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噼啪”声响,那物体碎裂开去,雯帝抬脚一看,是个木制的黄色骷髅骨头。因为担心这玩意会有后继变化,迅速将它踢回来处,他才开口说道:
“我们谈话没有半点侮辱皇冠的意思,如果你坚持认为我们话中有这层意思,我这就收回她所说,并承认皇冠是个东西。”
“皇冠不是……我是说,皇冠是我崇拜乐队,不是物品。”险些把自己绕进去的家伙,留有一头遮住双眼的杂乱长发,发尖编制成绳,穿过细小的木制腿骨。他的上身套着兽皮短褂,脖间系有一圈口鼻大张的骷髅头,正中缺了一角,想来是扔掷雯帝之物曾经所在的位置。他下身简单围了兽皮了事,看起来如野人一般。
“注意,若在后台生事者,取消参赛资格,下面请三十七号选手准备。”
听从工作人员安排,雯帝牵着亚莉站到指定位置。很快,天花板亮了起来,一道绿色光茫由四面向中心三角符文聚拢,然后当头罩下,速度极快,雯帝只觉眼前似有绿色瀑流浇灌,刚想定睛细瞧,人已来到舞台正中,四盏白色探照灯聚焦而来。
“下面介绍第三十七号选手,嗯,这是一个组合,名叫亚利的唱诗班,成员有亚莉女士和雯帝先生,掌声有请。”
天啊!
这就上台了?
雯帝汗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该要做啥。借着掌声遮盖,迅速在亚莉耳边轻声问……
“哦,难道演出己经开始了?”不知躲到哪个角落的主持人突然袭击,“让我们听听,他们为大家准备了什么惊喜。”
“亚莉啊,我该表演什么?”雯帝低声的问话在全场回荡。
“哎呀,刚才报名有点紧张都忘了问你会啥了。要不一会你就跟着我的调子哼哼吧”
全场轰笑!
雯帝愣住了,这魔法技术真是出人意料,竟然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偷录两人对话。随后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这等糗事居然如此直接的公之于众,这是赤果果对他隐私的不尊重,特别台下嘈杂的笑声,更是激起他满腔怒火。
相比之下,亚莉的反应远没有这般成人化,她可爱的吐了吐舌头,便收整了表情,双手握拳悬于胸前,眼微闭,头略低,像正在祈祷的信徒。
“啊啊啊~”酝酿片刻,红唇轻启,由一丝叹息,至碎杯裂窗的尖吼。没有任何预告和提示,突兀开始,待到雯帝反应过来,开口附和,已晚上数拍。
“啊啊啊~”他如婴儿学语般生涩,干嚎出一声驴呜。而此时亚莉早在高音上唱起:
“如月的命运,如雨般飘摇”
雯帝胸中一口气嚎完,这调子拔高到令人窒息,他是唱不上了,便捏尖嗓子,将歌词如念了一遍,又惹来满场狂笑。主持人调侃道:“看来亚莉唱诗班,为我们准备的是爆笑版的《命运女神》,请乐队配音。”
“阴晴圆缺,无迹可循”
随着亚莉由高转低,飘渺的乐音,渐起渐强,最终两者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似乎,这天地生来就应该有这么一段曲乐般,人们笑声顿落,可刚要享受,雯帝的念词又接了上来,如刚入睡时传来的响鼓,似咀嚼美食咬中的石子,是破坏一切美好的原罪。
“这被鄙弃的生涯啊”
众多观众的心情在这一刻与歌词彻底的交融在了一起,他们憎恨地盯着舞台上,憋红脸的男孩,憎恨他蹩脚、生硬,画虎类犬的模仿。
“往来我取,翻覆你夺”
众人只愿,临尘的仙乐,玉女的清唱常驻其耳!可这怎能是愿与不愿可以定夺。雯帝的念唱总是慢上数拍,寻着歌乐的空当刺激他们的听觉,越是如此,越发的显示出那断续神女天音的可贵,越是令陪受折磨的人,心生向往。
“狂野的命运,虚无的命运啊”
悲愤交加的人们,不由的和着唱了起来,亚莉惊喜地昂起头来。无论前面她的表现多么不可挑剔,可内心,依旧忐忑,自我感觉的良好,并不等于能换来别人的赞同与肯定。然而所有紧张,在这一刻统统消失,火红马尾辫随着抬起的小脑袋在雯帝眼中抖动,他站在亚利身后,无法看到小女孩此时神采飞扬的脸蛋,却能看到那自信的姿态!
