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安的——是杀气!
浓郁的杀气!
看来,雪儿今晚是想要大干一场,为族人讨还公道,为胞弟复仇了。
他有些担忧,但却不能多说什么。换了他自己,恐怕也是和雪儿一样。
三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说了几句,便如闪电般投入了青丘山的暗影中。
风在耳边掠过,吹奏出呜呜的声响,不过除了公子粲之外,另两个女子并没有欣赏的兴趣,常年的急速前进让她们早就习惯了忽略这些声响,而是更集中于前进的路径。
在一处草丛中伏低,青离挥退了一条只有拇指粗的小蛇,轻声对雪儿说道:“我的族人告诉我,前面就是最外围的岗哨了。守卫的似乎都是豹人。”
“没有狼人吗?守卫有多少?如何分布?”雪儿紧盯着前方夜色中的建筑,那是青丘山入山门的第一道岗哨,两座塔楼中间是通行的门户,现在仅仅关闭着,两边则是延伸入黑暗中的城墙。
“没有狼人。也没有狼人曾进入过的痕迹。这座岗哨以及周围最外围岗哨的人都不多,每个哨楼六个士兵,分两组轮番执勤。不过——”青离顿了顿,“城墙上似乎有结界,我外围的族人进不去,里边的出不来,内部什么情况,尚不清楚。”
雪儿点点头。
狐族是陵光的居民中,最擅长法术的种族之一,仅次于皇族——羽族。因此,在狐族的老巢,青丘山上,自然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法阵和机关。面前的这座城墙就是这样,两边的城墙看似威严坚固,高不可攀,但并不是以物理上的防御抵抗外敌的,这点高度,对于公子粲这样的高手来说,并非什么障碍。当然,这个级别的高手自然也能轻易看出城墙表面流淌的法力波动,那是高级阵法的痕迹。
“抱歉,是青离太没用了。”蛇妖女子难过地道歉,雪儿安慰地笑了笑,示意她不需介怀。
以雪儿目前的身手,要闯过这道阵法并不需要费多大的功夫,但势必会惊动埋伏在内的豹人。而且青丘山的阵法是越靠近核心越强大,即使她能轻易突破第一层,也无法快速抵达核心完成她的目标。因此,听到青离的报告,她丝毫没有惊讶,也没有动摇。
她本就不打算做翻墙入户的贼子。狐族的女儿回来了,自然要从大门进入!
温柔地拍了拍青离的肩膀,雪儿低声说道:“小青,我们要冲进去了,你负责在外围警戒,好吗?”
青离张口欲辩,但看到雪儿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一会儿我们会打开大门,你的族人可以从那里进去,跟着我们的脚步。你就在这里等着,如果有敌人来了,就让你的族人给我们示警。好吗?”
“好!”青离点头应诺,“姐姐你放心吧,你们的背后,有我在。”
雪儿欣慰地点了点头。拉上公子粲,两人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姐姐!”青离突然开声。
雪儿回身,望着她。
“你和苏公子都要小心。青离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迎着青离期盼的眼神,雪儿笑了,点头。下一瞬间,便翩然跃出。
岗楼上,两个豹人战士正坐在有屋顶遮蔽的地方饮酒,同一组内的一个新兵则端正地站在岗位上,目光左右扫视,很是尽责。
突然,那新兵惊讶叫道:“那是什么?!”
两个老兵立刻放下手中的酒壶,扑到岗楼的边缘,顺着新兵的手指向下看去。
夜风寂寥,卷起草茎树叶,此外,什么都没有。
两个老兵不敢懈怠,瞪大双眼继续扫视着岗楼下方的黑暗,一寸土地也不敢漏过。
豹人双目如炬,和虎人一样,都是非常适合在夜间战斗的族群,这一凝目,只觉两道光亮仿佛探照灯一般射入黑暗之中,将浓重如墨的夜色也驱散。
但张望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只有清风依旧。
两个老兵揉了揉酸涩的眼,踱回了酒桌边:“新兵就是不行,咋咋呼呼的。”虽然什么都没发现,两个老兵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这狐狸窝,尽是他妈的邪乎事。”
那新兵也很是沮丧:“我刚才看到一道黑影从外边射过来,还以为——”
“以为?以为什么以为!”其中一个老兵也起了怒气,对着新人喝道,“好不容易才换到外围值守,不用守着那一座鬼城,你要是弄出什么岔子,再让爷被调回里边,看爷不捏碎你的脑袋!”满是愤怒的语气中,藏不住深深的恐惧。看来,埋伏青丘山的这一段日子,也并不是很好过。
新兵很是不服气,鼓起腮帮子瞪着桌上的酒菜,另一个老兵见状,开言劝解:“别吵别吵,谨慎点也是好的。大家都安静点,万一真有人来了,我们的任务是不惊动别人向里边报告,你们再吵下去,陵光城里都听到了。”
夸张的言语总算消除了一些火药味,但被突然提起的陵光仿佛变成另一座大山,三个人都沉默下来。
各自沉默的时候,一阵风迷住了三人的眼,闭眼的瞬间,后脖颈一凉。风吹过的时候,三人都倒在了地上
“雪儿,你……”公子粲讶异地看到满是杀气的雪儿只是轻易放倒三人便一掠而过,不过没有人死在面前,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不能死。等下一拨值守的人换岗的时候,见到三个死人,会惊动里面的豹人的。”雪儿冷静地回话,显然已经过深思熟虑。
公子粲回头,三个倒下的哨兵都趴在了酒桌上,好像喝醉了一样。看来,等他们被发现之后,势必要被罚再进入让他们恐惧的“里边”了,如果到时候真的还有必要埋伏在这里的话。
可是,“里边”到底有什么呢?能让埋伏的豹人如此恐惧?
