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鸣衍看着苏盖文,问道:“苏总督,这事发生你的治辖之下,你认为当如何处理?”
苏盖文咬咬牙,说道:“此十一人盗取兵服出营,当街强抢民女,按律当斩,其余五十七人,出营劫人,类同谋逆,按律当斩。”
“都杀了啊?”素鸣衍犹豫了半天,“本王不喜杀戮太甚,我看杀一半,放一半吧,就麻烦苏总督挑选人了。”
对苏盖文恨意最深的莫过于跪着的几十号人,都杀死了,岂不是让苏盖文轻松了许多,素鸣衍不无恶意的想着,让藏金监督行刑,他与采儿转身进了院子,将愣在当场的苏盖文留在那里。
杀一半放一半?
无论放谁都不会感激自己的活命之恩,苏盖文看着六殿下的背影,心里透出一股股寒气,无论如何,必须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那一半人杀掉,苏盖文失魂落魄的请藏金率人将一干人等押赴刑场。
午后,藏金亲自将三十四名流寇与三十四粒头颅送回战俘营。城北,左右镶营严阵以待,流寇也在战俘营构筑工事,加强防备,还没编入边防军司,两者就严重对立起来,藏金将三十四名流寇与三十四粒头颅送回去,这种对立情绪更加尖锐,苏盖文就率领亲卫到军中坐镇。流寇虽然人数众多,但都是些防身的短兵刃,战俘营又没有几天给养,只要攻不下羽嘉城或附近的军事附堡,真要发生兵变,也只有全军覆灭一条路。
在这样的时刻,苏盖文不得不当场宣布将这两万流寇正式编入边防军司,以安抚他们愤怒的情绪,将在羽嘉城北重新开辟一处独立的防务,让他们驻防。那是沿干涸的楚布河谷向北行一百里地的一处大峡谷。离羽嘉城不远,保证他们处于羽嘉城的监视范围之内,又有足够的距离,保证他们有异动前,羽嘉城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最关键的,这处河谷附近的水源极小,限制他们的补给惟有依赖于羽嘉城。
世人将这两万流寇编成一营兵马统称为流寇大营,只设一名镇守将军,德罗巴当上镇守将军,内心可没有一点高兴的地方,他知道以他麾下的势力,不足以让他来当流寇大营的镇守将军,但是苏盖文希望流寇大营内部多一些矛盾,才特意将德才并不兼备的他挑出来当镇守将军。
就算低调行事,甘愿做一名傀儡,但是其他有野心的流寇头子,要想掌握流寇大营,必须要顶替他这个镇守将军的位置才行,德罗巴似乎看到日后的悲惨命运,他又不敢倒向苏盖文,这次被处死的三十四人中,牵涉最大的几家流寇势力,这些人联合起来,几乎占到流寇大营的大半人数。
边防军司武官之任用说起来与六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这次事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是因此牵涉到六殿下,好抢不抢,偏偏抢了六殿下,但是群寇对六殿下可没什么怨言,他甚至觉得六殿下发这么大的火是应该,谁的老婆让别人碰了,都忍不住要杀人的,何况六殿下还特意恩敕了一半人。
德罗巴觉得自己当上镇守将军,应该去六殿下府上谢恩,但又怕人去了会被扣下,一直犹豫到听说六殿下要返回上唐,才仓促的递上名刺,要求拜见。
“德罗巴?”素鸣衍看了看粗陋不堪的名刺,“流寇大营就要整编北上了,他怎么有这个闲工夫来见我?”
“这是礼单,德罗巴在流寇大营中的势力不大,偏偏坐到火山口上,单这份礼单,就可知道这人还有几分明白。”尤溪在旁边说道。
“那就收下吧。”素鸣衍忍不住要打哈欠,“这次回上唐,也没购置什么礼物给大家,德罗巴却替我准备好了,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对了,费钱财的表示就算了。”
尤溪笑了笑,说道:“德罗巴倒也有所求,他刚刚在外面喃喃自语,说什么他出身卑贱,连个姓氏也没有,却当上流寇大营的镇守将军,这位子一定是坐不稳的,殿下可赐他勋爵之位,德罗巴一下子由下民变成贵族,想必对殿下会十分感激。”
授予治下平民勋爵之位,本是总督的特权,但是素鸣衍与苏盖文的密约里,将极为有限的一半名额给要了过来,所以也可以授予他人勋爵之位。素鸣衍颇为心疼的看了尤溪一眼,勋爵在青岚没有什么特别的特权,只能说是一个准贵族,只要有足够的钱甚至可以向总督府购买。
素鸣衍又看了一眼礼单,将一个勋爵卖出这么好的价钱真是太值得了,连忙让人将德罗巴请进来。素鸣衍听尤溪说德罗巴善使双锤,原来是羽嘉境内的猎户,以为是个彪形大汉,想不到是个干瘦的中年人,眼睛闪着狡猾的光芒,与心中所想差距甚远,侧头看了尤溪一眼,却见他嘴角含着笑,原来是故意不说德罗巴的相貌。
既然授予勋爵之位,那接下来就要赐姓,素鸣衍微直背脊,问德罗巴:“镇守将军希望子女寇以怎样的姓氏?”
