿。此刻,她站在钟塔顶端的外围边沿,柔嫩的小手扶着钟身,全身上下只有那含着悲伤的深邃目光透露出所历时光的踪迹,而她脚边,端端正正地卧着钟塔千百年来唯一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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