雯帝也被其感染,抛开了所有顾虑,全心全意投入自己古怪表演中,僵直的念诵被赋予了感情,拥有了生命,变得如诗般激昂顿挫。
“或穷或达,都使其如雪花消融!被逼迫,被销蚀,一生奴役。”
台下的观众也渐渐分化,在附唱声中,念诵悄然兴起。
“在此刻,让跳动的心脏化为琴弦。”
除了曲与词,现场已容不下任何别的事物了,尾声消然而至。
“为击打命运的强者一起歌泣”
亚利的歌声停了,乐队的伴奏停了,雯帝还未能停下,他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却充斥着一股豪情,未必响亮,但在听者耳中,如震破云宵的龙呤。
一曲终了,舞台灯光黯然,这才惊醒了主持人,他慌乱的嗯嗯啊啊后,开口说道:“在此我为自己先前的肤淡向两位出色的艺术家倒歉,一首古老的歌曲,被他俩如此合作之下赋予了新生,正因为有了男孩前面大刹风景的破嚎,才让我更深切体会到歌中描述面对命运的无奈感,也正因如此,后面不屈命运的诵词方能积蓄这般气势。相信在场各位都有这种感受。”
听到主持人的话语,许多高台上的观众不由自主的点头。躲在阴暗中的亚利欢叫一声,无意识的搂住雯帝脖子跳跃起来,浑然不顾身前男孩的尴尬表情。
“但是……”主持人的话峰突转,令两人心头鼓呜。
“这次选拔的最终决定权来自,深受我们崇拜的,野兽派乐队,皇冠!有请点评。”
探照灯打到前排的观众席三个黑袍笼罩的身影上,一声鬼哭狼嚎声响起,三个黑影跳到椅面,将遮掩物猛的抛飞。
“嗷呜,凶兽在咆哮,死亡在嘶鸣,用鲜血凝成永恒的皇冠,为不屈者加冕。”
雯帝眉头微奏,这种黑色风格的重金属音乐不受修习之人所喜。待看清三者装扮后,他更是无语,要说此三人与刚才发生冲突之人的唯一区别,在于使用的装饰物,非木制而是纯真的骨头。
全场陷入暴动,观众疯狂涌向三人,无数踩踏事件发生!好在异界人体质过硬,个个头破血流,并无性命之忧。受伤者爬起来,更为狂野的向中间挤去,然后把赤热的鲜血抹在三人身上……
“嗷嗷,狂乱,激情,超越生死,这才是皇冠的无畏,我们不需要娇弱的幼兽!”
“不需要……”
人群跟着乱吠!
“不需要吗”
亚莉重复一遍,埋至雯帝胸中,抽泣起来。
一一六、自己的,别人的
夜已深,人尽散。
这场选秀优胜者,自然是那位与皇冠乐队同样装扮,男女不辨的家伙。
空荡的观众席上仅余无处可去的雯帝二人。
亚莉靠着椅背,搂着双腿,如驼鸟般,将头深埋在两膝之间,也不知是何表情。灯当尽黯的会场,唯有头顶魔法符文的光亮如夜星,令她的身子与黑暗似溶非溶,散发出一股阴郁的味道。
想起女孩舞台上自信的背影,雯帝不由轻叹:
这就是孩子啊!
她的心纯洁无暇,她的性子简单童真,正因为如此,给予肯定,她会欢笑;给予否定,她立马满心失落;外人的一言一行如同着色画笔,为她纯白的世界绘上不同的颜色,可以如水彩般的淡然,也能有金灿耀眼的骄傲,也会是灰黑的黯然……不重样的绘色,成为多样的参照,或是自信,或是高傲,现在则是颓唐……雯帝不愿一个灵动的小丫头,就此消沉。况且,独身一人游荡街头,比他更不懂生活常识的贵族女孩,怎么看,都像是离家出走的叛乱份子,稍有差池,便会行差搭错……
“我们就是这样奇怪,自己的信心依靠别人认同来树立;自己的荣耀需要别人夸赞得以绽放;自己的生活必须在别人眼光下渡过。口口声声都是自己的,到头到却没有一点能逃脱别人的掌控。”
亚莉猛的抬起头,一对赤红的大眼,含着泪,紧盯雯帝,似在疑问,似在催促。
“相信你也有同样的感觉,你逃避过,抗争过,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能过上期望的日子。”
说到此雯帝亦是愕然,他回想起在异界的这些年,所作所为,何尝不是如自己所言,逃避,抗争,憧憬一个人的理想生活。
“当真独自一人,你以解脱了,快乐了,其实不然。”
眼前闪过血狂、老管家、汉特,布妈,弗楠德等等每一位与他有过交集的人或物,就像一根根无形丝线交缠,张开巨大网,挣脱不开。
“我们只是从一个小圈,跳进了大社会而己。也许你现在还不能明白,人是群体动物的含义!但你应该有了体会,一举一行旁人在看,或明或暗有人评价,这些议论直接而赤果。为什么?因为彼此素不相识,因为今后难再见,所以他们不加掩饰,尽性而言。也许话语并无恶意,但很伤人!就像今晚一样,他们真的不认同我们吗?不是的,他们跟着你歌唱,附和我念诵,能为主诗人的评论点头,都无异是认同人你我的表现。但人有亲疏喜好的啊,他们是皇冠的粉丝,皇冠的话就像圣旨一般。”
亚莉眨吧眨吧眼睛,有些疑惑的问道:“粉丝是什么?圣旨呢?”
雯帝大汗,又用了两个“穿越”词,赶忙解释:“粉丝,是指信徒,这个你明白吧,而圣旨,可以理解为神下达的命令。”
“哦,你的意思是说,皇冠下达了命令,所以他们才不要我们的吗?”
雯帝摇头,他如果顺着这话说下去,指不准亚莉拿着白手套去找皇冠决斗了。
“这皇冠没有下达命令,这只是一次选择。他们熟悉皇冠,喜欢皇冠,与我们则是第一次见面,是陌生人,他们在熟悉与陌生之间,选择了自己熟悉的东西。”
“嗯”亚利发出了轻轻的鼻音,像只伸腰的懒猫。
“那么,现在你还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能过上自由的生活吗?”
雯帝是问人,亦是反省,他感到身上的包袱,无论承认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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