德罗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旧羊皮纸,看情形有些年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卑职祖上原是羽嘉的平民,后来触律却被贬下民,这是祖上所传的族谱,卑职只想恢复祖上的姓氏就可以了。”
“甘……”素鸣衍轻声读了出来,“甘·德罗巴,这个姓氏不错,这个名子也不错,远古时期,有个叫甘·德罗巴的下位神祗,不过教廷将其贬为邪神。”素鸣衍见德罗巴有些紧张,笑道,“你现在为镇守将军,说说今后有什么打算?”
“羽嘉的民众甚少,有水源的地方也甚少,除了羽嘉城附近,其他地方的平民绝大多数都被胁从当了流寇,说是流寇,平日也多利用有限的土地耕种,真正会劫道杀人只是少数。卑职想请殿下恩准,将大营的一些人裁撤下来,利用河谷水源两边的土地进行耕种,这样也能缓解羽嘉的补给予压力。”
“听说大营的防地是一处五里宽的河谷,虽然楚布河没完全断流,但是任你们在上游耕种,羽嘉城附近岂不是要断水了。”
“卑职只敢分一半的水,却不会让下游断流的。”
“哼,”素鸣衍冷冷哼了一声,骤然换了一个口气,“这是边防军司的事情,你需去对总督府说去,还有就是等到你真正掌握流寇大营的时候,再说裁撤的事情不迟。”
第九章(上)
当羽嘉郡将两万多流寇战俘编入羽嘉边防军,易非天恍然明白檀那明河这几天来的用意,背脊渗出潺潺的冷汗:檀那明河确实有割据羽嘉的野心,他无法容忍羽嘉郡有制衡他的力量的存在,所以才千方百计的离间苏盖文与这群流寇战俘的关系。
“檀那明河果然是枭雄之流,”易经玄轻声叹道,“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将羽嘉郡搞得四分五裂,他根本就无视我迦南对羽嘉的威胁!”
“如果发生兵变,竟凭他的私军只怕很难控制羽嘉的局势,难道他想从流寇大营里分化拉拢一批人?”易非天神情里有许多的疑惑,神情随即又变得坚毅起来,“既然有此良机,我易氏断不能轻易放过。”
羽嘉城是青岚西南的门户之地,虽说夺取羽嘉城未必对青岚会形成多大的威胁,特别新建的上唐城又在青岚西南形成一道关口,但是却打开进出燕云荒原的通道。
若说对羽嘉城不眼馋,那是自欺欺人。
德罗巴没有从六殿下那里得到多少安慰,惟一让他安心的是六殿下似乎对他献上的礼单颇为满意,但是常听人说六殿下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德罗巴忍不住唉声叹气,尤溪站在台阶上看着他走过街转角,转身进了宅子。岐伯、藏金都在里面,素鸣衍正吩咐返回上唐的事宜。
“殿下欲得流寇大营,德罗巴可用。”尤溪对素鸣衍的举动,同样有些不解,屋子里都是殿下的心腹,于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德罗巴来见我,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我若助他掌握流寇大营的兵权,他在苏盖文与我之间,无疑会倾向我多一些,但是……”素鸣衍顿了顿,浅褐色的眼瞳看着屋里的三人,“这么好的机会,易氏怎么会不利用?流寇大营有太多的漏洞,流寇大营有没有易氏安插的影子?我认为有,而且为数不少,地位不低,这与羽嘉流寇的历史有很大的关系。内有苏盖文的压制,外有易氏的挑拨,在这样的情形下,德罗巴又没有足够的实力,却妄想整肃流寇大营,我们过早介入,恐怕会惹火上身。”
“那德罗巴那边?”尤溪迟疑的问。
“德罗巴能保性命再说吧,”素鸣衍无比轻松的说,心里想:德罗巴连身家性命都无法保全,就没什么可惜的,“你们回上唐后,不要放松对这里的监视,流寇大营无法从苏盖文那里得到足够的补给,一定会走上打家劫舍的老路,也容易给易氏拉拢,这出戏热闹是热闹,可也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请让我陪殿下进羽嘉修行。”尤溪恳求道。
“这事没有可商议的余地,”素鸣衍修长的眉毛扬起来,不耐烦的拒绝道,“我带小尾进荒原修行,多你一个,还能叫修行吗?少则月余,多则三五月,我就回上唐,这期间,我的印符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代我掌管。”
尤溪、岐伯、藏金都不明白殿下为何坚持要独自进荒原修行,但是殿下坚持的事,任他们怎么劝说都没有用,殿下的修为虽高,但是荒原里能够威胁殿下安危的东西太多了,令他们怎么不心焦?
素鸣衍见尤溪、岐伯、藏金头忤在那里,笑道:“你们都不要这般模样,我保证不进入贺山兰的范围就是。”
“羲人固然强横,但是只要殿下表明身份,想必羲人不会为难殿下,但是燕云荒原不为人知的地方与危险太多,殿下只身进荒原,令我等如何能放心得下?”
“我要走,你们还看得住我?”素鸣衍露出无赖般的笑容,说道,“我拟先敕免苦役中的妇孺,赐他们平民身份,归籍上唐、望野,以此缓解由来已久的矛盾。据影蝶送来的情报,青叶城上空发现青羽鹫的身影,想必是易氏看到千贺武士在空中的优势,要配置羽鹫骑士,我们也要早做准备,由裔天商队购置轻巧机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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