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顽含着泪,点了点头。
熊顽颤抖着,从指间褪下象征熊族族长的戒指,艰难地戴在熊顽的手上。熊族战士齐齐高呼,承认了熊顽的族长地位。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之后,熊霸躺着喘了好久,才平复下来。
头顶的浓雾营造了一片安全的天地,在黄金箭一度撕裂了雾气的屏障之后,黄莺更是加强了法力的注入,让那浓雾更厚了几分。此刻,雾气缓缓涌动,仿佛也在一一和这位威猛盖世的熊族族长告别。
“黄莺小姐。”熊霸尽力扬声,将声音传入雾里,“感谢您眷顾护送队的大家。”
朗声说完这一句,熊霸咳嗽了好一阵,慢慢闭上了眼睛。
“父亲!”熊顽等人急声叫道。
“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儿吧。”熊霸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呼吸平缓,渐渐失去了声息。
头顶的浓雾滚滚,仿佛也在低低哭泣,灰暗的空间里,熊族今后的历史上最伟大的族长熊顽的父亲——睿智而严谨的族长熊霸,就这样安静而平凡的,在睡梦中,舍弃了这一具身躯,灵魂飘向了未知的彼方。
第五十七章 青丘遇险(1)
璀璨清丽的星空下,一颗黯淡的星寂静地划过天幕,渐渐消失不见。
与护送军隔开几百里,之间横亘两座山脉之遥的陵光之光们,尚不知道熊霸族长壮烈牺牲的消息。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暗夜中只能依稀分辨出模糊轮廓的狐妖之山——青丘。
白日里,他们飞速急赶了最后一段路,在日落之前找到了一处距离青丘入山小道不算太远的隐蔽之处。这里,是雪儿为数不多的儿时记忆中的一点,在被送入碧空城取代那个万众瞩目的姑姑之前,她经常带着弟弟小杰造访这一个由三面凸出的岩石制造出的犹如山洞一般的石缝,为了躲避故意惹麻烦的亲族孩子,或者意欲欺负他们的本族少年。
本来,在狐族中有严厉的规定,不许族人互相口角,这是一心追求在严格计划的繁衍手段之下获取最大力量的狐族用以保护弱者的方法。但心高气傲的公子雪不愿意活在长辈的荫庇之下,纵然每次弄得满身伤痕,也不在堂前多说一语。而这样的隐忍和自傲,在那些无知的孩童眼里就变成了怯懦和胆小,于是欺负来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放肆。公子雪也不是傻子,虽然不愿得人荫庇,但也不至于任人宰割,回到家又难于向父母长辈交代,于是便寻了这么一块地方,躲避不请自来的麻烦。
到后来,这块地方变成了她和弟弟小杰来往南民区的中转站。兕爷爷送的好吃的好玩的,不方便带回家的就都藏在这里,在两个孩子的搭建之下,倒也成了一块舒适的休憩之地。
自从被送入碧空城学艺以来,她便再也没有回到过南方,青丘也成了记忆中一点模糊的烛火,摇曳着淡淡的温暖,幽幽的思乡。此刻再度亲身站在石窟之前,往日的种种便在脑海中喷薄而出,一俟弟弟的笑脸划过,心,便痛得让人颤抖。
雪儿伸手紧紧揪住心口的衣襟,心灵的折磨照应在肉体之上,难受得弯下了腰。秀丽的眉头紧紧皱起,明媚的眼眸紧闭,苍白的面颊满是痛苦。
“姐姐!”青离一惊,忙俯下身,搀住她的手臂,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雪儿闻言睁开了眼,眉目间的痛苦稍减,但仍是不改凄然之色。任由青离挽着一臂,另一手轻轻划过石窟的表面,清冷一如往日,小杰淘气画下的痕迹也在年积月累的风霜中长成了石头的斑纹,仿似天然。
忆起弟弟,各种亲切的,悲伤的,担忧的,愤怒的情绪一拥而上,卡得雪儿喉头发紧,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抱歉地向青离微微苦笑,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紧皱眉头的公子粲,无言地步入洞内。
干燥、温暖、陈旧,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洞内一如往日,干茅草,尚未用完的灯盏,角落凹坑里的小玩意,都是她们亲手布置的成果。只有一些零乱的脚印和齿痕表明这里也曾给一些小兽提供过风雨的遮蔽。
雪儿怔怔地站在洞中,觉得有一丝无力感在身体里蔓延。恍然不觉青离在周围整顿布置,只是不说不动。很快,青离整理出一片干净的茅草,扶着雪儿坐下。人一坐稳,找到了身体重量的依托,雪儿便疲惫地闭上双眼,仰头休息。只有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主人并未如表面那般平静舒适。
青离担忧地看着雪儿,半晌,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洞外,秋日的风萧瑟地吹过,青离突然打了个冷战。一眼望过去,面前是冷峻的青丘山脉,身后是茫茫的草原,却没有一个人影。
苏公子呢?
刚这么想着,脚边传来了人声:“青离,快过来。”
尚不及反应过来,便觉右手被人攥住一拉。失去平衡的身体便倒向了一边,摔在了温暖的怀抱中,一抬头,正对上公子粲抱歉的笑脸。
“啊,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彼方还大喇喇地笑着,丝毫没有察觉这姿势中蕴藏的暧昧。或者,那也许是诡计得逞的笑?