这么想着,公子粲撇了身边的雪儿一眼。她的目光中也有希望在闪烁。
青丘里,果然还是有属于狐族的力量存在吗?
公子粲跟着雪儿,一路都没有出手。从走过的路径来看,雪儿是绕着螺旋形逐渐向青丘山的核心靠近,突破了第一层岗哨之后,外部的其他防守力量反而没有那么严密,雪儿好几次都没有向守卫出手,无声地向内逼近。
这一路上,并没有见到多少民居,公子粲借着夜色看过去,只有零散的几间屋子伫立在大片的田野之中,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人气,田野里即将成熟的庄稼正在逐渐枯萎,野草悄然生发,显然这一小段日子并没有来打理。
再向前突破了几层,公子粲的双目一亮,前方隐隐绰绰的,已可以看到一些灯火。
“有人!”他向雪儿心灵传感道。
“那么多人埋伏在此,自然是有人的。”雪儿话音平淡,眼中的杀气却越渐浓厚了起来,“他们最好没有弄坏我们的房子,不然的话——”
“嗖”,雪儿一跺脚,在此向前飚去。公子粲一个愣神,没来得及跟上,只听前方“噗噗”两声,两件重物发出麻袋落地的沉闷声响。
下雨了吗?公子粲喃喃,伸手擦去脸上的水滴,下意识看了看手,目光却骤然一凝!
是血!
第五十八章 青丘遇险(2)
杀人后喷洒的血落到了公子粲的脸上,那种特有的血腥气息让他皱起了眉头,而杀人者却仍在他前方翩翩而行,丝毫没有因生命陨落于手而流露出丝毫怜悯,亦没有因见血而激发更多的杀意。仿若一片冰凉洁白的雪花,打着旋默默划过天空,不因周遭的事物而动摇。
那一瞬,盯着雪儿的背影,公子粲有些动容。在这个表妹的身上,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疏离的气场,像是一层无形的阵法,将她与外界的所有人都隔开,留下她一个人,孤单、悲伤,却毫无悔意。
怎么会这样呢?
在某一个瞬间,公子粲被雪儿的气场所摄,气息一滞,竟真的有种要与她有所区隔的念头。蓦然清醒之后,公子粲竟有些生气起来,脚上加力,一下子赶到了雪儿身边,霸道地一把紧攥住她的手腕。
雪儿一惊。明亮的双眼一下子落在公子粲的脸上,终是打破了那宁谧孤绝的气场。“你做什么?”
公子粲仔细辨别她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她的手。继而又尴尬起来,刚才的行为完全是一时不忿,只是想打破她一个人孤单单的景象,但这都是一些细碎微妙的感觉,真要他说出个堂皇的理由,却是有些困难。
讪讪地笑着,公子粲岔开话题:“我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雪儿也静静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仿佛看懂了他无言的关心,没有就她的问题多追问什么,而是换上一副嗔怪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主意了呢,拽着人就走。”委屈地揉揉手腕,她狡黠地一笑:“你乖乖跟我走就好啦,又不会把你卖掉,紧张什么。”轻笑中,素手一伸,轻轻握住公子粲的大手,拉着他转入一条小路。七拐八拐,身边的景物还是很熟悉,但脚下却越来越荒凉。
公子粲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脚下的路上,雪儿握住他的手之后,他突然听到了一种轻微的声音。没有具体明晰的音节,但也不是音乐的旋律,仿佛是风带来的远方的祈祷和祝颂,绕着他的耳朵说着悄悄话。可惜,无论他怎么集中精力,还是听不懂,甚至——听不清。
尚自努力分辨,身边的雪儿却停了下来,一松手,耳边那奇怪的声响顿时烟消云散。公子粲两眼微微一瞪,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高速行动之下耳鸣了,却突然发现他们停下的地点正是刚才的杀人现场——正下方。
那豹族卫兵负责的岗哨处在一片田野之中,向青丘的核心望去,已经可以见到影影绰绰的屋宇轮廓了,这里也算是“城郊结合部”。因此,与外围的田野岗哨相比,这里的建筑结构已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在公子粲集中注意倾听那神秘声响的时候,雪儿拉着他离开大路,一头扎进了野草丛中。踏着若有还无的隐秘小路,他们沿着岗哨建筑的外围一路向下,进入了植物掩盖下的地势低处。直到停下身形,公子粲才发现原来那处岗哨并不是建造在土地之上,而是凌空搭造在两块山石的中央,两边各自被一片稳固的山石所托,中间的部分却是完全腾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