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翼升手忙脚乱的替卫浪云搓揉胸口,更满头大汗的央求:“少主.少主,请你忍忍气,顺顺火,稍稍平静一下,你身子不适,重伤未愈,可千万不能冲动……少主,求你帮个忙,如你有了什么差错,岛主就非活剥了我们不可……”
背后,卜兴一面推背捏肩,一面低声下气的道:“少主身子要紧啊,事情并未绝望,少主何须如此折磨自己?请少主息怒……”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吕迎风也有些紧张了,他急道:“少主‘勿回岛’人并无‘不能’之事,请少主镇静,休说事未绝望,便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仍有把握扭转乾坤,夺回少夫人,痛惩老澹台!”
慢慢的,卫浪云闭着眼,终于平静下来,他—直不说话,但额际的青筋却渐隐没,呼吸也不似方才那样急促了。
谷宣全身冷汗涔涔——他有流冷汗的理由,他深深明白,如果卫浪云因此一激一怒有了什么长短,非但他本人难免“凌迟”之刑,只怕“六顺楼”也将灰飞烟灭,鸡犬不留了…….
吕迎风忐忑的轻唤:“少主,少主……”
缓缓睁开眼,卫浪云疲乏的道:“不要耽心,我还死不了……”
吕迎风忙道:“少主千秋万岁,康泰永寿……”
涩涩的一笑,卫浪云摆摆手,面向谷宣:“你刚才说一一‘铁家寨’约在半月之后才能迎亲?”
谷宣呐呐的道:“是的,他们需要准备,主要的是楼主要有时间说服水姑娘…?”
卫浪云孱弱的道:“澹台又离知不知道他的义女已经嫁给卫家了?他懂不懂一马不配双鞍,一女不嫁二夫的道理?”
谷宣苦笑道:“楼主是赌口气……”
卫浪云又咬了咬牙:“拿伦常道德来赌气?拿一个女人的名节、清誉、纯真情感.终生幸福来赌气?拿千百条人命来赌气?他完全是狂悖,是痴癫!”
谷宣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卫浪云木然道:“告诉我.那‘铁家寨’的少寨主是否早就对水冰心很仰慕了!”
谷宣直率的道:“不错,他追求水姑娘至少已有三年了,非常殷勤,但水姑娘对他却十分冷淡.毫不假以词色,楼主原本有意撮合,一见这种情形,也就听其自然,不再劝说水姑娘了;直到水姑娘与你的事情发生之后,楼主才断然如此处置----”
吕迎风怒道:“少夫人岂会应允这般荒唐之乱命?”
柴志贵也火暴的道:“到时候叫澹台老鬼自己上轿,他娘的!”
听在耳中有点不是滋味,谷宣抗声道:“你们不要随口污盏本楼楼主——”
怪叫一声,柴志贵吼道:“娘的,谷宣你还扮的哪门子忠贞不二?我看你一时不吃生活又他娘皮痒了!”
谷宣凛然的道:“卫浪云请你尊守诺言……”
卫浪云吃力的摆摆手,道:“大家稍安毋躁,我说过,只要谷宣告以实言.便不难为他,我也说过,只要那背后兴风作浪的祸首能以悔悟,便一概不究;为了减少人命的牺牲,为了水冰心,我们只有这样容让,今日委屈了大家,也请看在我的份上莫予计较……”
他这样一说,当然就不会再有出声叫骂胁迫了,地牢中、是一片沉寂。
坐直了身子,卫浪云又开声道:“谷宣,以你看,如果我们大军围攻‘六顺楼’,澹台又离会不会软化言和?”
沉吟着,谷宣道:“难说,楼主是个倔脾气,性烈如火,为人刚耿,是不甘受人威胁,如果你们以强力硬迫,谁也不敢讲他是否能以改变态度……”
柴志贵又锐厉的道:“但愿他坚持到底,否则我们就没得痛宰狠杀的机会了!”
卫恨云瞪了柴志贵一眼.又沉沉的道:“我们会尽力劝说;但如到了最后绝望之时………”
谷宣悚然道:“你答应过我——”
点点头,卫浪云道:“我答应过你,而我也会照这样去做,我说过,只要他能幡然悔悟,他便仍有赎罪解非的机会,但是,若他坚持干戈相见,到了不可再加理喻之时,我们也就无法可施了!”
谷宣全身痉挛了—下,他沉痛的道:“卫浪云,我照我的诺言做了,我尽了心力,你也要尽你心力!”
点点头,卫浪云道:“我一定竭力而为,直到绝望。”
谷宣缓缓的道:“就凭你一句话了。”
卫浪云颌首道:“你终生会知道的!”
忽然,吕迎风道:“谷宣,还有件事请要你回答——”
谷宣有气无力的道:“你说吧。”
吕迎风道:“依你方才所言,水姑娘自从回到‘六顺楼’之后,除了澹台又离以及你们大,二两司卫之外便未曾会见过其他人?”
摇摇头,谷宣道:“没有。”
吕迎风道:“而她一回到‘小桂园’之后立被监禁,也就更可不能接近其他人了?”