青离的脸顿时飞红,深深埋着头,嚅嗫着爬起身,拘谨地坐到公子粲的身边。
公子粲只觉得耳边的话声低如蚊蚋:“是青离没注意,苏公子不必介怀。”
少女的拘谨让他觉得无趣,公子粲不由得想起,要是项天晓在这里,一定会一边赖在他身上拿他当人皮沙发,一边毫不客气地在他头上敲一个爆栗,喝道:“你就是故意吃人家豆腐是吧!”然后他一定会不屑地嘲笑说:“就你那副身板,谁稀罕哪!”然后她又会言辞犀利地反唇相讥……
而现在身边的则是这样一个女子,虽然一直对项天晓说要温婉一点,有女人味一点,但要是真变成这样,那可的确是乏味得很。这么想着,心里竟然时而兴奋,时而庆幸,一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青离。
直到后者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苏公子,特意布下隔绝法阵,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原来公子粲所坐之处,已布下了隔绝法阵,因此青离甫一出洞,才没看到他,乃至后来冷不防被他拉近了阵中,毫无反抗之力。
“哦,我想我们现在已经很接近青丘山了。这次就是要趁敌不备,来个背后突袭,所以还是要谨慎一点比较好,被对方发现行踪就不好了。”不需要雪儿吩咐,自小沉浸在各种战争片、武侠片、宫斗片中的现代人公子粲,对于这些小细节几乎已是条件反射一般的熟悉,顺便也操练操练学会的功夫,心中颇有一种江湖争霸的热血感。
而小丫头青离也很配合地换上一副憧憬的表情,言辞敬畏地夸了他许久,让他更是飘飘然。
“不过,我刚刚从这里的小蛇那里知道,埋伏在青丘山的队伍,都在山里边,这里并没有岗哨呢。”非常认真地将自己获取的消息告知公子粲,青离一脸的无知,丝毫不觉自己已兜头给了公子粲一瓢冷水。
“啊——呵——小心驶得万年船,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别的布置。”嘴硬的公子粲老脸一红,很快又恢复平静。
“趁着夜色入山才好。青离,先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青离柔顺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迟疑地问道:“姐姐似乎很不舒服,苏公子你不去看看吗?”
公子粲摇摇头,眼中也闪过一抹悲戚,轻轻念起一首学生时代背诵过的诗来: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青离一震,瞪大双目定定地凝视着公子粲,似是极为震动。
公子粲苦笑叹息,看来在陵光人民的心中,自己就是那个大大咧咧,什么都无所谓的形象了,偶尔借用一下古人的文采,就惊讶成这样。
青离凝望着公子粲,眼中慢慢盈满泪光,直是我见犹怜。公子粲慌忙温言安慰,头立刻就大了一倍。他接触的几个女人里,似乎没有特别爱哭的类型,无论是项天晓还是雪儿,甚至是白鸽和黄莺,都是心理无比强大的女性,不欺负他就是天大的好事,与他泪眼相对,那是想都不要想,除非是有什么阴谋——
但是看着青离,公子粲只觉得那骨子里的柔弱顺着她的眼角眉梢一点一点浸透出来,实在是个玻璃一般的人儿。迎着她的目光,公子粲将雪儿与她弟弟小杰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青离一边听,一边抹着眼泪,最后也和公子粲一起,长叹了一声。
“姐姐真是可怜,可佩。”抛下这句话,青离再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再哭,公子粲觉得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变了。青离还是那个青离,安静柔顺。
雪儿就这么一直坐在洞里,一声不吭,公子粲也是倚着山石,隐匿在法阵中,闭目养神。青离则站在不远的草地上,不断变换着手印,时而发出一些细碎的声响,招来附近的蛇类,交换各种信息。
就这样,夜幕一点点掩上青空,深沉的墨色泼洒在月色笼罩的大地上,厚重中透出一丝隐秘,似是一个阴谋在悄然生长。
第一颗星亮起的时候,雪儿掠出了洞口。那一瞬,枯坐于地的公子粲只觉得一道银白的光芒从身边闪过,接着便看到雪白的公子雪卓立于前,白玉雕成的美丽面庞仰着,衬着背后厚重的山影,似乎浑身都散发着朦胧的白光,只有那双眼睛,亮如点漆,在极黑中散发着冷光,与空中的月色相对,让公子粲想到了对月哀嚎的孤狼,苍凉而高傲。
此刻,雪儿再没有白日的彷徨幽怨,迟疑不定,不再作为狐族的子孙,公子杰的大姐,而是冷静、犀利、决断的圣女殿下,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不饮血,不归鞘。那种感觉让公子粲非常不舒服。
皱着眉凑近,张开鼻子嗅了嗅,公子粲一脸的狐疑。
“你干什么哪!”雪儿抬手就是一个爆栗。那熟悉的痛感反倒让公子粲笑了起来:“哈,这才是我的雪儿嘛!”
脸上虽然笑着,但公子粲的心里却是一沉。雪儿对他施暴的瞬间,放松下来的气场,让他清晰的感觉到,刚才雪儿身上散发的,让他不安的——是杀气!
浓郁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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