谷宣道:“是的,我可以肯定的这样说。”
吕迎风道,“另外,你们的二司卫李青与‘五道金’首领管庸也无法离开岗位半步了。”
有些疑惑了,谷宣道:“不错,擅离职守即予斩杀,这是楼主严令,谁也不能例外——你问这个有什么用意?”
笑笑,吕迎风道:“探探虚实,找找破碇罢了,还会有什么用意?”
说着,他凑到卫浪云耳边道:“少主,难怪管庸无法行动,可能他还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就算知道,以目前情况来说,他也难以有所施为……”
卫浪云悄然道:“知道他是一定会知道的,因为我们另外派了人通知他,但他处在那等形势之下,又有什么法子!这一次的意外不能怪他……”
吕迎风笑道:“少主明鉴。”
谷宣不知他们悄悄在喳喳些什么,他只觉心里不安,又下意识的替他的楼主说话:“卫浪云,人的喜与憎都是相对的,你也不能过份仇视我们楼主,设身处地,你又将如何?从水姑娘失踪,我们就推断是‘勿回岛’动的手脚,而你们又毫不隐讳的向外面宣扬掳劫了水姑娘的这件事,传到楼主耳中,又是何等难堪?我们侦骑四出,游巡广被,一边布眼线,一面托请同道帮忙,费尽心血要找寻你们,要救回水姑娘,但到未了却是枉耗精神,水姑娘自己跑了回来,一回来,却成了你的妻子.成了敌对者死对头的继承者妻子,更一心一意为你们说话,替你们拉拢进言;如果换了你,卫浪云,你会作何感想,你要不要争这口气,出这股怨?自己视如已出,爱若掌珠,辛苦扶养长大的女儿,到头来却这样的报答自己;这不只是愤怒,更是令人悲痛,令人感到尊严与爱心遭到损伤了……”
卫浪云平静的道:“所以,因为这样,我已给予他最大伸缩的弹性……他有反悔的机会,有不造成惨重报应的主动权利,有使这原来必洒的鲜血留在人体内的选择;谷宣,另外还有一个真理,一个事实也是他同你必须要明白的,水冰心并没背叛你们,更没有出卖你们,她未曾泄露过谵台又离的任何隐私,没有透漏过‘六顺楼’的丝毫秘密,她仍然敬爱你们,膺服你们,难道说,她嫁给了我就是罪大恶极?难道说,她真心诚意的想使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使两个敌对者的仇恨悄解.变戾气祥和,这也是错误?她不希望流血,不希望残命,不希望漫天的烽火又起;这是不对的么?她出自—片至善至诚之心,何处会令人愤怒,何处会使人悲痛;又何处损及了人的尊严及爱心?一个迫切爱人并充满了善良理想的女孩子,她在受尽了折磨之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责备与误解?谷宣,你告诉我,若有怨,谁该有怨?若有气,又是谁该有气?!”
一时间,谷宣窒住了.他词穷的道:“这………这是人的立场不同…”
卫浪云道:“我已经说过,人的立场或有不同,道理却是一样,道理并不因人的立场不同而改变它的真谛!”
谷宣困惑的道:“这一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也分不清孰是孰非了……”
卫浪云低沉的道: “早晚,你会分得清,看得明白…… ”
谷宣沙哑的问:“你们-----就要准备行动了吧?”
点点头.卫浪云道:“快了。”
谷宣忧虑的道:“卫浪云;你知道……水冰心对你是真心真意的……所以,同‘六顺楼’的事还是善了的好……”
卫浪云道:“我说过,我会尽力。”
他侧首又向吕迎风道:“吕首座,把谷宣与‘三羊山’的人分开监禁?并且给他一切可能的优待,他身上的伤,派人详加治疗。”
吕迎风躬身道:“是,少主且请早回歇息。”
卫浪云的目光朝着里面石室的铁门扫了扫,他低声道:“‘三羊山’鲍子言与他的—男一女两个手下,你有什么话该问就早问吧,等—会‘花子帮’舒大伯他们就要下来摆祭台用活人上供奉了……”
微微一笑,吕迎风道:“我晓得,而且我也帮同他们准备了一应物件,更受邀观礼呢!少主回驾之后,‘三羊山’的几个人我会很快审讯过去----其实也就是问,一些简单的内情,我估量他们不会多说什么,这段公案,必是结束得极早。”
卫浪云的表情有些悲怜,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吕迎风又道:“少主不是说要亲自给‘玉凤’李蓉一点教训么?这贱人屡乘少主危急暗害,刁狡毒辣最是可恶,要不要现在就拖她出来替少主出口气?我来代劳……”
摇摇头,卫浪云道:“算了吧,如今我也没有这个心绪了,不知怎的,老觉得烦躁苦恼,看着什么也是那样沉甸甸的,灰郁郁的了……”
吕迎风道:“那么,少主还是早回吧。”
谷宣似是鼓足了勇气;艰辛的开口道:“卫浪云,呃,‘三羊山’鲍子言他们……是不是……可以请你们………格外施恩,从轻发落?他们也都是为了‘六顺楼’……”
卫浪云幽幽的道:“你也明白,谷宣,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有心袒护‘花子帮’也不会退让,他们恨透‘三羊山’的人,这也难怪,‘花子帮’流了太多的血在鲍子言与其属下手里!”
嘴唇颤动着,谷宣还想再说什么,吕迎风已上前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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